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瑾寒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勁,但葉雲笙一直在專注地翻看照片,並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
突然,厲瑾寒一把奪過了她手中的相簿,開始快速地翻找起來。
每一張照片都讓他感到熟悉,彷彿是從他遙遠的記憶深處挖掘出來的一樣。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心跳逐漸加快,彷彿要跳出胸腔,眼神變得極其複雜。
終於,當他翻到最後一頁時,他停住了動作,目光緊緊鎖定在了那張照片上的女孩身上。
女孩的笑容燦爛如花,眼神中透露出純真和善良,身上穿著的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穿著的那件公主裙。
只是照片上的她身上穿著的裙子還是白白淨淨的。
她的身影與他記憶中的那個人完美重合,厲瑾寒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笙笙,照片上的人……是你嗎?”
葉雲笙看著他的反應,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隨後點了點頭,說道:“對啊!怎麼了?”
厲瑾寒搖頭,“沒什麼。”
“沒什麼,就是覺得和糖糖很像。”
厲瑾寒捧著相簿的手都在發抖,他繼續翻看著手裡的照片。
她母親記錄的非常詳細,照片裡的她擺著各式各樣的動作。
厲瑾寒的視線落在了她耳朵的小痣上,像是找到了什麼突破口,假裝不在意的問,“小時候耳朵上還有一顆紅色的小痣,怎麼長大以後就沒有了?”
葉雲笙下意識的摸了摸耳朵,“它的位置長得很特殊,打耳洞的時候,把它覆蓋住了。”
厲瑾寒的眼眶越來越紅,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呢?”
葉雲笙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什麼……怎麼會這樣?”
無錯書吧抬頭望向他的時候,眼神裡透著疑惑,“厲瑾寒你怎麼了?”
看到他的狀態之後,葉雲笙都被嚇到了。
只見他雙目猩紅,手都在顫抖。
眼神空洞卻死死的盯著她的照片。
就像是入定了一般。
葉雲笙想了想還是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厲瑾寒你怎麼了?”
“厲瑾寒?”
厲瑾寒聽到她的聲音,張了張口,喉嚨異常腫脹酸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到最後平復了心情才找回自已的聲音,“笙笙……我沒事兒。”
“你去醫院複查結果怎麼樣?”
厲瑾寒垂著眸子,一直在思考,連她問的問題都聽不清了。
葉雲笙推了推他,他才回過神來,“很好……恢復的很好。”
說完隨意抽出了一張照片,“照片借我用用,我還有事兒,先走了。”
葉雲笙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總覺得他像是在逃避什麼。
到門口的時候,他的身形踉蹌,差點摔倒,看起來有些狼狽。
具體是什麼原因葉雲笙是真的想不清楚。
把那些照片都收了起來。
厲瑾寒坐在車裡,看著手裡的照片,一直在發呆。
他不敢面對葉雲笙,也不敢相信在自已眼前的事實。
拼命的想要證明。
在想到什麼之後,直接一腳油門飛了出去。
看守所!
厲瑾寒看著早就沒有往日風采的葉朗興,拿出了藏在懷裡的照片,“這是笙笙?”
葉朗興仔細的辨認了一番,點了點頭,“是笙笙。”
這個答案完全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可對他的打擊還是不小。
“她是不是失蹤過一段時間?”厲瑾寒語氣聽不出一絲波瀾,內心卻不像表面那麼平靜。
像是有人拿著針在他的心上猛抓著。
抓心腦幹的那種痛意席捲全身。
葉朗興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問,眼底的表情明顯有了變化,不敢看她的眼睛,四處亂瞟著,“怎麼可能?笙笙是我最寶貝的女兒,從小在我身邊長大,5歲的時候我就把她送出國了,嫁給你時剛回來不久。”
厲瑾寒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一寸寸收緊,“到現在了你還不肯說實話!”
“厲總我說的就是實話,笙笙一直在葉家從來沒有離開過。”
厲瑾寒冷笑一聲,“看來你不記得了,需不需要我給你重複一遍?”
“葉雲笙5歲的時候走丟,或者是被人拐賣,買賣的地點應該是在雲城,或者是帝都,而被認回來的時間應該是在認識我前兩年,我說的對不對?”
厲瑾寒像是瘋掉了一般,越來越用力,“葉朗興我問你對不對?”
厲瑾寒瘋狂的想要一個答案。
讓他極為矛盾的是,她不想聽到他想象中的那個答案……
他接受不了。
和她第一次見面,他就調查過她的身世,完全沒問題。
沒有偽造的痕跡。
肯定不會的。
葉朗興都有些喘不上來氣兒了,見他動的是真格,立刻慫了。
用力拍打著他的手,掙扎著使勁的把他的手從自已的脖子上拿開,“厲總……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你要問什麼,我都能回答,我一定如實回答,還請你放我一條命……”
厲瑾寒聽到這話像是回魂了一般,鬆開了掐在他脖子上的手,“你最好說的是實話,要不然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葉朗興點頭如搗蒜。
思緒不自覺的飄回了當年。
“她確實是被拐的,我是在她養父母去世之後才找到她的。”
“那她的身世是怎麼回事兒?”厲瑾寒最想不通的是她的身世,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連暗夜的人都查不出來。
“她是個女孩兒,豪門你又不是不知道,女孩兒最大的作用就是聯姻,要聯姻那就必須得是乾乾淨淨的千金小姐。”
葉朗興老實交代,“豪門最重視的就是這些東西,要是換成你,一個從小在鄉下長大的野丫頭,和從小就出國深造剛回來不久的千金大小姐,你會選哪個?”
“她的身世是我找人花了重金,修改的,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查不到,看你這樣我就知道,我這錢花的挺值的。”
厲瑾寒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緩緩鬆開了落在他脖子上的手。
目光從他的臉上移開,彷彿失去了焦距一般,不自覺地朝後退了半步,與他拉開了一些距離。
這個動作似乎是出於本能的反應,像是想要逃離眼前這令人震驚的局面。
葉朗興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會這樣,但他知道面前這個男人能決定他的生死。
當然把他帶出去也就一句話的事情。
“厲總,笙笙回家這幾年我可沒虧待過她,現在我只有她了,我以前不是什麼好人,更不是什麼好爸爸,但是我真的能改,你能不能放我出去,或是讓她來見見我?”
葉朗興越說越激動,最後朝著他直直的跪了下來,“我可是她的親生父親,我能看得出來你很愛她,那我再怎麼說也是你名義上的岳父,你不能不管我呀!”
他邊哭邊磕頭,那叫一個悲壯。
可厲瑾寒像是自動遮蔽了外界的一切聲音。
朝著他怒吼道,“你為什麼要刻意隱瞞她的身世?”
“你為什麼不在她失蹤之後就去找她?”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葉朗興!都怪你,都怪你!”
葉朗興看著他早已陷入瘋魔的狀態,愣住了。
事情的發展和他想象中的一點兒也不一樣。
看著他這個樣子,他的腿都是軟的。
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步步往後退。
“救命啊!”
“警察救命!”
他在本能的求救。
厲瑾寒一步步逼近,“葉朗興你這輩子都出不去了,好好在這兒待著吧。”
說完轉身離開。
他恨葉朗興,更恨自已。
笙笙都站在他面前了,他也沒認出來。
還認錯了人。
他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厲瑾寒失魂落魄的離開了看守所。
整個人都是麻木的。
身上很難受。
像是有人將他狠狠撕扯,真的好難受。
厲瑾寒開著車子回到了瀾庭,卻不敢進去。
在門口待到了天黑。
轉身去了皇都,一個人喝著悶酒。
喝到吐,吐了再繼續喝。
他想用酒精麻痺自已,可是越喝越清醒。
腦子裡面都是小時候的畫面。
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他找了她那麼多年,命運卻像刻意捉弄他,不讓他找到就算了,還被人暗算,傷害了她。
想到這兒,他抬手給了自已兩巴掌。
可不論如何心裡那關就是過不了。
厲瑾寒酒喝的迷迷糊糊的,突然接到了個電話。
看都沒看就點到了接聽鍵。
紀堯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了出來,“老大,你在哪兒呢?”
“老大?”
一直得不到回應,紀堯又叫了幾遍。
厲瑾寒痛苦的‘嗯’了一聲。
紀堯瞬間就聽出了他語氣有些不對,著急的問,“老大,你在哪兒呢?”
厲瑾寒不想把自已的位置告訴任何人,包括他,“不是什麼重要事情的話,就明天再說。”
紀堯那邊沉默了2秒,最後還是開了口,“我查到當年要你腎的人是誰了?”
厲瑾寒毫不在意,“是誰?”
紀堯有些不忍心開口告訴他。
厲瑾寒也沒有時間要聽他廢話,是誰都不重要了。
歸根結底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和那顆腎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可是現在的他,什麼都不想想了。
隨意的拿起旁邊的酒瓶,猛灌了一大口酒。
“老大,你還在聽我說話嗎?”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沒有什麼是不能說的。”
現在他什麼都能平靜的接受。
“你告訴我你的位置,我過來找你,我當面和你說吧。”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靜靜,你要是不想說,那就不要說了。”
厲瑾寒真的好難受,聲音都在這哽咽。
紀堯想了想還是開了口,他查了這麼久,終於查出來了,接下來的路,無論如何他都會陪著他一塊兒,要是他下不了手,他可以代勞。
“在黑市看中你腎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厲莫庭。”
厲莫庭?
厲瑾寒的酒醒了幾分,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已耳朵聽到的話,“你再說一遍。”
“阿堯,你再說一遍!”
紀堯停頓了2秒,繼續開口,“當年要你腎的人不是別人,是厲莫庭。”
厲瑾寒的心像是被人揪住碾碎了。
好痛!
痛的他有些呼吸不過來了。
突然放聲大笑。
“是他嗎?”
原來是他。
“因為厲淮予從出生開始腎就有問題,他在全國各地盯著腎源,最後匹配到了你是最合適的,從而對你下了手。”
厲瑾寒平靜的聽完他說的每句話,心裡像是堵了口氣,“他知道那個人是我嗎?”
“阿堯,你說他知不知道那個人是我啊?”
厲瑾寒無助的聲音響起,紀堯眼眶都忍不住紅了。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這個問題他回答不了。
“老大……”
厲瑾寒結束通話了電話,眼淚流得更兇了。
挖了他腎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親生父親。
他沒有母親。
也沒有父親。
他們不相愛,不期待他的出生,為什麼要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呢?
為什麼?
厲瑾寒想不出任何的結果,死死捂住自已的心口。
大口大口的喝著酒,想要發洩出來。
可越喝越清醒,他猛地將身邊的玻璃瓶都砸了出去,玻璃碎裂的聲音,讓他更加心煩意亂。
他的腦子嗡嗡作響,一個聲音不斷地提醒著他:你是多餘的,你本來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
厲瑾寒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已冷靜下來,但那個聲音卻越來越響,彷彿要將他吞噬。
他感到自已的內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住,無法掙脫。
他站起身來,腳步有些踉蹌,眼神迷離地看著四周。
房間裡滿是他剛砸的玻璃碎片,還瀰漫著一股濃烈的酒味。
他突然用力踢翻了身邊的椅子,然後猛地一揮手,將桌子上的東西全都掃落在地。
心中充滿了憤怒和絕望,上天從未眷顧過他,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厲瑾寒搖搖晃晃地走到窗邊,想要透透氣。
他拉開窗簾,窗外的世界依舊熱鬧非凡,霓虹閃爍,車水馬龍,但他卻覺得自已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有時候覺得活著真的挺沒意思的。
“啊!”厲瑾寒朝著窗外大吼了一聲,想把心裡的鬱氣都抒發出來,可不論怎麼吼,心裡就像堵了口氣,怎麼都不行。
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心裡的痛意也絲毫不減,最後生生的嘔出了一口血。
整個人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倒在了地上。
最後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