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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第一百四十章

皇帝將孩子留下了, 蕭衍行當日夜裡便只能在宮中住下。

皇帝聽宮婢稟告了此事,並未有任何異議。曾經有多厭惡長子,如今彷彿突然失去了恨意, 變得索然無味。他不見他,也不願提及蕭衍行,鐵了心地對他的一切視而不見就會覺得平靜。蕭衍行趁著夜裡皇帝喝了藥睡下, 暗中去了大明宮一趟。

親自去偏殿看了看孩子,兩個孩子睡得正香。他在床邊看了許久,而後悄無聲息地回了住處。

翌日一早, 蕭衍行還沒到大明宮,聖旨先到了。

皇帝不知發什麼瘋, 命令蕭衍行監國。

換句話說, 就是讓他收拾爛攤子。蕭承煥折騰的這小半年,朝政早已堆積如山。皇帝身體抱恙,每日只有半天是清醒的。他沒有精力批閱奏章, 坐鎮朝會, 以至於大量朝政要務根本無人料理。經歷了一次廢太子牟尼,朝堂上一次性肅清了那麼多人, 大量的職缺空出來。

如今儘快整頓朝綱, 重新任免官員,撥亂反正等等, 都需要有人來做。

皇帝倒是好, 不管這些事情要耗費多少盡力。一紙聖旨就將所有的爛攤子丟給了蕭衍行。

蕭衍行胸口莫名被一口氣給噎得上不去下不來。但又不能不管, 國之要務,社稷江山, 關係到天下黎民百姓。不可能當真就因為一時意氣棄大慶的子民於不顧。

蕭衍行當下只能暗中安排人看好了兩個孩子,被趕鴨子上架。

不過很可惜,王姝進京一事,除了蕭衍行和他的近身伺候下屬,旁人並不知曉。宮裡的訊息遞到了宮外被人弄錯以為是遞給皇子妃,口信直接傳達到了隋暖枝這裡。

顧斐的府邸在城南的同心巷中,離得不算遠。王姝讓人直接備車去了顧府。

蕭承煥倒也會籠絡勢力,順他者昌逆他者亡。去歲縱容東宮黨羽橫行霸道,當眾行兇,一共五起。弄得大理寺的冤假錯案堆積如山,百姓怨聲載道。

對於王姝,他並非只是短短的四年未見。算上上輩子二十多年的陰陽兩隔,他快三十年沒有見過她。此時眼前的女子美貌依舊,一舉一動彷彿舊夢重現。

不得不說, 蕭承煥該死!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他人才靠近,安家兄弟從馬車上下來,喚了一聲‘顧大人’。顧斐將手裡的一堆東西轉頭交給隨從,讓他搬進屋去。拍了拍身上的塵屑,緩步走過來。

蕭衍行耐著性子將火氣壓下去,廢寢忘食地處理政務。

王姝為何來此,顧斐自然知曉。但很可惜,小世子的事情他幫不上忙。皇帝雖然很信任他,卻不會允許外臣插手皇家事宜。皇帝的心思極其深,且十分霸道多疑。至於當初他為何會開口將兩個孩子留下來……說實話,顧斐在皇帝身邊四年也猜不透。

大慶的稅收本就算高,十年前的兩成半提了半成,如今已經有三成稅。貧苦百姓忙活一年到頭地裡的出息都不夠一家老小溫飽,卻還得勒緊褲腰帶上交三成。蕭承煥為了斂財,又提了兩成。五成稅,全進了他的私庫。這是要逼百姓去死。

當天便頒佈了一條廢除令,將去歲加的兩成稅廢除。併為關在天牢裡尚未定罪的朝臣平反,迅速回歸原位。將仗著東宮勢力橫行京城的紈絝世家子弟,連夜逮捕。撥去修建行宮的款項全部收回,廢除修建摘星塔的提議。並迅速任命了新任吏部尚書,協助他快速考核去歲各地四品官員政績。

王姝怕出意外,讓他幫忙周旋一二。

“不必。”王姝來找他,只是為了保險,“我自有路子進宮。來尋你,是以防萬一。”

他的眼睛一瞬間充血,紅了個透。

王姝的這番舉動,是私下的決定。且不說蕭衍行忙得還沒收到她的口信,就說隋氏打聽到王姝如今四處走動人脈進宮。心裡有種不大好的預感……

等靠近,發現車伕的模樣不似一般僕從,才將緊繃的臉色鬆弛下來。

顧斐曾多次說過,任何時候,只要王姝遇到困難,他會不惜一切代價替她鋪路。

若政績屬實,且資質符合,並會酌情委以重任。去歲的新科進士,按規矩前三甲留京,其餘分派到戶籍所在地,從基層官員做起。

琢磨了許久,她決定想辦法進宮一趟,親眼看看孩子的情況。

王姝用自己的人脈給宮中蕭衍行遞了口信,而後想辦法進宮一趟。

他為了快速恢復朝政,兩天兩夜沒睡。每日就只能宿在紫宸殿,睡下不到兩個時辰就得起。局勢混亂,他也顧不上兒女私情。只來得及讓人給王姝遞了口信,安撫她。

說到此,王姝本打算讓隋氏出面。畢竟按照大慶皇室的規矩,皇子妃是有這個資格向宮中遞腰牌的。但王姝前些時候找過隋暖枝。隋暖枝的意思很明顯,王姝有求於她,就得付出代價。

他一眼看到門前停著的馬車。條件反射的以為柳如妍又來了,眉頭緊緊地擰起來。

即便她們之間沒有利害衝突,隋暖枝也是王姝最不會往來的人。她喜歡心性純粹些的人,可以很聰慧,但首先要良善。隋暖枝或許聰慧,但為人太精明瞭。

蕭衍行在緊急收拾爛攤子,顧斐作為新銳臣子自然也忙得不可開交。王姝的馬車抵達同心巷顧府門前時,顧斐還未歸。一直等到了日落西山,顧斐才風塵僕僕地抱著一堆卷宗回來。

那皇帝陰晴不定,會有什麼舉動旁人根本猜不著。

思來想去,想到的只有王如意。

“我來想想辦法……”顧斐心中的激動無人能懂。

顧斐沉默了許久,凝視著王姝的眼神黯然又憂傷。但如今兩人身份有別,他便是心中有思緒萬千,也不能人前表露分毫。蕭衍行是個骨子裡霸道的性子,若是叫陛下知曉他的存在,對姝兒和孩子不利。上輩子已經害了姝兒許多,這輩子自當自覺。

除此之外,蕭承煥為了排除異己,短短兩個月殺了不少人。其中不少一輩子為朝廷鞠躬盡瘁的老臣,沒得一個好的晚年含冤入獄,一些性情剛烈的重臣更是橫死當場。去歲中秋到年關朝堂損失了兩位大將、名實幹派肱股之臣五人。

這是他欠王姝的。他說的隱晦,估摸著以為王姝不明白。但王姝卻清楚他的虧欠是什麼,所以用起他來好不愧疚。

不過王姝找她,並非是讓他將孩子弄出宮的。蕭衍行人也在宮中,他絕不會讓孩子出事。王姝只是連著這麼久不知宮內情況,為空他們出事,所以必須親眼看到才安心。

還沒開口問,馬車的車簾子緩緩掀開。露出了裡頭一身青衣的王姝。

這個代價於王姝來說,未免獅子大開口,強人所難。

他監國的這小半年,為了斂財,稅收漲了兩成。

幾次與這個正妃打交道下來,王姝確定了這人跟她不是一路人。

顧斐臉色蒼白地應了:“側妃娘娘放心,斐自當盡力。”

王姝等了許久不見孩子的身影,蕭衍行入宮後就失去音訊了。她心中焦心不已。

王如意雖然有過不好的前科,但至少如今兩人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她手頭有王如意的把柄,王如意不想跟女兒出事,就必然會幫她。不過在與王如意取得聯絡後,王姝也多方周旋,找到了顧斐的住處。

顧斐到嘴邊的話瞬間湮在了喉嚨裡。他的眼睛緩緩睜大,袖籠裡一雙修長的手不住的輕顫。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許久,聽到裡頭人輕聲喚了一聲:“顧大人。”

交代一句,王姝便下去安排人。

隋暖枝聽到訊息,笑了一聲。故意拖著。

當即命人去尋王姝,企圖將蕭衍行的口信帶給她。可是她的人根本就見不著王姝。

王姝已經聯絡了宮裡的人脈,且已經在準備進宮。

隋暖枝頓時慌了,不敢想象若是皇長子之後知曉了她在中間拖延會有什麼反應。隋暖枝心口跳得彷彿要衝破胸腔,後悔不已。她拖延這一道,不過是想王姝放下`身段來求自己。也是為了拿捏王姝向自己低頭,鬆口將孩子記到她名下。但王姝偏偏沒有來找她,靠自己的人運作。

隋暖枝氣紅了眼睛,這個王姝!根本不知所謂!

“娘娘且別慌,她進不了宮的!”只有正妃有進宮的腰牌,側妃本事再大,也沒用。

隋暖枝的心定了定,卻又想起宮裡昭妃是姓王的。

“娘娘莫慌,那側妃進宮又如何?一個妃子還能左右聖上?瞧她無頭蒼蠅忙活一通,指不定孩子面都見不著,還得回來求娘娘。”隋暖枝的奶嬤嬤對此嗤之以鼻,她慣來看不慣王姝。私下裡都以‘狐媚子’稱呼王姝。此時見隋暖枝難得失態,慌忙地寬慰自家主子。

隋暖枝沒說話,卻也不好說做不做的準。她心裡是不是盼著王姝去碰壁的。

這段時日,隋暖枝在密切關注王姝。

一是怕王姝關心則亂,會胡亂行事惹出亂子壞了蕭衍行的大事兒。二來也是擔心王姝將自己乘火打劫,暗地裡要孩子一事捅出去。故意拖著孩子平安的訊息不告訴王姝,隋暖枝也知道這次耽擱訊息會叫王姝焦急。但正是知曉這份心情才故意磋磨她,讓她看清楚形勢。

但誰知道這人骨頭這麼硬,就是不給她低頭。

提到此事隋暖枝不由的惱恨起來。殿下不願給她孩子,隋暖枝才想到搶別人的。若殿下願意給她孩子,她何至於為了一個庶子搞這些?

說到底,她跟王姝要孩子,其實還是在試探,料定了王姝不會告狀。這側妃清高的很,不屑於後宅的小把戲。估摸著會不恥她這個正妃做事膈應,卻不會做什麼。她試探王姝能不能鬆口,看似不聰明,但也很有效地試探出側妃的脾性和底線。

試探沒有錯,但若王側妃自己願意,那這件事就更好辦了。

屆時無論殿下答應或者不答應,對隋暖枝來說都是有好處的。殿下若是也答應了,她的膝下就多了一子一女。如今孩子還小,養在身邊悉心教導的話,是能養得熟的。殿下若是沒有答應,那王姝答應卻將孩子記在她的名下,這就是王側妃貪心不足。

殿下不會長久得寵愛一個貪心的女子。貪婪、攀權富貴、得寸進尺,不論男女都是錯。

可惜,這個王側妃不是蠢人。也完全不按她的預料走。

事實上,隋暖枝看人沒錯,王姝骨子裡的清高,幾輩子都改不了。

她沒心情跟隋暖枝勾心鬥角,更沒閒工夫去爭這份虛無縹緲的寵。又等了幾日,沒見孩子被送回來。王姝就聯絡了王如意進宮。

王如意這次很自覺,安排的十分妥當。

經歷過蕭衍行給小公主的教訓,王如意如今聽話的很。生怕自己腦筋不清楚再做錯事,會招致皇長子更大的報復,當下就盡了十二分的力氣去打點。

與此同時,大明宮裡,皇帝正在陪兩個小娃娃玩耍。

小娃娃年紀小,王姝和蕭衍行也沒刻意灌輸宮廷規矩世家道理,就任由兩個孩子自由成長。兩個孩子對於皇帝這樣的陌生人,除了好奇以外,沒有什麼敬畏。

小君珩人小鬼大,發覺皇帝對他們沒有惡意,就在人家身上爬上爬下。

他爬,妹妹也不甘示弱。就扯著另一邊爬。

皇帝體弱,大多時候都是坐著的。被兩個小糰子擠來擠去的,扯得東倒西歪,一旁的內侍嚇得魂飛魄散。上來要扯開孩子的手,小傢伙就叫喚。他倆一叫喚,皇帝就冷臉。內侍們冷汗汩汩地往下流,生怕兩孩子沒輕沒重,把皇帝給累壞。

爬了許久爬累了,兩小孩子終於想起爹孃。小嘴兒癟了癟,就要哭。

兩孩子哭還不是那種哇哇大哭的,就一抽一抽的別提多惹人心疼。皇帝還沒見過這等陣仗,不會哄小孩兒,就拿身邊亮晶晶的東西吸引奶娃娃的注意力。小孩子都喜歡亮晶晶,果不然一拿出來,兩孩子就不哭了。又為誰的,搶起來。

皇帝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看搶的過了分就又拿一個來。一人一個。

但拿東西哄孩子是一時的,玩膩了就沒有用了。這個不起作用,皇帝就命人開了私庫。將私庫裡亮晶晶的東西都拿了過來……

王姝進宮,馬車到了宮門口便被勒令停下。後頭的路得自己走。

興慶宮並不算遠,但王姝還是走了快一炷香。

興慶宮門口早已有宮人在等著,王姝一到,就立即迎下來。不知是湊了巧還是運道不好,王姝剛到御花園,不巧撞見了閒來無事賞花的賢妃。

樣貌太好就是容易打眼。賢妃一眼就看到了王姝。神情頓時就是一變。

不過轉瞬記起皇帝如今身體抱恙,已經兩個月不曾進過後宮。更別提收納新人。這條件反射般的警惕就收了起來。她扶著宮婢的手臂遠遠地打量王姝,發現束著髮髻,才將人招到身邊來問話。

王姝有些莫名其妙,但賢妃有令,她也不能反抗。

宮婢領著人走到賢妃的跟前,賢妃上上下下的看了王姝好幾眼。心中十分慶幸,這樣的美人早早嫁人。不然若是進了後宮,怕是她們都得靠邊站。

“哪家的?”賢妃把玩著鮮紅的豆蔻,拿腔拿調地問了一句。

王姝沒回話,是興慶宮的小太監回的話。

這一聽說是昭妃的孃家人,賢妃頓時就失了興致。昭妃這個賤人滑頭的很,每回有好事兒的,她次次不落。一旦出點兒什麼壞事,她又是一點水花都沒有。整個後宮,賢妃覺得城府最深的,就是這個昭妃了。這不聲不響的把孃家妹妹接來宮裡,不曉得又折騰什麼么蛾子。

隨意地問了幾句,王姝視情況回了。賢妃沒討到樂子,便擺擺手放人走了。

王姝才一走,賢妃就跟近來心煩意亂的德妃撞上。德妃自從知曉蕭衍行進京,皇帝下令人蕭衍行監國,她那意氣風發的姿態就跟被人迎風破了一桶涼水似的,澆了個透心涼。五皇子人還在南書房裡,高家還未興起的氣勢就偃旗息鼓,鬧不起來。

有蕭衍行珠玉在前,誰還看得上看不出未來的五皇子?何況論資質,五皇子也差蕭衍行遠矣。便是德妃昧著良心說自己孩子與蕭衍行不相上下,也不敢說兩人處在同一個分量上。

高家人萎了,五皇子一脈跟夾著尾巴的狗似的。叫賢妃背地裡看了好一陣子笑話,樂得幾天睡覺夢都是甜的。這一見德妃板著臉,她老毛病犯了,又衝上去奚落。

德妃正在煩著呢,聽她那張臭嘴叭叭就忍不住冒火。她也瞧見了王姝,那張臉是真的打眼。

“那人是誰?”懶得聽她那些奚落,德妃隨口問了一句。

“昭妃家裡人。”

賢妃不陰不陽地奚落了德妃好幾句,這人愣是不接招,鬧得她也有些無趣。此時撇撇嘴,又來:“聽說你近來病了?喲,本宮瞧著病的不嚴重嘛,畢竟還有這個功夫出來賞花……”

德妃見她一張嘴實在晦氣,花頓時也不賞了,轉頭回了德慶宮。

不過坐下來,德妃的腦子也轉了起來。先前她一直想不通,該從什麼地方下手,把皇長子給趕回西北去。今兒出門轉了一招,她頓時想起一樁事兒。那個昭妃,似乎就是西北小地方出來的。蕭衍行在宮裡有人脈,這昭妃該不會是蕭衍行推上來的人吧?

思來想去,德妃覺得極有可能。不然蕭衍行哪裡來的本事悄無聲息進宮,還一舉將蕭承煥的人全部拿下。必定是宮裡有人給他傳訊息,提供便利。

若是能將昭妃扳倒,是不是就能斬掉蕭衍行一條胳膊?

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德妃也不是瞎猜測,立即命人去查起了昭妃的過往。若是能查到有確切的訊息證實昭妃是蕭衍行的人,那就另說了。枕頭風這種東西,五皇子沒有,蕭衍行也別想靠這個獲利。

晚點,蕭凜煜從南書房回來,德妃就將這個猜測說了。

蕭衍行在後宮有人,這一點毋庸置疑。蕭凜煜卻不覺得是昭妃,更有可能是長樂宮那個瘋子呂貴妃。蕭凜煜於是又想起當初在御花園撞到長樂宮小太監之事。倒不是這事兒有多奇怪,而是德妃嫌棄他身上沾的味道,大聲呵斥了他的貼身宮人一事,讓蕭凜煜印象深刻。

“說到這個,”蕭凜煜眯起了眼睛,“母妃不若查查長樂宮,查長樂宮那位比昭妃要靠譜。”

德妃一愣,倒是意識到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了。確實,真要說幫手,呂貴妃更像。

沉吟片刻,德妃應了:“這事兒本宮會叫人查清楚。”

德慶宮母子的心思王姝無從知曉。她到了興慶宮便立即說明了來意。王如意也早知她的問題,只說自己等會兒會帶著小公主去大明宮給皇帝請安。正巧小公主跟兩個孩子差不多大,虛歲也有三歲了。看等會兒若是時機好,王如意以兩個孩子陪小公主玩,將孩子帶來興慶宮。

王姝吐出一口氣,點點頭。

王如意安排王姝先去偏殿等著,自己則命人送水進來。

沐浴更衣,重新梳妝。

宮裡的女眷梳妝手段極為繁瑣,當真是精緻到每一根頭髮絲。等王如意梳妝妥當,再吩咐乳母將小公主抱出來,已經快傍晚。

“莫擔心,陛下就是這個時辰是醒著的。”王如意顯然對皇帝的作息瞭若指掌,“這個時辰過去正正好。”

王姝半信半疑,但她確實不懂宮裡規矩,只能聽王如意的。

王如意帶著乳母宮婢等一眾人嫋嫋婷婷地往大明宮去。皇帝確實如王如意所言,正好是醒著的。不僅醒著,還難得有興致,帶著兩個孩子在作畫。

皇帝于丹青書法一道上頗有天賦,他的丹青造詣,比起蕭衍行這等被穆老先生稱之為天縱之資的人都更有韻味。估摸著若非皇帝在治國理事一道上大局有限,他也算是個資質出眾的人。

此時皇帝在作畫,兩個孩子一左一右地趴在桌子上,胖墩墩的小手指肆意扒拉。把好端端一張上等宣紙弄得亂七八糟。不過皇帝倒也沒有生氣,伸手摸了摸呦呦的小腦袋,凝視著小姑娘漂亮的小臉蛋。落下幾筆,將那亂塗的比劃繪製成畫。

“丫頭叫什麼名兒?”兩孩子來大明宮幾天了,皇帝都沒問過名字。

內侍聽到這話,立即上來回:“聽說小世子小名兒喚鹿眠。小郡主……”

“呦呦!”小傢伙黑乎乎的爪子拍在鼓鼓的小肚子上,拍得啪啪響,“呦呦鹿鳴,呦呦!”

皇帝愣了一下,倒是沒想到這麼小的孩子,竟然記得這些。

祖孫在屋裡有說有笑,王姝隨王如意站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

王如意一愣,著實沒想到皇帝與孩子相處是這樣的和睦場景。便是小公主,皇帝也不曾這般慈愛過。王如意心裡有些異樣的感覺,讓乳母將小公主放下來。她則牽著小公主的手,親自走到臺階上。

等著看門的內侍通報一聲,裡頭應允了。王如意才滿臉含笑地牽著小公主進了內殿。

一進去,王如意的笑臉就有一瞬間的僵硬。既是驚訝皇帝允許王姝的孩子坐在他膝蓋上,也是詫異這兩個孩子好看得像菩薩身邊的仙童。她的小公主因幼年遭了罪,差點沒養下來。身體便有些孱弱。王如意為了保護女兒,養得更是精細。平常是能抱著,就不會讓孩子下地走。

換言之,小公主養得十分嬌氣。身量小一圈不說,瘦巴巴的跟兩個胖糰子沒得比。

孩子,還是胖點好看。小公主太瘦小了,瞧著跟病貓一樣,讓人沒辦法親近。皇帝雖然也真心地疼愛這個最小的孩子,但確實是從未抱過。

沒怎麼見著面,小公主又怕生,父女的情分還不如這幾日龍鳳胎亂爬出來的情分深。

王如意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但還是噙著笑意,拉著小公主上去拜見父皇。

小公主跟個被扔出窩的小鹿崽子似的,眨巴著大的離譜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皇帝。不敢靠近,怯生生地站在三步遠的地方,學大人的樣子歪歪扭扭地行了一禮。

皇帝嘴角的笑意淡了淡,嘆了口氣,“望濘,過來父皇這裡。”

蕭望濘回頭可憐巴巴地看了看母妃,在王如意的暗示下,慢吞吞地走向皇帝。結果走得半路沒走穩,啪嗒一下摔地上。她癟了癟嘴角,立馬就哭了。

小孩子的哭聲刺得人腦瓜子嗡嗡的疼,皇帝本就精力不濟。當下就失了興致。

王如意心裡有些著急,想說的話還沒開口,皇帝就沒了興致。

她疾步衝上去抱住孩子,摟著人好好的哄。奈何孩子越哄哭得越大聲,哄不住。正著急要不就這麼抱走,生得惹來皇帝的惱怒。懷裡的孩子突然就停止了哭泣。王如意驚疑不定地抬起頭,見一個胖墩墩的小娃娃抓住了蕭望濘的手。

小君珩抬手摸了她的臉,特別小大人的說了一句:“別哭了,吵。”

小望濘癟了癟嘴,還真的不哭了。

皇帝有些新奇,王如意趁機就開口:“陛下,小公主沒見過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想跟小世子玩。能不能讓小世子小郡主去興慶宮坐一坐?”

皇帝身體已經累了,目光在幾個孩子臉上轉了轉。見小公主確實眼巴巴地看著小君珩。而他身邊的呦呦不知何時也爬下去,湊到小公主的另一邊,抓住了小姑娘的另一隻手。三個孩子手拉手面對面,睜著大眼睛互相看的樣子,確實是挺有意思。

沒怎麼思索,皇帝便同意了。

王如意心中一喜,當下給皇帝行了一禮,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回了興慶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