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松在大堂迎客,臉上參差幾分笑意,疏離禮貌。
沒有幾個賓客敢近他的身,除卻宋雲嫁的郎中令家公子來打了個照面,唯有喝得面紅耳赤的白問山扶著他的肩膀,講一句拍一下桌子。
小到白伊六歲往他衣服上畫王八,大到及笄後去書房偷書被父親打了數十次。事無鉅細。
旁邊還有臉色尷尬的秦煜扶著白問山,一臉歉意地看著宋將軍。
不料宋將軍聽得還挺認真。
姍姍來遲的趙逢甲將賀禮重重放在桌上,地板都晃了晃。
宋寒松見狀,只是叫了兩個下人去迎,繼續聽喝醉的白問山叨叨。
趙追日和趙守玉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趙守玉笑道,“這宋將軍倒是個玉樹臨風的,不算他那雙滿是殺氣的眼睛,或真難分雌雄。”
趙追日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素聞權貴民間皆有斷袖之癖,坊間傳聞,不近女色的宋寒松大抵是斷袖,可又是個重規矩禮數的,因此也不近男色。
這下好了,娶妻了。
趙守玉招來一個僕人,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那僕人匆匆便出了門。
“你做什麼?”趙追日問。
“沒什麼,哥你就等著看好戲吧。”趙守玉笑著攬住兄長的肩膀,往熱鬧的地方走去。
心性殘忍卻喜鬧者,大都有幾分孩童的幼稚和天真。
——
宴席上深夜方靜,有客人喝得爛醉,趴在桌上睡著。
安排好客房,宋寒松才離開大堂。
在必經的廊中,有個衣著華貴的姑娘扶著柱子走得艱難。看臉色就知醉得不輕,身軟如水,衣襟半開,美目流轉風情,腳步虛浮嫵媚。
“公子……”那女子一見宋寒松便拉住了她的袖角,“奴家不認路,勞煩公子將我送去客房。”
她抬頭,眸中瀲灩,楚楚可憐。
宋寒松看見其中星星點點,想起白伊靈動的眸。
她語氣冷漠,“姑娘不必裝了。若不想驚動下人被趕出將軍府,還是自行離開吧。”
嬌俏女子面色一震,復而卻是整個人貼了上來,“小女子心悅將軍已久,就算沒有名分……”
宋寒松這點寬容卻被那姑娘看作是有機可乘。要知道,宋將軍向來是把人直接拖出去的。
宋寒松眼中露出幾分危險意味,她沒有立即推開這個女子,而是攬住她的肩,另一隻手悄悄解了她腰間玉佩。
女子面露喜色,眼中閃過一絲驕矜。人人都說宋寒松不近女色,多少妄圖進將軍府的貴女都碰了一鼻子灰,如今還不是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宋寒松只是將人扶到大堂附近,叫丫鬟接待。
那女子有些意外,只來得及給宋寒松留了個戀戀不捨的眼神。
剛入客房,她便不死心地問丫鬟:“你們公子可說什麼時候來?”
那丫鬟低頭稟報,故作不解,可眸中亦有嗤笑不屑的神色,“今天是我們公子洞房的日子,為何會來這裡?”
女子看出了丫頭的輕蔑,臉色紅一陣青一陣。
她只得趕了人出去。
丫鬟遵了將軍吩咐守在門口,心中鄙夷:笑話,我們公子不過看在大喜的日子不跟你計較,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
宋寒松將玉佩交給十七,讓他暗中調查。
不知為何,此番事發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隱隱覺得這手法和廷尉府一事有異曲同工之處。
那時在廷尉府沒有調查出來,今日在將軍府她不可能再揪不出人。
宋寒松推開門,守著白伊的阿蘇立刻低著頭走出房間,貼心關了門。
她靜默片刻,終是掀開紅蓋頭。
難平的心看見那雙藏著雨露、銀燈、星光的眸子才靜了些許。
今日白伊上了妝,將五官襯得越發精緻。她略顯疲憊地看了一眼宋寒松,神情寞寞。
守候多時。
幸好鬧洞房的人都去了二姐那裡。宋寒松看著白伊想。
桌上的點心盒幾乎空了,她伸手擦去白伊嘴邊一點糕點滓子。白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孩童般憨痴。
也許某一刻,宋寒松也惋惜自己不是真的男兒身。
“喝交杯酒。”白伊指了指桌上,神色自然。
“算了,還是先摘了頭上這些首飾吧。”她說著坐到鏡前,捏了捏自己的脖子,伸手去拆。
宋寒松幫著她卸下,邊說道,“你睡床,我睡地。”
白伊笑出了聲,“宋寒松,沒必要吧?我們都是女娘。”
宋寒松一想也對,便不堅持。
光與暗勾勒,青絲映在鏡中,燈火映於酒中。斑駁。
她們身著紅衣,舉起酒杯仰頭飲下,自此合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