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文德忽而淚眼猩紅,“是我的錯,日後我定會做好一個丈夫,好好對盈兒。”
盈兒是二夫人的小名,可如此親切的稱呼,在這個時候,言沐之只覺得虛偽又噁心。
她看向二夫人,只見她神色平淡,也不做理會,這麼多年的輕視怠慢,若還能因為一句違心的口頭承諾而不復存在,那也過得太悲哀了!
於是道:“言大人日後只要不來打擾便是極好的!”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言文德微怒道。
言沐之緊了緊二夫人的手,與她四目相對,莞爾一笑,二夫人笑著道,
“孃親都聽你的。”
此時,小盒子帶來一位銀髮老者,看著已經年過七旬,卻精神抖擻,昂首挺胸地邁步而來,
言家上下見了他無不驚詫,卻見他朝著言沐之微微躬身福了福禮,滿面笑容,
“凌然小丫頭,我們又見面了!”
言沐之躬身福禮回禮道,“應淵老先生,如此是要折小女的壽命不成?”
“哈哈……你這丫頭,如今身份貴重,也還是這般胡言亂語!”應淵爽朗的笑聲半點不似他這個年紀的人,倒像是個身強體壯的青年。
言沐之笑:“老先生,您來幫我孃親看看。”
應淵微微頷首,便朝著言沐之目光所向看去,他道,
“夫人請。”
二夫人將右手手腕露出,讓應淵替她診脈,亦是感激道,
“有勞應老先生。”
靜默之際,言沐之用餘光打量著大夫人的神色,只見她眉目緊鎖,攥在手心裡的繡帕被她不停地攪動著,
見她這麼不安,言沐之便猜到,二夫人身體那麼孱弱定與她脫不了干係,果然,下一秒,應淵收回把脈的手,神情凝重地道,
“夫人應該是長期服用醒神湯,過度消耗自身,才導致身子虛弱無力。我想夫人應當是感覺到身子乏累,卻毫無睡意,頭腦清醒,長此以往,這便是要命的毒藥。”
二夫人垂頭,低下的眼眸泛起淚光,喃喃道,“原來每日的湯藥並不是治病的良藥,而是要我命的毒!”
“怎麼會這樣?是誰這麼大的膽子?”大夫人的聲音高漲,充斥著不可置信和憤怒!
“呵……”言沐之冷笑一聲,一步步朝她逼近,聲音冷厲,
“在這個府邸,誰會害她?”
大夫人的眸光只是無意對上言沐之犀利的眼神,便下意識地慌亂躲開,她心下一沉,總覺得自已被她看穿了,就連說話也沒有剛剛那股理直氣壯,
“你這是什麼意思?”
言沐之將她逼著不斷後退,直到撞在了言文德身上,言文德神色凝重,心底也有自已的考量,
在這個府上,會去害二夫人的人確實只有自已的正妻,如今言沐之深得皇上寵愛,以她的性子怎麼可能輕易放過意圖謀害她孃親的人,自已護不了,也不能護,日後他還得靠著這個女兒飛黃騰達。
於是,他狠下心,揚手給了大夫人一記耳光,只見大夫人捂著臉滿是錯愕地凝著他,他質問道,“大夫是你請的,開的藥方也是你屋裡的丫頭煎的送的,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真沒想到,你竟如此蛇蠍心腸!”
他的語氣生硬又冷漠,只叫大夫人微微張著嘴卻哽咽地說不出來一個字。
言皓軒第一時間上前攙扶住搖搖欲墜的母親,滿是心疼和不悅,他對言文德道,
“父親怎能因為猜測就認定是母親所為?”
言沐之看著這場鬧劇,只覺得有趣,言文德還真是個見風起舵的人,“要證據倒也不難,小桃,去報官。”
“不行。”言文德立即攔下,對言沐之溫聲說,“沐之,這是家室,鬧大了言家的顏面何存?還有你如今的身份也會招旁人詬病!”
“我不在乎。”言沐之淡淡地道,她轉頭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你認還是不認?若不認,本宮就只好報官了。”
“你……目無尊長,真以為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就可以為所欲為?”言皓軒憤然衝上前,那架勢就要當即教訓言沐之,
“放肆!”
一聲尖利的高喊,她們齊齊聞聲望去,李德大步走近,朝著言沐之恭敬行禮後,對著言皓軒斥責道,
“當今瑤嬪娘娘豈容你如此無禮!”
言文德上前一步,“李公公,犬子不知禮數,為父的定好生管教。倒不知李公公怎麼來了?”
李德狠狠剜了一記言皓軒白眼,道,“娘娘出宮匆忙,也沒留著時間給皇上準備,這不,皇上特意讓雜家給誥命夫人送了賞賜。”
他說著,門口十幾個宮人排著隊雙手捧著托盤裡的賞賜,一一進了屋……
李德四下打量了下,不蘊道:“哎喲……咱家也是糊塗了,忘了問問夫人的房間在哪,也好送過去。”
一個一品誥命夫人怎麼著也不能住這種破爛不堪的屋子才對……
言文德竟是啞口無言,羞愧地低下頭去。
言沐之悲慼道:“李公公,替本宮謝過皇上一片心意,本是答應皇上今日宮門下鑰前一定回宮,可本宮的孃親在這受盡委屈,還不知遭了何人下毒坑害,本宮恐怕要耽擱時日,請公公替本宮告訴皇上,等本宮回宮後第一時間就去御前謝罪。”
言文德望著她,又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二夫人,心疼地搖頭,
“堂堂一品誥命夫人,又是皇上寵妃的生母,怎能遭人如此薄待,娘娘且安心在這處理好一切,奴才這就回宮去稟明皇上,皇上定不會責怪娘娘的。”
言文德衝著言沐之連連搖頭,言沐之卻別過臉去,置之不理,這家醜若是傳到皇上耳朵,他可怎麼在朝堂立足,於是他只能厚著臉皮道,
“公公且慢,下官今日內便會處理好一切,好讓瑤嬪娘娘安心回宮,以免皇上擔憂!”
李德清了清嗓子,高聲道,“雜家明白,家醜不可外揚,可若娘娘今日下鑰前還未回宮,雜家就只能如實稟明皇上了。”
他說著,又對言沐之道,“娘娘切莫動氣,免得皇上擔心,奴才就先回宮了。”
言沐之感激:“多謝公公,公公慢走。”
言文德幾人亦是一起目送著李德離開。
“言大人,可以說說你的處理方法了。”言沐之道。
言文德早已有了打算,皇上能如此看重言沐之,他怎麼也不能再得罪她了,
“沐之,交由你全權處理吧。”
言沐之滿意一笑,看著大夫人瞪大了眼睛滿是不可置信地望著言文德,淒涼落淚,只覺得,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實在應景!
她淡淡地問,
“柳氏,你可認?”
大夫人無力地癱在了言皓軒的懷裡,驚恐道,“你想要怎樣?”
言沐之朱唇微啟:“本宮若報案,查出是你所為,依法你定要入獄,可往後,本宮這弟弟前程就一片荒蕪了。”
“不……不……”
大夫人柳氏驚駭地望著她,猛烈地搖頭,雙手緊緊地抓著言皓軒的胳膊,她怎能毀了他的前程……
“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你要怎麼罰我都認!”
“母親……”言皓軒感動地喚了聲,卻也沒有半句求情的話,看來這母子情也不過如此!
言沐之嗤之以鼻,只覺得這世間的人為何如此自私,更為何人人追求那看不到摸不著的權利,卻忘了情感才是人最重要的東西。
言沐之淡淡地道,“按家法,鞭刑三十,幽禁府邸,終身不得出。”
言沐之看著言文德父子,二人的臉上都露出情深的嘴臉,卻也是沒有半句求情的話。
等下人準備好一切,言沐之領著他們出了屋,就在後院院落裡當眾刑罰。
柳氏來不及害怕,便被下人一記長鞭抽打在背部,她緊咬著唇,發出了一聲遲來的慘叫,
言沐之冷冷看著,那一記鞭子看著用盡全力,可到近身時卻像是卸了力一般,軟噠噠地甩下去,
更何況,若真用力了,那麼粗的牛皮鞭怎麼著也會在她身上留下一道血痕才是,而她的背部不見一絲血跡,
“你是沒吃飯還是故意維護她?你是當本宮眼瞎還是傻?”
下人驚慌失措,跪在地上開口說,“瑤嬪娘娘恕罪,奴才實在下不去手。”
“沒用的東西,拖下去杖責二十。”言沐之冷冷地處置了他,
又緩緩走到柳氏身前,拾起地上那遺落的鞭子,她雙手持鞭,將皮鞭抻得噼啪作響……
“娘娘,這種事還是讓奴才來吧。”小盒子上前,恭敬道。
言沐之轉頭看向小桃,她眼神冰冷,惡狠狠地瞪著柳氏,她都如此,那言沐之定然也會更恨這個人才是,
她微微側了側頭,示意小盒子退到一旁。
“噼啪。”
隨著她手起鞭落,狠狠一鞭抽打在柳氏的背部,在她背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她疼得驚呼了一聲,渾身卸力,雙膝砸地跪在地上。
她總是想言沐之為何去尋死,螻蟻尚且偷生,她有一個對她忠心情同手足的小桃,也有個疼愛她的孃親。
現在,她想明白了,孃親的疼愛太過於軟弱,一個連自已都保護不了的人如何護的住她人,而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人,大多也會變得軟弱可欺。
就是因為她的怯懦,家人的輕視,她才永遠離開了……
“啪”
“啪”
“啪”
……
言沐之執鞭時一言不發,手上的力度一下比一下重。
握鞭的手虎口被磨出了血痕,但她依舊將皮鞭攥得緊緊的。
柳氏身上的華服被抽爛,露出見血的皮肉,而她也痛得全然沒了力氣,趴倒在地上。
全程,言文德父子都別過臉去,許是不忍看這場景。
直到言沐之將皮鞭扔在地上,言皓軒才上前把滿是傷痕的柳氏扶起來,帶下去療傷。
言文德見事情告一段落,上前討好地道,“沐之,爹讓人將東苑收拾妥當,就讓盈兒搬過去。”
言沐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繼而將目光看向這荒涼的後院,道,
“小桃,你去趟凌香閣,找凌霜,讓她請人把這後院整改一下,要舒適溫馨一些,另外再讓她找兩個得力的嬤嬤照顧孃親日常起居,以後孃親就住這兒。”
她頓了下,伸手輕輕抹去小桃的眼角的淚,心疼道,
“你留下來陪二孃說說話,本宮出去一趟。”
小桃溫和地點頭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