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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 入宮面聖

此為防盜章驛所內並無閒雜人等,呼救女子恐怕是自家的。

郭弘磊即刻撂下木桶,循著哭聲,隨官差找到後廊一間破舊耳房前。

三個男人見房門半敞,傳出一女子哭聲。

“誰?”官差以刀柄推開門,疑惑望去:

小桃衣裳被撕裂,臉頰紅腫,嘴角破裂流血。她跌坐在地,雙手抱胸捂住自己上身,抬頭見了郭弘磊,立刻跪地膝行,委屈哭喊:“二公子……求公子為奴婢做主!”

郭弘磊沉下臉掃視四周,劈頭問:“誰幹的?”

官差提刀搜查,卻一無所獲,人早跑了。

“快說!究竟誰幹的?”郭弘磊迅速審視門窗。

小桃羞憤不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哆嗦答:“奴婢、奴婢沒看見他的臉,只看清楚了他身穿戎裝。”

戎裝?

三個男人面面相覷。

官差清了清嗓子,“咳,戎裝?你可看清楚了?不準信口胡說啊。”

郭弘磊催促道:“具體說一說!”

小桃急赤白臉,氣憤表明:“公子,奴婢看得一清二楚,那卑鄙下流的登徒子就是穿著戎裝,簡直畜牲!”

驛所並不大,且僻靜,小桃尖利的嗓音傳遍裡裡外外。

因聽見“戎裝、畜牲”,潘奎無法置若罔聞,率領幾個手下大踏步趕到,黑著臉問:“哎,你真看清楚了?這驛所裡穿戎裝的,除了老子,便是老子的手下,你要是指不出登徒子,就是誣陷!”

“我、我才沒有誣陷。”小桃衣衫不整,被幾個男人盯著,愈發難堪,瑟縮成一團,放聲痛哭。

這時,姜玉姝等人也趕到了。

她從睡夢中被驚醒,來不及梳頭,理妥衣裙後胡亂一挽,便不放心地跑出柵門。

“小桃?”姜玉姝疾步靠近,蹲下問:“你、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少夫人,求您為奴婢做主!”小桃涕淚交流,狼狽至極。

事出突然,姜玉姝摟著人,一頭霧水,安慰道:“先別哭,你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潘奎生性急躁,濃眉倒豎,揚聲問:“光知道哭,哭有什麼用?你既點明‘戎裝’,倒是指出人來!老子倒要瞧瞧,究竟是你誣陷,還是手下人犯錯。”

姜玉姝被粗獷大嗓門嚇一跳,忙扭頭,提議道:“各位,好歹先讓人洗把臉吧?這樣問話,叫她怎麼答?”

潘奎一愣,點了點頭,嚴肅道:“行,叫她快穿好衣裳!我們奉令追捕逃、逃犯,趕著回軍覆命,吃過早飯便啟程,沒空聽女人哭,但聽聽‘登徒子是誰’,倒是可以。”語畢,他帶著手下轉身離開。

兩刻鐘後

庭院裡,以水井為界,邊軍佔東,郭家人位於西側,官差和驛丞等人居中觀望。

眾兵卒一字排開。

“統統站好了!”潘奎拎著馬鞭,緩慢踱步,挨個審視手下,冷冷道:“國有國法,軍有軍規,凡辦差期間,一向嚴禁飲酒與嫖/賭。今天,卻有人明知故犯,欺侮了女犯人。”

田波提心吊膽,後背冷汗涔涔,故作納悶狀。

馬鞭一甩,潘奎驀地暴吼:“誰?誰幹的?是男人就自己承認,麻利點兒,立刻站出來!”

臭丫頭,裝什麼貞烈?害慘老子了……田波叫苦不迭,暗暗焦急。

與此同時·牢房一角

“糊塗!”王氏搖搖頭,小聲責罵:“為了一個丫鬟,與邊軍大傷和氣,不值得!況且,小桃並未被玷汙,何必大動干戈?”

姜玉姝聽得直皺眉,既頭疼,又為奴婢感到心寒。她定定神,稍一思索,輕聲勸說:“老夫人,自從郭家出事以來,再也沒給下人發過月錢與賞賜,但這一路上,所有下人待咱們仍是規規矩矩、恭恭敬敬,無關財物,全憑忠心,十分難得。今天,丫鬟受了欺辱,假如咱們不聞不問,豈不有損自身威信、寒了人心?”

“哼,靖陽侯府興旺時,月錢賞賜多豐厚?郭家從未虧欠下人!”王氏理直氣壯,不悅道:“如今倒黴遭了罪,略有些良心的奴婢都不會忘恩負義,本就該繼續伺候著!”

姜玉姝倍感無力,想了想,正色告知:“其實,是潘大人提出的當面對質,他正等著呢,咱們不去反而不妥。您老無需擔心激怒邊軍。”

“對什麼質?怎可因為丫鬟追究邊軍?”王氏毫不贊同,吩咐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去,叫小桃來,我親自勸勸她。”

苦勸無果,姜玉姝眸光一沉,瞬間只想直接帶小桃去後院!但她剛張嘴,郭弘磊卻找來了,朗聲道:“怎麼還不出去?一院子的人等著。母親若是疲憊,就再歇會兒。”

“出了事,我怎麼歇得住?”王氏拉長了臉。

王巧珍打了個哈欠,丫鬟正伺候其洗漱、梳頭,不耐煩道:“母親言之有理,你們該聽從。難得休息,一大清早的,做什麼鬧得亂糟糟!”

你一天到晚享受下人伺候,卻這副嘴臉?姜玉姝咬咬牙,迫使自己冷靜,再度強調:“老夫人,潘大人正在外面等候。”

“叫小桃去磕頭道歉。”王氏叮囑道:“就說她當時眼花看錯了,登徒子並未穿戎裝。”

“你——”姜玉姝瞠目結舌。

郭弘磊劍眉擰起,淡淡道:“母親歇著罷,孩兒忙去了。”說完,他拉起妻子就走。

“站住!逆子,你個逆子,站住!”王氏氣急敗壞,又一次奈何不了次子。

哈哈,幹得好!姜玉姝險些衝丈夫豎起大拇指。

片刻後

夫妻並肩前行,小桃止不住地啜泣,被同伴簇擁到後院。

姜玉姝剛站定,正沉思間,猛卻聽潘奎大聲說:

“你們聽著:老子不會袒護手下,一旦查實,必加以懲罰!大不了,就叫登徒子娶了那丫頭。”

你說什麼?姜玉姝震驚,勃然大怒——

無論種植還是畜牧,萬變不離其宗。到時辛苦些,天總無絕人之路!

太監合上聖旨,慢條斯理道:“郭元銘,領旨謝恩。”

“是、是。”靖陽侯面如死灰,頹然叩首,高舉雙手含淚道:“罪民領旨,謝陛下不殺之隆恩。”

入鄉隨俗,姜玉姝彆扭地跟隨眾人磕頭。

奇異的,她聽明白聖旨後,原本焦灼不安的心莫名鎮定了。

彷彿終於等到一個結果,大有如釋重負之感。

太監鬆手,靖陽侯抖若篩糠,使勁捏著明黃聖旨。

“父親、母親,快起來。”郭弘磊左攙右扶,面沉如水,目光深邃。

姜玉姝扶起父親,“您慢點兒。”

“幸而陛下開恩了。”姜世森見一代侯爺丟魂失魄的頹喪模樣,百感交集,唏噓道:“至少性命無虞,想開些罷。”

靖陽侯咳嗽不止,咳得直不起腰。

“究竟、究竟是怎麼到了這一步?叫我們以後怎麼吶?”王氏涕淚交流,迷惘無措,哭得癱軟。郭弘磊想方設法地勸慰母親。

愁雲慘霧籠罩著靖陽侯府,壓抑的啜泣與嘆氣此起彼伏,竊竊私語聲不絕於耳。

太監宣讀完聖旨後,原地站著,狀似等候。負責抄家的官差們也並未立即動手,而是小聲商議。

心不再焦慮煎熬後,姜玉姝整個人都活泛了,敏銳而細緻。她望著傳旨太監,本打算自己問,可想了想,改為扯扯丈夫袖子,輕聲提醒:“陛下流放我們,可聖旨裡沒提什麼時候動身啊,不如你去問問?”

“正有此意。來,你攙著母親。”郭弘磊從母親手裡抽出臂膀,深吸口氣,大步走向太監及負責抄家的欽差。

“公公。”郭弘磊拱了拱手,客氣地問:“不知陛下命令罪民等人幾時動身?”

太監並不倨傲,略躬身答:“三日後。三日後起解,到時,朝廷會派人押送。”

“好的。”生為侯門貴公子的郭弘磊咬緊牙關,拼命隱忍,略一思索,又拱手道:“這位大人,罪民家裡共兩百餘人,但並非全部下人都入了奴籍,其中一些是受僱的。可否允許不相干的外人離開?”

顧慮勳貴侯門盤根錯節的世交與姻親關係,欽差也無意擺架子。他接過隨從手中的戶冊,一板一眼地答:“吾皇聖明仁慈,按律,若是受僱來此謀生的老百姓,對照冊子查明屬實後,可以離開。”

郭弘磊鬆了口氣,“多謝大人。”

“既如此,你先把不相干的人清出來,稍後我親自對冊核實。”

“是。”

欽差皺著眉,審視嗚嗚咽咽的男女老少,頗感頭疼,清了清嗓子,威嚴道:“我乃奉旨辦差,不敢耽擱時辰。賬房都在哪兒?立即站出來,其餘人原地待著,嚴禁擅自離開,違者以抗旨不遵罪論處。”語畢,他手一揮,喝令:

“奉旨查抄靖陽侯府財物,動手!”

“是!”

頃刻間,欽差一馬當先,官差們帶著賬房,迅速湧入各院各屋,翻箱倒櫃,將抄獲之物詳細登冊,並貼上封條。

金銀珠寶、古玩玉器等物一箱箱被抬走,運出侯府,充歸國庫。

親眼目睹家宅被抄,郭弘磊眼眶發熱,雙拳緊握,用力得骨節泛白。

處處亂糟糟,姜玉姝扶著婆母,扭頭提醒父親和公公小心擁擠跌跤。忙碌片刻後,幾個忠僕奮力擠了上來,她便把婆婆交給來人,叮囑道:“照顧好老夫人,我去去就回!”

姜玉姝急匆匆,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向丈夫。豈料,人潮擁擠,她的裙襬冷不防被人一腳踩中,狼狽趔趄,脫口驚呼:“哎——”

“小心!”

混亂中,郭弘磊眼疾手快,一把摟住妻子,將其帶進牆角。

姜玉姝一頭跌進了對方寬厚胸膛,緊貼男人結實溫熱的軀體,尷尬之下,飛快站穩,緊張問:“確定了嗎?什麼時候動身?”

“定了。”郭弘磊慢慢鬆開她不盈一握的柔軟纖腰,“三日後啟程。”

提心吊膽的姜玉姝吁了口氣,小聲說:“還好,還好。至少沒命令人明早就走。”

這還叫好?好什麼?郭弘磊一愣,詫異盯著妻子,欲言又止,最終說:“回頭再談。”旋即,他振作,迅速壓下悲痛,尋父親和管事交代幾句後,躍上假山,面朝烏泱泱人群,渾厚嗓音揚聲道:“諸位!都安靜些。”

惶恐不安的人群面面相覷,鴉雀無聲。

郭弘磊居高臨下,緩緩掃視眾人,語調鏗鏘有力,肅穆道:“郭氏先祖追隨效忠太/祖,南征北戰,千辛萬苦掙下靖陽侯府,蔭庇後代一百五十餘載,在場諸位都曾仰仗先祖的功勳安寧生活。如今,郭氏子孫糊塗犯下大錯,辜負了浩蕩皇恩,合該受罰。”頓了頓,他沉聲吩咐:

“陛下有旨,責我等罪民三日後北上西蒼。聽著,在場中並未賣身入奴籍的男女,現站到那邊去。”他抬手一指西側,“未入奴籍,便不算郭家人,不必受流放的株連。”

剎那間,有人歡喜有人跺腳:笑的笑著跑到西側,哭的哭得更傷心了。

郭弘磊直言告誡:“該是什麼人,便是什麼人,切莫混站,需知官府有奴籍戶冊,稍後欽差大人將親自核實。一旦被查出誰不屬實,論罪可算欺君。”

此言一出,再想逃避流放的下人也不敢亂動了,淌眼抹淚。

姜玉姝正擦汗,突聽見身後響起孩童啼哭聲,並夾雜丫鬟婆子的嚷聲:“大少夫人?您怎麼了?”

“快來人,世子夫人昏倒了!”

“娘?娘?”孩童嗓音稚嫩,茫茫然。

姜玉姝循聲去探,卻險些被心急火燎的婆婆撞倒,幸虧被侍女小桃及時拽住了。

王氏被嫡幼子架著,踉踉蹌蹌,焦急呼喚:“煜兒?煜兒在哪兒?我的孫子怎麼了?唉,跟著的人簡直廢物,連個小孩兒也看不好!”

須臾,姜玉姝站定,發現地上坐著個憔悴少婦,一身素白,髮髻凌亂,已經被丫鬟晃醒了。她蹲下,靠近問:“嫂子,你哪兒不舒服?”

“完了,全完了。”郭家長媳名巧珍,乃婆婆王氏的孃家侄女,高挑豐腴,腮邊天生一顆黑痣。王巧珍拉長著臉,兩眼無神,任由兒子在旁大哭,喃喃自語:“世子沒了,家也沒了。”

身為女子,姜玉姝倍感同情,勸解道:“雖說家被抄了,但陛下赦免了我們的死罪,留得青山在,活著就有盼頭。”

王巧珍斜睨一眼,嗤道:“哼,你說得可真輕巧。你到底知不知道西蒼在哪兒?”

姜玉姝搖搖頭,順勢打聽:“在哪兒啊?遠不遠?”

“三千里,西蒼是邊塞,荒涼貧瘠,緊鄰已被北犰侵佔的庸州,常起戰亂。世子活著時,曾提起多次。”王巧珍悽慘一笑,淚珠撲簌簌滾落,“哈,倒也不必害怕戰亂,因為無數被流放的人死於半道,根本沒法活著走到邊塞。”

“三千里?”姜玉姝怔住了,盤算著想:徒步北上三千里,確實太遙遠了,跋山涉水,日曬雨淋,危險勢必不少。但無論如何,總比被凌遲或砍頭強,性命比什麼都寶貴。

王巧珍委屈至極,抬手捶打胸口,泣道:“天爺菩薩,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今生竟要受這樣的折磨!先是世子去了,丟下我和煜兒,孩子才三歲,孤兒寡母的,日子怎麼過?這尚未理清,不料,家又被抄了!不僅抄家,還要流放,叫人怎麼活?我的命怎麼這麼苦?”

郭家嫡長孫郭煜,年方三歲,虎頭虎腦,哭得臉漲紅,上氣不接下氣。

“巧珍,冷靜些,仔細嚇著孩子。”話雖如此,王氏也禁不住淚流滿面,抱著孫子,憂愁道:“可憐煜兒,落地至今從沒吃過苦,三日後咱們全家就要被流放了,你可怎麼辦呢?”

丈夫喪命,王巧珍已在靈堂哭了一早上,眼睛腫得像核桃。她嚎啕一陣,猛地拉住姜玉姝,悲慟問:“為什麼咱們的命這麼苦呀?”

姜玉姝淤傷未愈,喉嚨火燎燎疼。她艱難嚥了口唾沫,拍拍對方胳膊,無奈道:“聖旨已下,我們只能遵從旨意,走一步看一步。嫂子請節哀,地上涼,你先起來。”

足足查抄至午後,欽差才一揮手,率領下屬將所抄財物運往國庫,並回宮覆命。

這撥人離去後,另一撥奉旨押送流放犯人的官差牢牢把守各門,嚴防郭家上下逃脫。

塵埃落定。

春日的午後,暖意融融。

沉默多時的靖陽侯腰背佝僂,老態龍鍾,他眯著眼睛,木然掃視遍地狼藉,而後仰臉,出神眺望亭臺樓閣頂部翹起的飛簷,哆嗦說:“萬萬沒料到,傳承百餘載的祖宗家業,竟敗在我眼前了。”

“我愧對列祖列宗——”

話未說完,老人眼睛一閉,嘴裡不斷溢位血沫,“嗬嗬”喘息,兩手攤開,直挺挺地往後倒——

陪嫁丫鬟翠梅與有榮焉,下巴一抬,愉快告知:“噯,各位有所不知!我家姑娘自幼聰慧,未出閣時,一向喜歡琢磨花花草草。在我們姜府的園子裡,有不少花卉是姑娘親手栽種的,光蘭花就十多種,各式各樣,盛開時五顏六色,爭奇鬥豔,可美了!”

其餘人一聽,恍然大悟,七嘴八舌誇了又誇,讚歎不已。

姜玉姝忙側身,耳語提醒道:“翠梅,哪兒有像你這樣直白誇自己人的?謙虛點兒。”

“實話實話嘛,奴婢又沒撒謊。”翠梅樂呵呵。

“快洗洗,待會兒要趕路了。”姜玉姝彎腰,撩水洗帕子,突見水面倒映一個高大身影,隨即聽人喚道:

“二公子。”

郭弘磊“唔”了一聲,無需言語,旁人察其神色便識趣退開。

須臾,溪畔草地僅剩兩人。

姜玉姝使勁擰帕子,頭也不抬,“有什麼事嗎?”

郭弘磊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談起。他盤腿而坐,俯身洗手洗臉,若有所思。

十七歲的俊朗男兒,劍眉星目,鼻若懸膽,英武不凡。

姜玉姝餘光一掃,瞥見晶瑩水珠從對方額頭流下,綴在高挺鼻尖,打溼孝服。

看著看著,她情不自禁,皺眉把帕子遞過去,“弄溼衣衫了,趕緊擦擦。”

郭弘磊接過,抖開一看:雪青絲帕,繡著淡雅蘭紋。他依言擦乾水珠,字斟句酌,緩緩問:“姜府園中東南角的蘭花,全是你親手栽種的?”

“多半是。”姜玉姝整理著衣袖,眸光一轉,瞭然問:“玉姍帶你去看過,對吧?”

衣袖放下,牢牢遮藏鮮紅守宮砂。郭弘磊倉促別開眼,百感交集,不快與煩悶煙消雲散,坦率答:“沒錯。她領著我仔細觀賞,稱是自己親手栽種的,慷慨贈送了兩盆。”

姜玉姝想了想,篤定問:“一盆紅妃,另一盆翹萼。是不是?”

郭弘磊點點頭。

“哎,真是的……”姜玉姝嘆了口氣,搖搖頭,“她當時明明說要送給表嫂,誰知竟悄悄給了你!”

“原來是你種的。我謝錯人了,該謝你才對。”郭弘磊十分無奈,也嘆了口氣。

事實上,並不是我種的。真正的姜大姑娘,早已香消玉殞。

姜玉姝暗自嘆息,不欲深談,擺手道:“兩盆蘭花,並非什麼要緊大事,不必再提。走吧,趕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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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提裙襬,匆匆上坡,遺忘了那塊雪青帕子。

郭弘磊攥著絲帕,原地頓了頓,腦袋莫名一熱,默默把帕子塞進懷裡。

高處樹蔭下,王巧珍眯著眼睛,骨瘦如柴。她日夜被人看管,無法再自盡,又做不到活活餓死,哀怨地活著,傷勢緩慢癒合。

“哼。”她冷哼,漠然審視下方溪畔的小夫妻,忿忿不甘,嫉恨地想:為什麼被陛下賜死的是我的丈夫?而不是姜玉姝的?同為年紀輕輕,我悽慘守寡,她卻備受丈夫保護……刺眼,實在太刺眼!

夜間

“姑娘,時候不早了,歇息吧,如今天天都得早起趕路。”翠梅枕著包袱,昏昏欲睡。

“馬上,就歇了。你先睡。”姜玉姝一邊收拾紙筆,一邊望向門口空地:

“出手要果斷!你猶豫什麼?危急時稍一猶豫,恐怕就喪命了。”郭弘磊虎著臉,拿捏準了力道,輕輕把胞弟掀翻在地,催促道:“起來,再練練。”

“唉喲。”郭弘軒仰躺,氣喘如牛,懇求道:“二哥,今日到此為止,行不行?我、我快累死了。”

郭弘磊拽起胞弟,另點了個小廝,“你來試試,用我昨晚教的那幾招。”

“是!”

三四十人圍成圈,全神貫注,照葫蘆畫瓢地比比劃劃。

郭弘磊耐性十足,一邊與小廝過招,一邊嚴肅囑咐:“陛下責令郭家人充軍屯田,如今不知庸州是否奪回、西蒼是否太平,一旦與北犰交戰,必有傷亡。倘若戰況緊急,或許咱們一到西蒼就得上陣。所以,務必苦練身手,避免輕易丟了性命。”

性命攸關,誰也不敢懈怠,一個比一個認真。

“怎麼?”王巧珍蜷臥,盯著旁邊的弟媳婦,嗓音嘶啞,“你看弘磊,居然看得呆住了?”

姜玉姝回神一愣,敏銳聽出譏誚之意,登時不悅,淡淡答:“哪裡。我是見他們比武過招,覺得新奇。”

“是嗎?”弟媳婦秀美嬌俏,王巧珍摸了摸自己的憔悴臉頰,妒火中燒,啞聲告誡:“玉姝,別忘了咱們正在守孝,婆婆若是瞧見你方才痴痴的模樣,她老人家怕是要怒。”

姜玉姝面不改色,“嫂子說笑了。婆婆雖年老,眼睛卻不昏花,她才不會誤會我呢。”

“你——”王巧珍雙目圓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