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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蕭衍行也是被王姝給逼到了份上, 當真是沒有遇到過這樣性情的女子。忙起來是什麼事都顧不上,什麼人都想不起來。他甚至覺得,若他今兒不帶著兩孩子過來找她, 她就能把他們父子三人忘得一乾二淨。這個沒良心的臭丫頭!答應他秋收便會回,根本就沒做到!

蕭衍行怨念叢生,卻又拿她沒辦法。這是他自己選的人, 不管她做什麼都得認了。死死抱著人好一會兒,直到被兩人夾在中間的小姑娘嘰哇亂叫,腿邊的小胖墩也在扒拉他, 蕭衍行才鬆開了懷裡的人。

王姝趕緊推開環住自己的人,將小姑娘給放出來。

看著小姑娘委屈巴巴地揉臉蛋, 王姝也有些心虛和無語。蕭衍行這廝不是有潔癖嗎?還龜毛的很?沒看到她身上都是泥水?

不過轉瞬想想, 又笑彎了腰,蕭衍行也是倒黴遇上她,不僅狗脾氣沒了, 潔癖也被她給磨沒了。

“可回府?地裡的事情可忙完了?”蕭衍行盯著王姝的眼神都快綠了, 跟餓了幾輩子的狼似的,恨不得將人拖進巢穴裡生吞活剝。

“還沒, 不過快完了。”王姝被盯的有些不自在地別開臉, 蹲下`身來看小胖墩:“老三長這麼大了?”

看到小老三,王姝心裡有一瞬的酸澀, 愧疚極了。做一些事就需要取捨, 任何人都避免不了。王姝作為一個肩負天下百姓溫飽的科研工作者, 必然無法兼顧家庭。若說只是她自己私下搞搞,倒也不必這般嚴謹。可農科屬將良種推向普羅大眾, 她勢必要肩負起責任。為了搞雜交實驗,她埋頭在江南三年, 沒有見過三個孩子一面。孩子長這麼大,不曉得孩子還認不認得她。

小老三瞪著黑黢黢的眼珠子靜靜地看著王姝,抱著他爹的腿有些疑惑的樣子,顯然是不認識她了。

王姝心裡一澀,勾了勾唇,朝小孩子笑。

心裡有話說不出來,蕭衍行故意沒點撥王姝。省得這木頭腦瓜被他給點撥開了,生出了別的心思。雖然宴安這小子不及他一半,但師徒朝夕相處,不得不防。

王姝眼睛噌地一亮,當下將小胖墩給抱進了懷中。

“沒呢,”王姝隨口答話,“他天天要乾的活兒多了去,哪有空娶妻。”

蕭衍行:“……我記得二十有六了?”

蕭衍行:“……”

“啊?”王姝愣了一下,“他這麼大年紀了?”

許是母子天性,小老三哪怕不認得王姝,他對王姝也有一種天然的親近。平日裡極不喜歡親近他人的老三,破天荒地朝王姝伸出了胳膊。

蕭衍行笑起來,換了個詞:“性情沉穩,天生冷靜。”

“哦,也對,”王姝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比我還大幾歲來著。”

“那確實該給他相看了。”

這年頭,男女成婚都早,十六七歲就成婚,十八九都算大的。宴安若是拖到了二十六,怕是在婚戀市場上都算咬不動的老白菜梆子了,“宴安沒說,他家裡好像沒人來說。”

宴安老遠地應了一聲。

“這孩子怎麼不說話?我記得哥哥姐姐小時候話特別多……”

“他就這脾氣。”王姝不在,孩子都是放在蕭衍行自己身邊教養的,“小小年紀,特別老成。”

王姝忍不住白他一眼,“什麼叫老成?”

王姝這才滿意。左手牽著小胖墩右手牽著呦呦,跟另一個田埂上的宴安交代了一聲,帶著一大兩小先回住處。她身上的衣裳實在太髒了,怕給孩子接觸了對孩子不好。這幾個孩子都養得很嬌。

他遠遠此從田埂中央冒出頭來。跟王姝一樣,也是一身方便行走的短打,頭戴草帽,腳穿草鞋,脖子上還掛著一塊方巾。曬的這三年,白嫩的公子哥兒也黑了好幾個度。

蕭衍行:“……”怕是有人跟你說吧,你忙起來還能記得誰?

這時候她倒是懊惱自己身上不乾淨了,衣裳太髒抱小孩子也不知會不會對孩子不好。王姝沒有寶太久,只抱了一會兒,就將小老三還給了蕭衍行。

蕭衍行瞥了一眼笑得一口白牙的宴安,依稀記得宴家這滿腹學識的嫡次子初見時生得玉樹臨風、文質彬彬來著。如今這一身蜜色的皮加髒兮兮的短打,倒是瞧著跟個沙地裡打滾的武將似的。不過也是這一眼,叫蕭衍行心裡那點顧忌少了許多:“姝兒,你這學生娶妻了麼?”

蕭衍行:“……”

王姝絲毫沒看出蕭衍行的無語凝噎,拉著孩子上了馬車便往住處趕。

她在江南是有房產的,當初她爹替她購置的,上輩子一直沒有來看過。如今住了才知是個很大的莊子,裡頭五進五出還配備了江南特有的園林景緻。不過王姝欣賞景緻的時辰不多,每日要忙的事兒太多了。她只在自己住的院子附近活動,連整棟莊子都沒逛完。

進了院子,王姝便命人備水沐浴更衣。呦呦帶著小胖墩去住處歇息。

他們雖說做的是最好的馬車,但古代交通水平註定了路上奔波很累。讓下人帶她們去歇息一會兒。王姝進內室洗漱,蕭衍行便堂而皇之地跟了進去。

想到小老三的來歷,王姝立馬按住了蕭某人的褲腰帶:“哎,別,孩子們一會兒還要來。”

蕭衍行嘖了一聲,彎腰握著她的後腦勺,低頭便吻了上來。

屋子裡的下人早已退出去,不知何時,屋裡就剩下他們夫妻兩人。哪怕三年未見,王姝身邊的這些丫頭們還牢牢記著男主子不喜其他女子近身的毛病。人都在外頭候著,輕易不進來打攪。

安靜的盥洗室中,一男子將女子抵在浴桶邊,放肆的親吻。

輕微的水澤聲與略有幾分凌亂的呼吸,彷彿要點燃整個酷暑。王姝是死死按住了這人,才不至於鬧得過了火。蕭衍行親了許久才捨得鬆口,咬牙切齒地警告她:“你欠我的,欠我的!欠了我三年。”

“嗯嗯。”王姝死死壓住他,不讓他動,“別鬧,別鬧,一會兒跟孩子們用午膳。”

蕭衍行長長地籲出一口氣,最終還是一臉憋屈地退出去了。

王姝眯著眼睛笑。

一家人吃了個難得喧鬧的午膳。蕭衍行雖說並未嚴格要求孩子的規矩,但生在皇家之人,從小便要耳濡目染地接受教導。哪怕蕭衍行並未要求食不言寢不語,平常用飯都是十分安靜的。但王姝沒這規矩,她在鄉野長大,被自己父親寵愛了兩輩子,從來都自由自在。

她就愛說話,兩個孩子見父親不阻止,也高興地嘰嘰喳喳起來。

不過午膳剛一用完,蕭衍行便藉口午歇,將孩子趕出去了。有句話叫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餓了太久的人是不可能捨棄嘴裡這塊肉的。冠冕堂皇地將孩子趕走,門一關,直到深夜都沒開過。三更半夜才開了一會兒。裡頭要了水和吃食,才在斷斷續續的啜泣聲中安靜下來……

這三年,看似時光飛逝,卻也發生了不少事。

王玄之兩年前下場,結果還不錯。雖未進甲榜,卻也中了進士。這小子是有點本事在身上的,畢竟是嚴先生的徒弟,穆老先生的半個徒弟。兩位老師同時教,能力自然遠勝一般。他中進士之後便被外放了,去了西北。如今在涼州做官。

蕭衍行並未給他特殊待遇,讓他從基層開始,腳踏實地一步一步走。

那小子親自看著西北,這兩年還真做出了不少成績。巧了的是,綾人羽也在西北,如今在龜茲當縣令。他不知怎麼地跟王玄之變成了好友,兩人聯手管著西北的幾個重要轄區,還真為西北百姓做了不少好事。百姓稱讚兩人是西北雙傑,似乎還挺有名堂的。

綾人羽至今未成婚,王玄之倒是有不少媒人上門暗示。

不過這小子雖知事了但卻沒開竅,一心就想快點做出成績來。無心婚事。王姝骨子裡還有後世人的觀念,覺得他年紀還小不著急。倒是急壞了不少想要聯姻的人家。畢竟明面上,王玄之是王姝唯一的弟弟。且王姝的背後,就只有他這一個親人了。能跟王家結親,有多少好處,無法估量。

這些事王姝甚少關注,倒是沒去細想。王玄之別看不開竅,心裡門兒清。他打定了主意這輩子妻子要娶一個背景乾淨的,家中人少的,不會給王姝帶來太多爭端的,這幾項要求提出來,備選的人自然就少了。所幸他年紀也不大,自然是慢慢挑。

此事且不提,就說王姝在江南一呆就是五年。

這五年,她幾乎沒有休息的時候。家族的生意早已交給了手下的人去打理,只有核心的線路和聯絡人掌握在王姝的手中。王姝本人帶著宴安和新的團隊,在地裡埋頭苦幹了五年。配合農科屬的良種推廣,產生的效用是巨大的。

短短五年,大慶在蕭衍行的治理下,國庫前所未有的充盈。百姓安居樂業,人口一年比一年激增。有了充足的糧食餵養,大慶開啟了大慶國力第二個極高程度的攀升。

除了蕭衍行每年氣得咒罵王姝不守信用以外,大慶進入了盛世時代。

顧斐時常看著比上輩子記憶中更強盛的國家,有一種自毀式的愧疚。每每看到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和百姓臉上屬於豐衣足食的幸福,他不可遏制地想起了上輩子。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私心將王姝藏在後院,讓她在二十四歲的年紀,被柳如妍一碗毒藥灌死的結局。

是不是如果他沒有私心,意識到姝兒的價值,上輩子也會迎來一個這樣的盛世?

或許是因為與姝兒的成長離得太近了,同處於一個時代一個國家甚至一個小鎮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記憶,他輕慢地不能理解姝兒的價值。不明白她異於常人的思維和學識對於這個世界的價值,不明白她專注埋頭在一畝三分地理的堅持,高高在上地扼殺了可能挽救一個國家飢餓的人。他私心將姝兒鎖在荒宅,對大慶子民乃至後世的子民是多麼大的損失。

讓姝兒的生命終結在了二十四歲,像煙花一樣短暫地消失在人世間。

顧斐的後悔讓他沒日沒夜寢食難安,無法安寧。哪怕這輩子姝兒平安地度過了二十四歲,有了三個聰慧的孩子和一個堅定不移只愛她一個人的丈夫。也無法撫平。

他常常會疑惑,為什麼他一個普通人都做不到對姝兒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陛下那樣被多方挾制陷入谷底的情況下做到了呢?他甚至懷疑姝兒沒有要求陛下這樣……

想不通這一點的顧斐,再也沒有出現在王姝的跟前。

或許,他不配吧。

顧斐在自請南下嶺南,做抵制海寇的守關官員前幾日,去柳家提親。

柳如妍是真真切切的瘋了,瘋的徹底。她不認的改頭換面出嫁的長姐,不認得身邊照顧她多年的婢女,不認得哪怕她瘋癲也一直疼愛她的父母。整日的活在夢中,與她心心念唸的相公以及一雙可愛靈秀的孩子活在一起。分不清現實與未來。

直到顧斐上門提親的這一日,她忽然將包在懷裡的枕頭扔了。讓身邊的婢女替她梳妝打扮。又變回了那個優雅得體落落大方的柳家二姑娘。

父母的老邁她視而不見,只是歡喜,終於,她等來了顧斐回心轉意的這一天。

兩人大婚的這天夜裡,顧斐拿起稱杆挑開柳如妍蓋頭的這一刻。顧斐問出了藏在心裡近十年的問題:“柳如妍,你究竟為何鍾情於我?”

柳如妍不知是清醒還是瘋癲,神情與上輩子重合:“因為我們是命中註定,顧斐,你命中屬於我。”

顧斐心口大震,稱杆掉在地上,咣噹一聲響。

他什麼也沒說,放下東西,吩咐下人伺候柳如妍休息,轉身離開。

這之後,顧斐帶著柳如妍南下嶺南鎮守海關。柳如妍在南下的途中便去世。死時大口的吐血,吐出褐色的血。她一邊痛哭一邊笑,執拗地看著親手灌她毒藥的男人。眼中有愛戀也有痛恨,就是沒有不解:“你也回來了是不是?!你早就回來了是不是!”

顧斐不說話,冷漠地注視著她。

“顧斐!”柳如妍滿口鮮血的狠毒地看著他,許久,她慢慢地開了口問他:“你娶我,就是為了這一刻是不是!是與不是?!”

“是。”顧斐冷眼看著地上的人,“我早該為她報仇的。”

柳如妍的眼睛有一瞬間瞪大,緩緩地越瞪越大,直至目眥盡裂。

“報仇?報仇?報仇!哈哈哈哈哈哈……”

柳如妍瞪著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發瘋似的大笑著:“你現在才想起來為她報仇?上輩子她死的時候你不報仇,她的屍體被我扔出去的時候你也不報仇,這輩子重逢的時候你還是不報仇,你現在為她報仇?笑死人了!笑死人了?!顧斐,你就是個懦夫!你就是個自私自利的懦夫!遲了四十年的報復,你現在才敢對我下手!笑死人了……哈哈哈哈哈……”

她詛咒他:“你這樣的懦夫不配,你不配你知道嗎?!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你都不可能與她再見!因為你不配啊顧斐!”

顧斐的臉色慘白,卻一言不發。

兩人僵持了兩輩子,終究成了一堆怨偶。

柳如妍死了,顧斐之後的這一輩子守在海關,直到死之前也沒有回過涼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