片刻間。
原本坐的滿滿當當的圓桌周圍,就只剩下若愚老人、愛瑪教授以及鄭清,三道身影了。當然,如果加上鄭清懷裡的花貓以及耳朵上的小青蛇,手指上的‘元始’之戒,倒是還有半數的傳奇沒有退場。
無語中透露出幾分滑稽。
愛瑪教授顯然意識到最終人選已經確定,衝若愚老人點了點頭,然後一臉嚴肅的看向年輕的傳奇,叮囑道:“——總之,要注意安全,不要……”
她輕咳了一聲,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完。
身影如同投入水中的墨跡,一點點淡化、消散於無形。
圓桌兩側。
老巫師與年輕巫師相顧無言。
半晌。
確認懷裡的花貓與耳朵上掛著的小青蛇都沒有發言的想法後。
鄭清才重新端起面前的茶杯,吸了一口茶水,咂了咂嘴,突然笑了起來:“——剛剛愛瑪教授沒說完,我替她說……你們不擔心我再把世界搞炸掉嗎?”
他的語氣輕鬆,甚至帶著點玩笑,但眼底深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影。
若愚老人枯瘦的手指,緩慢而穩定地摩挲著那根銀色狼首手杖光滑的杖頭,狼眼彷彿在幽暗中閃爍著微光。
“擔心……自然是有的。”
他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仔細端詳著面前的年輕人,聲音很輕的說道:“但是跟再次出現囚徒越獄的情況相比,學校更能接受你把黑獄炸掉的後果……畢竟,炸掉後,囚徒逃脫也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而且,我很懷疑在那種情況下,有幾個囚徒能逃出去。”
鄭清張口結舌。
他懷裡的黃花狸卻終於按捺不住,猛地從臂彎里人立而起,兩隻前爪‘啪’地拍在寬厚冰冷的圓桌邊緣,貓眼瞪圓,對著若愚老人破口大罵:“——老東西!你們不要欺人太甚啊喂!讓一個小孩子替你們背黑鍋,還說什麼炸掉也無所謂?真是恬不知恥!老頭兒把學校交到你們手上,真是瞎了他的狗……唔。”
後面的話它沒有罵完。
因為鄭清及時出手,把一條小魚乾塞進了它的嘴裡,堵住了它後面那些大不敬的話。
然後他抱歉的衝對面的老人笑了笑。
若愚老人並未因花貓的出言不遜而生氣。
只是靜靜的看著鄭清。
許久,才重新開口。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真的不小心炸掉黑獄,我們就可以對外宣告黑獄復甦過程中,妖魔動亂,導致世界晉升失敗……用‘天災’這個絕大部分人都更能接受的理由。而不是學校的無能。更不是想讓你去背鍋。”
似乎擔心鄭清也想歪,若愚老人特意仔細解釋了一下他的想法,而後,又斟酌著用詞,語速很慢的補充道:
“另外,我以為,這件事對你還有其他好處……上一次黑獄之戰,你對黑獄內城堡做的事情,雖然沒有造成非常嚴重的後果,反而陰差陽錯打破了戰場的僵局……但我們都知道,這件事終究對你造成了一定影響……那道天柱傾塌、力量失控的瞬間,也在你心裡刻下了一道痕……那道痕在心底打了結,變成心結……心結不解,便是滋生心魔的沃土。此次讓你去鎮壓黑獄,若能功成,便是解開心結,親手撫平那道痕的契機。這於你未來追尋真理之路……裨益無窮。”
原本怒氣衝衝的花貓,聽到這番解釋,耳朵尖幾不可查的輕輕抖了一下。它皺了眉,看向若愚老人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思量,停了停,才又回頭看向鄭清。
鄭清臉上的自嘲早已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鄭重——若愚老人提到的心結,他比誰都清楚,雖然先生曾經寬解過他,但‘那道痕跡’有沒有真的消失,他也不確定。
此番前往黑獄,或許真的是一個機會。
黃花狸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最終沒有說出來,有些煩躁的用爪子撓了撓光滑的桌面,喉嚨裡發出一連串意義不明的‘呼嚕’聲,然後頹然的重新蜷成一團毛球,縮回年輕傳奇的懷裡,只留一條毛茸茸的尾巴在外面煩躁的甩來甩去。
鄭清最終非常勉強的點了點頭。
“——我可沒有太多時間,”他嘟囔著,解釋道:“您知道,歐羅巴那位鄧布利多教授進階傳奇,我已經接受了觀禮邀請……”
“不會耽誤那件事的。”若愚老人滿意的點了點頭。
“——還有,”鄭清有點後悔自己答應的太爽快了,沒有討要更多好處,連忙補充了一句:“我在黑獄裡消耗的資源……”
“學校會全額補充報銷。”老巫師不假思索介面。
話到這個份上。
再拖拖拉拉,反而不美。
“什麼時候出發?”鄭清看了一眼與若愚老人隔了一個座位的姚教授的高背椅,上面那道淡淡的投影依然沒走。
“自然是越快越好。”
若愚老人頓了一下手中的狼首杖,兩人之間的圓桌頓時緩緩旋轉起來,傳奇魔力加持下,鄭清很容易看到一條條維線被這股旋轉的力道從虛空中拽來,相互纏繞在一起,慢慢編制出一座大門的形狀。
很好,連跨越世界屏障的魔力都可以省下來了。
鄭清低頭看了看懷裡的花貓,有些猶豫要不要帶它一起去。
“——邊緣學院這邊的事情,你不需要擔心。”
若愚老人似乎猜到了鄭清的擔憂,“愛瑪教授坐鎮學校,鼠仙人鎮守貝塔鎮,打發普通的毛賊是沒問題的……還有,災透·凱雖然逃脫了出去,卻蛻下了原本的軀殼,堵在了那處晶壁缺口處……姚教授既要鎮壓那尊魔軀,又要抵擋黑獄裡其他怪物,難免力有不逮。你去了那邊,倒也不一定只呆在黑獄裡,具體要怎麼做,你們兩人商量著來罷……我們在外面的,看的終究不如你們清楚。”
此是老成持重之言,鄭清自無不可。
嗡!
圓桌的旋轉告一段落,無數根繃緊的維線纏繞在它上面,彷彿變成了一座巨大的紡車。伴隨著一根根維線繃緊後發出的顫音,虛空中,那座若隱若現的大門被緩緩拽開,露出後面漆黑如墨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