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雀盤旋,零零散散立在電線上,前面路口賣冰湯圓的小販出攤了。
藺璟川身上酒氣不濃,歪倒的時候,額前的碎髮耷拉下來,霍深託著他的肩膀,猶豫了一會兒,決定帶他先回家,但背上還揹著把電吉他,行動十分受限,勒著揹帶往肩上掛的時候,藺璟川的身體歪倒得更厲害,霍深不得不騰手去攬他一下。
夕陽是濃稠的糖稀,粘膩。
霍深用肩膀抵開房門,將人和電吉他一起放去沙發,轉而擱下兩份桂花蜜冰湯圓。
醉鬼安靜地窩在沙發裡,那樣破舊、堪堪只是不落灰塵的窄小一隅,空氣裡鎏金的細小雜質躍動,陽光運動到他的鼻骨上,側面投下一塊很小的陰影。
接下來,又會是熟悉的日落,午夜,破曉,黎明。
冰湯圓口感柔韌,但桂花蜜甜得齁嗓子,霍深覺得這是比西瓜還甜的東西。
嗯,的確太甜了。
本想把人丟在沙發上甩手了事,豈不料藺璟川就算在睡夢中也不是好忽悠的,翻來覆去,最後竟自已迷迷瞪瞪要坐起來,霍深只好把他架去臥室。
有線電視播著今天夜間的天氣預報,把音量下調到百分之十五。
“今天夜間有大到暴雨,東部沿海或降溫一到兩度......”
播報間,窗外的屋簷淅淅瀝瀝流連幾串崩斷的銀珠。
積雨雲壓境,鳥雀歸林,林立的樓宇默然,靜候洗禮。
霍深帶著一身潮溼的水汽,站在臥室門口,髮梢的水滴答落在肩頸。
少喝點酒吧,藺璟川。
我被子上的酒氣好難聞啊。
霍深蜷在沙發上,窗外交加一道閃電,更猛烈的雨傾瀉下來。
黑暗裡隱約透出一股暗藍,霍深翻了個身,臉正對著沙發內側,措不及防跌進陌生的夢。
他睡得並不安穩,因為總感覺脖子很癢,似乎有冷血蟲子在爬。
藺璟川收到了一條訊息。
發件人是匿名。
他大概查了一下號碼,驚訝地發現它並不屬於這裡。
1:我知道隱情,你的夢。
短短八個字,引起了藺璟川的高度注意。
的確,他最近一直被一個相同的夢境困擾,每次入睡,都會大差不差地被拉進那個地方,情節模糊不清,但藺璟川偏偏記得,他身邊的人。
霍深。
他原本以為是壓力太大,他又時常出現在自已眼前的緣故,但近幾日,情況似乎朝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了——他開始出現夢遊的症狀。
在臥室門口驚醒、在廚房驚醒、在家門口驚醒——和手裡的水果刀。
他要去幹什麼?為什麼要拿著刀出門?
藺父藺母十分擔心,連忙帶他去看了醫生。
診斷結果顯示,一切正常。
藺母心有餘悸,讓兒子學習不要太用功,並許諾放假帶他出去玩。
藺璟川不在乎去哪裡玩,他總是覺得,自已的夢遊是為了完成什麼事情。
於是他獨自赴了匿名人的約。
這地方很偏僻,藺璟川從白天等到晚上,根本沒有赴約人的影子。
遠處的建築噴出白煙,他低頭檢視地圖。
那是一家殯儀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