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真的要死了。

恍惚又悵然地意識到，我的身體無法行動。

沉重抨擊耳膜的低頻重音，在擠佔壓抑著神經。

該怎麼死呢？

呼吸和心跳停止。

身體關上它的門窗開始進行室內殺菌。

滅除活絡的細胞和組織。

這裡需要關閉，這裡需要停止。

我的大腦在做最後的指揮。

就像控制中樞逐漸斷開連結。

我動不了，感覺自已不再柔軟。

這大概，就是屍僵。

現在可能是到第二個階段了。

大掃除後我的血液不再迴圈。

它正在逐漸沉澱到我的背部、下肢，凝結成暗紅色的斑塊。

我知道。

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們會變得越來越清晰。

顏色也會更加鮮豔。

然後，軀幹也會開始出現形狀不一的斑塊。

以前好像聽人說過，這是屍斑。

原來死亡的過程是這樣的。

我的溫度開始下降了。

就像逐漸融化到這個世界一樣。

體溫開始與身邊的空氣同步。

按照他們的定義來說，我現在的狀態就是屍冷。

接下來，我就會被細菌侵蝕著。

它們分解我的身體的有機物質。

看來，我真的變成了一件物品。

我感受著細菌開始蔓延，然後酶也開始分解細胞和組織。

他們把這一過程稱為自溶。

但我竟然還有意識？

可能是病毒的影響吧。

可我的確是在腐爛沒錯，我的內部器官逐漸變軟液化，進一步加速分解了。

也沒有等很久。

這樣的我，在七小時後被發現。

“少爺……”

顫顫巍巍的聲音傳來。

我沒有回答，理所當然的。

因為已經無法開口了。

我的意識中斷了一段時間，恢復意識的時候，我似乎還在我的房間裡。

眼睛也能看見了。

但是房間很髒，黑紅色的肉膜把整個房間都吞噬了，蠕動著包裹，佔據了扁平四方的房間。

我感覺到知覺恢復了一點。

微微轉過頭去。

臥室的窗外，其實不該有東西的。

我躺在床上側頭看著它。

路燈映襯的陰影，在沒拉緊的窗簾間隙的搖曳。

框住的窗沿上方。

試探性的，恰恰墜落搖搖晃晃的黑色絲線。

是線嗎？

好像不是。

那是濃密的、海藻般的柔順黑髮。

連著頭皮，拼接一抹慘白的額頭，晃晃悠悠地垂下來。

兩筆橫畫的眉下，是慢慢挪動著吊下來的，瞪大睜圓的充血眼睛。

她從上面，倒吊下來了。

搖搖晃晃的。

樓上傳來女人尖銳的聲音喊著：“快點推下去。”

她的脖子有細線。

滲出來的血色很漂亮。

不過，他們好像是在假裝她是跳樓自殺的。

窗外掠過她的身影。

“撲通”的沉悶一聲，她落地了，我短暫復甦的意識也中斷了。

再次恢復知覺的時候。

我的視線變矮了很多，周圍好像也恢復了正常，我低頭，看見的是蟲類的肢體。

我似乎不是人了。

但是還能聽見屋內的聲音。

“銘軒，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沒事的……”

“夫人，變異程度太深了，恐怕已經……”

“不會的，一定會好起來的！不是克隆有他的基因嗎？催熟！”

“……可是現在技術有限。”

“就算能夠催熟，也只是一個沒有意識的植物人，少爺大腦思維不知道……可能又觸發能力了。”

“閉嘴，照做。”

“是。”

嗯，原來我的身體爛了。

不過克隆出來的身體也是殘缺品，我的病恐怕還是會有。

這樣，當蜘蛛也挺好的。

我離開了，漫無目的遊蕩。

“拜託了，我真的非常需要這份工作！”

街上的麵包店門口，有一個女孩對著神色不耐煩的老闆鞠躬。

她看起來很眼熟。

那個老闆不耐煩地擺手。

“你只能暑假兼職，我招你幹啥呢？妹妹。”

“我這店是招長期學徒。”

老闆伸出手，指著門口上貼著的招聘啟事。

不出意外。

她被趕走了。

我想了想，跟上去，貼在她的鞋帶上。

她毫不知情把我帶回了家。

她家有點小。

“唉，到時候再問問萬淵那邊有沒有推薦好了。”

她嘆著氣，換好鞋坐在沙發上。

視線高度有限，我在她的沙發下。

狹窄的視野讓我只能仰頭，盯著她移動的雙腳。

她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現在，她好像要去洗澡了。

我挪動著身體，從她的沙發底下離開，移動四肢爬行著踩過她剛剛走過的路線。

水聲淅瀝。

她在洗澡。

能從門的縫隙裡看著浴室的水霧，不過我被別的東西吸引。

而外面已經下雨了，她還要出門嗎？

她的手機丟在外面。

螢幕還亮著，是未熄屏的小說。

她在看什麼書？

我盯著看了一會兒。

“男人捏起ABB的下巴看著她淚眼朦朧的眼睛，他冷笑著低沉說道：ABB，別妄想用這種楚楚可憐的表情，得到我的絲毫憐憫，你不配……”

“ABB含淚咬唇，輕輕搖頭：小叔，不是的，我從沒想過要背叛你……”

“男人鬆開ABB，眼底滿是厭惡：滾，別讓我看到你。”

“說著，他直接離開。”

“ABB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跌坐在地上捂著嘴泣不成聲……”

這都是什麼？

我沉默了一秒，幼稚。

我挪開的時候，她洗完澡出來了。

她出來的第一時間就是拿起手機，津津有味看下去。

“嗚嗚嗚，這種男人我好喜歡，我就愛他明明愛得要死還不敢承認的德行，要是能強制做恨就好了。”

“絕了絕了，我真的可以！”

“爹系大叔我的愛，啊啊啊！”

她發癲了，我想。

我沉默了。

看著她在床上抱著手機的側臉，我再次覺得很眼熟。

很像我失蹤的大哥晏丹臣。

大哥不學無術，隱姓埋名跑去工地體驗生活。

結果被盒飯西施吸引，說什麼都要和人家結婚，家裡氣得斷絕關係了。

不過大哥本來就是領養來的。

晏家子嗣單薄，大哥和我相差很多歲。

在我出生後大哥還是那麼混，所以斷絕關係的時候，晏家也沒心疼，只是母親偶爾提起來就嘆氣。

畢竟再混賬也是她養過的孩子。

而且，她工作忙疏忽陪伴大哥，估計是那樣才導致大哥的性格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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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時我年紀尚輕，對大哥沒什麼印象。

只記得長什麼樣子。

“唉……”

嘆氣的聲音傳來。

“果然又是這種發展啊。女主這個隱藏身份居然是什麼絕世豪門，然後被認回家了。”

她在嘀嘀咕咕。

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著她和大哥有些相似的側臉。

等她睡著了。

我就吃一點她的血。

喝了就能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如果是真的……她還想跟小叔談？

“……”

我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