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
有大病。
沈墨清一時間氣得臉都變形了。
沈硯熙毫無察覺,追問一句,“大哥,你還愛葉梵嗎?愛過也算。”
“我愛你行了吧,神經!”
“啪”的一聲結束通話電話。
工作上的事已經讓他夠煩了,偏偏這個弟弟還不省心,不是發瘋就是發癲。
電話裡又一次響起,還是沈硯熙打來的。
沈墨清煩不勝煩,“不愛不愛不愛,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別掛,大哥。”
他相信大哥說的是真話,如果大哥真的愛葉梵,不會這麼幹脆坦蕩。
“我想要安叔和劉媽來香江一號這邊伺候,工資翻倍,你給多少,我給雙份。”
這也不算是多過分的要求。
沈墨清出差的時間居多,西山別墅裡還有爺爺奶奶留下的七八個傭人。
奶奶去世後,他不忍心裁掉下人們,便都留用了。
“好了,我知道了,這麼點小事還值得你打兩次電話?明天就讓安叔和劉媽過去。”
不是小事。
這怎麼能是小事呢?
關於葉梵的事,沒有一件是小事。
在死之前,他全部都要一一安排好。
沈墨清微微遲疑,“周筱琴呢?”
“她不能用了,我打算把她退回給媽。”
對這個“媽”,沈墨清有過怨恨,有過不滿,最後還是釋懷了。
如果沒有這個“媽”,他就是沒媽的孩子。
有了“媽”,他雙親健在,兄弟和睦,多少人羨慕而不得。
“弟弟,媽有她的難處,也有她的苦衷。你不要總是逆著她的意思,你也長大了,現在都成家立業,該懂事些........”
“拜拜,哥。”沈硯熙搶先一步結束通話電話,實在是受不了這個嘮叨。
他越來越忍受不住身體的疼痛,也控制不了隨時隨地都會吐血不止。
搬出去,或許是件好事。
已經很晚了,他不敢回家,別墅裡亮著燈。
推開門,一樓空無一人,餐桌上的湯還溫熱。
這幾個月來,他都吃不下什麼東西。
藥吃多了,有副作用,刺激到腸胃。
這具身體,從裡到外,也只剩下一個空殼。
他一步一步上樓,步伐格外沉重。
壁燈散發著橘黃色的暖光,葉梵已經睡著了。
雪白纖細的脖子裸露在外,蓬鬆的長髮散落在真絲枕頭上,美的不像話。
他簡單的收了幾件衣服,已經很輕很輕,衣櫃的開門聲還是把葉梵驚醒。
四目相對,無處可躲。
葉梵率先開口,“要搬出去住了嗎?”
“嗯。”
突然就想到白天霍寶兒的朋友圈,“搬出去也好,你們能方便點兒。”
她捂著臉,心裡疼得滴血,“降溫了,多帶點衣服,免得又要回來拿。”
沈硯熙靠在衣櫃上,手死死壓在腹部,“老婆,別這麼說話,讓我好過一點。”
“讓你好過?我憑什麼讓你好過?!”
眼底的淚突然就繃不住,“你們想過讓我好過嗎?”
“沈硯熙,只要我一天不同意離婚,我就是你的妻子,是你法律意義上的妻子!”
“你們再怎麼濃情蜜意,她都只是小三!是外室!是沒有名分的情婦!”
沈硯熙這才聽出她話裡的意思,她誤以為自已搬出去是跟霍寶兒同居。
他跟霍寶兒本就沒什麼,一直都是霍寶兒對他死纏爛打。
在梅沙國際書院讀中學時,他的態度就很明確,不適合,不喜歡,不可能。
從頭到尾,從始至終,他心裡都只有那個“三妹”。
從她第一次踏進沈宅,跟在奶奶身後,小小的身軀趴在窗戶上望著奶奶離開。
她不哭不鬧,像影子一樣活在沈家大宅。
那麼孤單,又那麼堅強。
年齡漸長,她對他,始終疏遠客氣。
對大哥,卻親密得很。
大哥寒暑假回家,她提前好幾天就開始高興,笑盈盈的站在門口,從天亮等到天黑。
他嫉妒大哥,卻又沒法完全嫉妒大哥。
大哥坦蕩赤誠,對她,對自已,對父母親和家裡的傭人,都是一樣的。
疼痛來勢洶湧,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劇烈。
他一直抗拒打杜冷丁,在英國治病的兩年,病人一旦開始打杜冷丁止痛,就離死亡不遠了。
“我走了以後,安叔和劉媽會過來陪你。”他轉身背對著她,掏出西裝內側口袋裡的止痛片,嚥了下去。
“我不要他們陪,我要你陪。”葉梵跳下床,從背後攬腰抱住。
“沈硯熙,你看看我。”
“我是你的乖乖啊,你說一輩子都不會離開我的乖乖啊,你的一輩子怎麼就這麼短呢?”
眼淚猝不及防。
是啊,他也不知道,他的一輩子怎麼就這麼短呢?
肝這個器官很奇怪,就算病變再嚴重,也是感覺不到痛的。
能感覺到痛的時候,就已經沒救了。
基因譜序顯示大機率是跟遺傳的基因缺陷有關。
他轉身看向她,顫著手抹去她臉上的淚,唇肉抖動,“地上涼,去穿鞋。”
“我愛你。”
“不走好不好?沈硯熙,我愛你。”
“我不要你的財產,我也不想跟你離婚。我們要個孩子吧,像你也好像我也好,她不用太聰明漂亮,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
睡袍散開,羊脂玉般的肌膚白得像有微光閃爍。
體態誘人,從纖長的脖頸一直延續到平坦光滑的小腹,再往下,是修長光潔的美腿。
身量嬌軟,腰肢盈盈一握。
喉結滾了又滾,沈硯熙蹲下身重新系好睡袍,“去床上睡,別凍著了。”
“一起睡?”
他鬼使神差的點點頭,“一起。”
“老公。”女人往懷裡拱了拱,“你的身體怎麼這麼涼?”
吃得少,又疼得厲害,老是吐血,不涼才怪。
他不想順著話說下去,胳膊收緊,環上她的腰,“別動不動就哭,你這樣,我怎麼放心得下。”
“可是我一哭,你就會心軟。”
這倒是真的。
看到她哭,比讓他死了還難受。
“對了,我學會了。”
女人仰著頭,嬌聲細氣,聲音像貓兒一樣輕,“我真的學會了,你要不要試試?”
“學會了什麼?”
“換氣。”
沈硯熙呼吸一頓,搖頭笑嘆,“葉梵,你還真是得寸進尺。”
“我只是答應陪你睡覺,你竟然想親我!”
“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