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深覺得胸口發悶,今天晚上七點多的晚餐格外豐盛,他吃了很多,藺璟川不在席間,邁耶灌了他一整瓶葡萄酒。
他頭一次發現自已這樣沒有自制力,只能看見邁耶的笑容越來越大,酒杯貼上自已的嘴唇,源源不斷的酒液便灌進胃裡。
他貼著牆,腿腳發軟,感覺下一秒就要吐出來。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他嘴裡酸水直冒,四肢逐漸麻木。
明顯到不用說明,酒水裡摻了東西,霍深仄眉,他以為這是劇情發展需要,當時竟然生不出一絲質疑。
霍深跌跌撞撞地推開房門,虛虛地順手一合,漏下一道門縫,然後抓住救命稻草般躺上床,眩暈感摧殘著他的神經,胃裡翻江倒海,有人進了門。
霍深竭力睜開眼想要坐起身,無濟於事,模糊間人影接近了他。
腦中警鈴大作,他完全不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就被一雙手卡住了脖子。
意識已經接近模糊,他掙扎兩下,就在即將失去行動能力時,突然從四肢百骸爆發出一股力量,抬起腳狠狠踹開了壓制在自已身上的人。
腎上腺素在飆升,他雙眼沾滿缺氧的猩紅,喘息深重,整個人像是被從水裡拉出來的一樣,冷汗淋漓。
踉蹌幾步的人影又捲土重來,快準地掀起一陣拳風,霍深堪堪抬起的手臂被猛地打向一邊,腹部在下一秒迎來深重的一腳,霍深歪倒一邊,但很快又掙扎著爬起來,碰撞間床頭櫃上的刀具跌落,刀刃狠狠扎進掌心,割開一道深口。
尖銳的疼痛短暫叫醒了他,霍深的精神瀕臨崩塌的邊緣,眼前被淤血遮擋,怎麼也看不清楚對面的人是誰。
猶如困獸之鬥。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直到眼前徹底看不見任何東西,腳步聲在身側停下,他遲鈍地抬起手,下頜被強硬地掰開,一些藥片被塞了進去,霍深又開始掙扎,直到捱了狠狠的兩腳。
手腳開始不間斷地抽搐,額角的血怎麼也止不住,渾身止不住地發冷。
藺璟川醒來時,身處一片擁擠的黑暗。晚餐前,他看見窗外站著一個人,誰會站在二樓?他心下一驚,下意識追趕到窗邊,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他很難挪動身體,自已也許被關進了一個小空間。
指尖沾到一些泥土,捻開,細微的潮氣,前些天剛剛下了一場雨。
他被活埋了?
想到這個可能,藺璟川曲起手指,敲擊著自已面前的木板。
咚咚。
他當即排除了這個可能,如果被埋在地下,絕不會傳出偏脆的聲音。
藺璟川被迫直立,指腹摸到一處凸起,他用力一撕,受潮的木板竟然被扯下一塊皮。
外面有人,藺璟川察覺到悶悶的腳步聲。
“夫人,這就是罪魁禍首。”是邁耶。
“你很篤定?為什麼是他們。”瑪吉的聲音帶著狐疑,但仍然保留態度。
“我是很信任你的,邁耶,你是我見過最會處理這種事情的人。”
他們?另一個人是誰?
我發現了鬼怪藏身的密道,並且在午夜十二點隻身深入,發現通道只能通向這兩個人的房間,瑪吉,這足以說明一切。“邁耶信誓旦旦,藺璟川能想象出他得意的嘴臉。
“好吧,好吧,按你說的辦。”
談話的後半部分被刻意壓低了,但他還是捕捉到“火燒”“全部”的字眼。
腳步聲遠了,又陷入一片寂靜,他越發覺得呼吸困難
藺璟川心中一沉,看來他們是打定主意要將自已置於死地了。他一下一下用手敲打撕扯那一處木板,碎屑飛揚,直到滿手血肉模糊,才生生摳穿了這層木板,有了突破口,藺璟川屈起胳膊,勉強在狹小缺氧的空間內一下一下狠狠砸著木板。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整晚,木板被砸開一處裂痕,藺璟川卯足力氣,終於成功破開了木板。
他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血已經凝固大半,糊滿他的整隻手掌,他終於看清了困住自已的是什麼。
是一隻四面用木板封起、釘子釘死的長方形白色木盒。
簡直就像是棺材。
他身處的地方光線昏暗,沒有月光,只有一盞暗燈搖搖欲墜,好像是某間地下室。
他旁邊還有一隻一模一樣的棺材,藺璟川上前,拿起那隻掛著的鎖皺起眉頭。
“霍深,”他試探著,緊接著開始急切:“你在裡面嗎?”
隨後,他將耳朵緊緊貼住木板,不放過裡面發出的任何一點動靜。
沒有回應,藺璟川撩了一把前額的頭髮,呼吸明顯紊亂起來。
“霍深......”喉嚨嘶啞,他決定繼續砸開這一層木板。
就在他準備動手之時,身後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他回過頭去,充滿戒備。
米勒站在門前,努力扯出一個友善的微笑:“hey......很高興見到你?”
見對方遲遲不露出友好的表情,米勒的棕色捲髮在空氣中動了動,只見她彎下腰——將一把鑰匙扔到了藺璟川眼前。
“快點跑吧。”米勒笑著。
藺璟川先把鎖開啟,果不其然霍深從裡面栽了下來,穩穩落在他的臂彎裡。
“他們已經認定你們就是房子鬧鬼的元兇,所以,”她聳聳肩:“跑吧。”
然後,米勒自顧自地說道:
“反正這裡很快就會消失了,不過,不過這可以說是一件好事。”
“我待在這裡太久了,身體都快要腐爛了。”
她粲然一笑,這笑容彷彿是掙脫程式發自內心的笑:“所以,跑吧。”
“在世界坍塌之前,竭盡全力,跑吧。”
霍深醒來時,故事已經接近了尾聲。
藺璟川坐在他身邊,兩人共處一室,他身上是被包紮過的傷口。
見他醒了,藺璟川抬起手,受過傷的手指擦乾淨他臉上的灰塵,綻開的皮肉觸目驚心。
也許是有了之前的事情,霍深破天荒地沒有對他過分親密的舉動感到不適。
現在已經是一天中的黑夜,藺璟川說,這已經是第二個黑夜了。
他昏迷了整整一天。
“嵐呢?”霍深問。
藺璟川肉眼可見的沉默了一陣子,最後只是搖了搖頭。
“在你心裡,嵐是個怎樣的人?”也許是室內空氣太過和諧,藺璟川抓住這個機會,問出了這個和他沒有半毛錢關係的問題。
“我是喜歡他的,他,他......”他想再多說幾句作補充,可就跟著了魔一樣,怎麼都說不出更多,他當即僵在原地,重新細細回憶了一下:“他是保護我的人。”
藺璟川不鹹不淡:“那他現在,人呢?”
霍深遲疑,但沒有多想什麼:“我不清楚。”
“如果他想要保護你,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對你不管不顧。”
“可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安全,萬一......萬一他現在身處險境呢?”霍深糾正他話裡的錯誤,說出了自已並不太認可的一句話。
霍深兀自想了一會兒:“我應該去找他。”
“你現在去不了,他不會有事的。”藺璟川道。
“不,他那樣的人,是很會委屈自已的,他......他一定是遇到困難了,我得去找他。”
休息了一會兒,霍深拒絕了藺璟川的陪同,獨自走出房間,外面十分安靜,這使得他不得不屏住呼吸,往前走了幾米,突然發現身側的房門開著,他推開門,赫然看見那個不知道名字的女生懸掛在屋裡,身體僵硬,輕輕擺動著。
沒有一點多餘的情緒,霍深關上房門,連櫻的房間房門緊閉,他莫名想要敲門,卻沒來由地將手停在半空。
沒必要這麼做。
他走路好得差不多,邁耶的房門同樣緊閉,也許還上了鎖,不知道這麼長時間,他們有沒有發現自已已經逃了出來。
想到這裡,霍深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對啊,怎麼這麼久,都沒有發現呢?他們甚至還可以大搖大擺地在房間裡。
這太奇怪了,一點都說不清楚。
這世界的執行根本毫無邏輯可言,又或許是背後藏著更大的原由,只是他尚且沒有發現。
想到這裡,霍深腳步一停,很快調轉方向,回到了房間。
“我覺得這裡很奇怪,我們,我們......”我們要怎麼辦。
他很不習慣問出這樣的問題,斟酌良久還是沒能夠說得出口。
“他們怎麼對我們,就要悉數奉還,”藺璟川毫不意外,像是算準了他一定會跑回來似的。“按之前的計劃。”
米勒笑著說:“啊,我想這麼幹很久了,就讓這一切結束吧,我脫離了莫名其妙力量的控制,現在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啦,我想,如果不是你們能在這個故事裡走得這麼遠,我不會有機會說出這些話。”
“是麼,我們做了什麼?”藺璟川問。
“我想,有人動了那幅畫吧。”她狡黠地眨眨眼睛。
“既然你恢復了自主意識,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離開這裡?”
米勒沒有猶豫,果斷地搖了搖頭。
“我不走,我應該死在這裡,這裡是我曾經的樂土。”
想了很久,她突然有些傷感起來:“我要和我的家人葬在一起,只可惜他們早就不是我的家人了。”
藺璟川想了一下:“瑪吉夫人?還有誰。”
“邁耶,我很可悲我的父親變成了一個混賬。”
“你的父親?”
“這不是我們的本意,你知道嗎,其實根本沒有達拉,也沒有納什。”
米勒開始變得瘦小,她在慢慢萎縮。
“我就是達拉。”
連櫻站在木屋外幾十米的地方,緊張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霍深將骷髏擺在兒童房的中央,帶著那封信,藺璟川則拿來了那隻布娃娃。
“準備好了嗎?”
“拜託,我們根本沒時間準備!”
十二點的鐘聲敲響,不出所料,門口響起來詭異的動靜,納什臉色慘白,僵硬著身體走進來,這時,一具無頭女屍從床底爬出,電光火石間,兩人就要開始攻擊,電光火石間,霍深摔碎了燃燒劑,熊熊的火焰擋在了他們之間,像一條涇渭分明的河流。
藺璟川拉著霍深,兩人破窗而出,三秒後,整座木屋都開始熊熊燃燒。
二樓的木窗開著,窗簾上是米勒的剪影,她舉著一把刀,狠狠刺向躺在床上的瑪吉夫人,她背後,邁耶的屍體吊在房樑上,微微的晃動。
隨著刀尖刺入,木屋被火焰徹底吞沒。
這是一家受盡詛咒的人,她們死於很多年前的一場森林大火,卻被系統意外復活,從此,家裡的每個成員都被執行了一段程式,他們不再是親人,而是劇本里感情複雜的陌生人。
就這樣,時間過去了很久,直到整座房子被陰霾包圍。
死去的米勒變成了故事裡的達拉,她的父親,變成了納什。
他們生活在自已的家裡,自已曾經死過的家裡,很久很久。
一批一批的玩家進入這裡,死的死,死的死,沒有人能真正打破魔咒。
直到這次,米勒最初感受到變化,是因為感覺到了時間的流逝。
她開始會問,現在是幾點了。
沒人能回答她,因為這裡沒有時間。
藺璟川和霍深成功逃離火海後,在遠處望著著火的木屋。
“我們真的逃出來了......”霍深心有餘悸地說道。
藺璟川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此時,天空中下起了雨,火勢逐漸得到控制。
“這場雨來得真是時候......”藺璟川感慨道。
然而,他們發現周圍的景色變得異常陌生,彷彿置身於另一個世界。
煙霧瀰漫中,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座古老的城堡。
“這是怎麼回事?”霍深疑惑地問道。
藺璟川眉頭緊鎖,意識到他們可能陷入了更深的謎團之中。
兩人決定小心翼翼地走進城堡一探究竟。城堡內大廳空曠,光線昏暗,塵土飛揚,看起來已荒廢許久。正當藺璟川和霍深四處檢視時,他們聽到了一陣微弱的聲音。循著聲音的方向,他們來到了一間像是休息室的房間。房間裡擺放著破舊的沙發和桌椅,牆壁上掛著泛黃的照片。在一張照片中,藺璟川驚訝地發現了自已的身影。他仔細端詳著照片,心中充滿了疑惑。這時,霍深在角落裡發現了一本手寫的日記,上面記錄著一些奇怪的符號和文字。藺璟川接過日記,仔細翻閱起來,希望能從中找到線索,解開這個謎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