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
越輕尋想起,盛應臨在與自已告白時,話語間流露出的愛意,像是火焰一般熱烈,卻又脆弱著顫動。
——他在害怕。
像一隻被拋棄的流浪狗,終於找到一個棲息之所,低垂的尾巴微微搖晃著,眼神渴望,卻只是在門外躊躇著走動,不敢踏入。
……叫人不忍心拒絕。
越輕尋斂眉垂眼,安靜下來的神情像是端坐高臺、玉塑的神像,水珠順著完美的面容滴下,落在地上悄無聲息。
正如容時折的判斷,他的確……是個再心軟不過的人。
尤其是面對那樣真切的愛意。
不過小三什麼的……
也太超過了。
越輕尋眨了眨眼,有些羞惱地抿唇,鮮活的一下子便墜入人間。
之後再和盛應臨好好說說這件事吧。
——等到江望夕回來之後。
即使越輕尋再缺少有關戀愛的常識,但他至少知道,出軌是不好的行為。
他才不會做這種事。
好在他之前就想好了……要與那位未曾謀面的丈夫離婚。
想到這裡,越輕尋終於輕鬆下來,結果下一秒就又打了個噴嚏,微微皺起鼻子,連眼角都多了點溼潤。
啊……好冷。
他後知後覺自已現在的處境,在浴室門口停頓幾秒,猶豫著做了個深呼吸,終於走了出去。
而等他回臥室換了身衣服之後,才在客廳找到盛應臨。
男人穿上了自已的衣服,褲子卻換了一身。
在看見越輕尋之後,他如往日一般露出了個輕挑眉頭的笑,若無其事的模樣。
說話的時候,他甚至還在揮舞著手中的掃把,將地上的碎片劃拉進簸箕內。
“抱歉啊夫人,我又‘借’走您丈夫一件衣服。”
不知為何,他刻意在某個字上加了重音。
“不過別擔心,我會洗乾淨還給他的。”
或者,不還也可以。
“……”
越輕尋看他現在輕車熟路的樣子,覺得對方簡直像這個家裡另一個主人。
他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直視對方,只好微微移開視線,站在了原地,轉移話題。
“剛才……發生了什麼?”
此時的客廳,不知為何一片狼藉,裝飾的擺件摔落在地,有幾把椅子明顯是匆匆擺好的,歪歪扭扭。
更糟糕的是,玻璃好像被震碎一般,細屑碎片散落在地,被陽光照射得閃閃發亮。
小月亮炸著毛站在高處,尾巴蓬鬆得像松鼠,瞳孔都放大,在看見越輕尋的身影后,才終於放鬆一點,喵喵叫著跑了過來。
越輕尋下意識把它抱在懷裡,輕柔地撫摸著,有些心疼。
盛應臨嫉妒地眯了眯眼,聞言皺了下眉。
“……我也不知道。”
斂下的睫毛,掩住眼底深思。
“我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那窗戶在我眼前突然碎裂開,若不是離得遠,大概能把我紮成個刺蝟。”
他本來以為,說不定是有人在外面,但等他跑出去後,卻什麼也沒看見。
而等他回來,一切就都詭異地安靜了,如同什麼也沒發生過。
就像是……
鬧鬼一樣。
他不經意間打量了一下越輕尋的表情,決定不把這件事告訴小夫人,免得嚇到他。
而且這種事情說出來……也太荒謬了。
說不定只是他想多了。
“對了。”
盛應臨嘴角噙著笑,打斷了越輕尋的沉思。
“夫人,關於我剛才說的那件事,您想好了嗎?”
越輕尋驀地睜圓了眼,看上去和他懷裡的小貓都多了幾分相似。
雖然剛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這也太快了……
“我、我之後再給你答覆。”
盛應臨緊了緊手指,耳邊似乎能聽見心臟的跳動,快得要跳出胸腔,把他的生命與靈魂也一同帶走。
但即使如此,他仍舊像嗅見血肉的野狗一般,依靠獸類的直覺,說出了此刻最有利於自已的話語。
“您的意思是……會好好考慮我的提議,對嗎?”
“……”
越輕尋微微垂眸,沒有回答,卻像是預設。
啊,啊啊。
盛應臨看不見自已的表情,但嘴角的弧度快要上揚到僵硬了。
他下意識捂住了臉,聲音壓抑沉悶,近乎氣音。
“那我就——”
“靜候佳音了。”
一顆石子投了下去,在激起短暫的漣漪後,又恢復了平靜。
又過了幾天,越輕尋剛從醫院看望容時折回來,卻在自家門外撞見了一位陌生人。
在看見他的第一眼時,注意到的不是外貌,而是周身的氣場,風霜刀劍鑄成,冷肅銳利。
當他的視線落到身上時,會有一種彷彿被槍口瞄準鎖定的錯覺,不知何時就會被貫穿。
他的身材頎長,背挺得很直,將普通的衣物也撐出制服的規整板正。
“……”
越輕尋見過這張臉。
就在……一張名片上。
他回憶起對方的名字,遲疑著開口。
“嗯……秦霄……秦警官?”
在與他對視的瞬間,男人微微一怔,明明是審視的眼神,卻消弭了高高在上,反而莫名恍惚動搖。
但那也只是一瞬。
很快,他便一如往常頷首。
“沒錯,是我。直呼我的名字就好。”
“您是越輕尋,越先生對嗎?”
“嗯。”
在對方這樣的目光中,不論怎樣的人,大概都會感覺畏懼,但越輕尋卻只是像平常一樣露出了一個微笑。
日光之下,彎起的唇角溫柔和煦。
“您也一樣,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啦。”
他說著,掏出鑰匙開啟了門,側頭看向身旁的人。
“請進。”
“……”
秦霄沒有動,眸光沉沉。
“我還沒有給您看我的證件,您不該這麼沒有防備。”
“……?”
越輕尋輕輕歪了歪頭,一縷髮絲垂落,隨著他的動作搖曳晃動。
那雙清澈透亮的眼睛像是浸在水中的星星,伸手去撈卻又破碎。
他又笑了一下。
“可是我在醫院裡見過您呀。”
“我相信您。”
……他似乎很愛笑,而這樣的表情也非常適合他。
秦霄在心中這樣想,隨後跟在越輕尋的身後進了門,坐在了沙發上。
他習慣性地打量著周圍,看出客廳的裝潢似乎剛做過修整,一些東西明顯是新買的。
……不,這與他無關。
秦霄的視線回到了越輕尋身上,他終於再次開口。
“信任是寶貴的,才更應該珍惜。”
“要知道,有些人渣最擅長利用它。”
“比如——”
“‘帕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