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室澤會“被”跑這一趟純屬意外。
「送到了。」——君度
蹲在路口,他點了支七星煙,任由煙霧繚繞遮蓋住他眼前的世界。
他只是突然有點累了,春井風傳算得上是他的一位友人,雖然相處不過寥寥幾日,但也算得上是他為數不多好友中的一人,就這樣突然地離去讓他再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
雪室澤很少抽菸,因為妹妹不喜歡煙味,但有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抽上一根,彷彿這樣就能夠釋放出心中的所有鬱結。
無數次他想告訴自己,要不放棄算了,這樣活下去又有什麼不好的?
有錢有勢,背後有組織,組織分配的任務也不重,平日裡做做喜歡的小東西,日子平淡中帶著些許刺激有什麼不好的?
但是不行啊,他不能夠放手啊!
生活中有些東西總是比生命重,比歲月長,它們無法被時間淹沒,只會隨著星河流轉,生生不息。
無數次在夢中驚醒,他似乎都能看到自己從夏令營回家時開門看到的妹妹,那時她還那麼小,只有自己的一半大,就那樣悄無聲息地躺在玄關。
那個剎那他覺得天都要塌了。
他想,以後是不是不會再有個妹妹會乖巧地等他回家,不會用軟軟糯糯地嗓音為他說上一句“歡迎回家”。在家裡,他焦急地四處尋找父母的蹤影,但家裡其他沒有人,別無選擇的他只好自己背上妹妹來到宮野醫生的診所,宮野夫婦是父母的朋友。
即便是如今雪室澤都還記得自己跑去診所時的心情。
——無助迷茫到了極點。
揹著輕如鴻毛的妹妹,他卻如同背上一整座大山,不敢有劇烈的搖晃,生怕一個不穩就把山落下了,就把妹妹最後的生命跌落了,就像一根羽毛落下那樣簡單輕易。
就在一小時前與同學告別的時候他還想著要把選好的禮物分給三個人,平安符財運符與妹妹最喜歡的小首飾,一路上他是跑回來的,就是想早點見到已經到點下班的父母和他可愛的妹妹。
家裡一定已經煮上了熱騰騰地飯菜等著他回來,會是他最喜歡的媽媽版特質咖哩嗎?路過便利店時他猜測到,又或許是爸爸又搞了什麼黑暗系甜點?
不管是什麼他都很懷念了,在外的一週令他格外的想念家裡的一切。
可是那時候的他不知道,不管是特質咖哩還是黑暗甜點,亦或是摯愛的父母都將成為他未來的夢魘,在夢中他一次次地跑回家推開門,有時會在門外聽到父母的談話聲,有時會在家裡聞到廚房裡咖哩的飄香……但每當他推開最後一扇門的時候,眼前永遠只有一個奄奄一息的妹妹。
如果當時他不是跑回來的,在他的大門後就不是尚存一口氣的妹妹,而是一具布娃娃,一個不會呼吸不會說話不會叫他哥哥的布娃娃。
如果當時他沒有參加活動,父母是不是就不會出事?他逼迫自己不去想這個可能,因為這毫無意義。任何事情都無法被歲月更改結果,生命的流逝是無法阻攔的。
於是在妹妹甦醒後,在她再一次地睜開那雙與他、與母親相同的眼眸之後,從未有一刻離開過她身邊的雪室澤、宮澤就知道,妹妹就是他的命,他可以為她做出任何事情,違背本心算什麼,只要能讓妹妹平安順遂的活下去,他哪怕是在吃人的世界裡也要掙扎著拼命活下去。
所以啊,他不能放棄,也不可能放棄……
因為,
怎麼會有人想放棄自己的命呢?
-----------------幾日後
她不喜歡下雨。
石原千夏最討厭下雨。
但她偏生就生在雨天長在雨天,顛沛流離在雨天,流離失所在雨天……
雨天見證了她的所有不堪。
經過了這些時日的訓練,她多少也猜到了一部分實情,雪室小姐不是什麼真正意義上的好人她不奇怪,雪室小姐想讓自己為她所用也不奇怪,甚至可以說是心甘情願。
她想要的不多,只要能夠活下去就行。
雪室小姐是唯一一個為她伸出手的人,就算目的不單純又如何,她不在乎。
“看起來勉強算是合格了,那今天就上崗吧!”
記得雪室小姐在看到自己的最終成績時直接拍板讓自己上崗就業,石原千夏覺得自己似乎真的能夠用自己的實力養活自己了,哪怕這份工作不是很正規也不是很正常,但對於她而言可能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畢竟,這幾日裡經歷的苦難就連她過往生活的零頭都不到。
——所以不管雪室小姐到底是要做什麼,自己都會為她竭盡全力付出。
一口飯、一個家、一份工作,這就是她夢寐以求的未來,而此刻自己正手握著開啟這美好未來的鑰匙,如果能夠開啟它,恐怕就算是讓她直接死去也無悔了
衣兜裡的麵包已經失去了所有水分,甚至長上了黴斑,石原千夏換回穿來的衣物,在走過垃圾桶時輕輕將那最後一口的麵包扔了進去。
——她已經不用再流浪了。
無錯書吧“千夏,過來這邊。”
地下車庫裡雪室小姐站在一輛紅車旁,伸手招呼著她過去,等到自己走到她身邊,雪室小姐突然拍著她的肩膀笑道,“以後都要好好工作呀~”
“如果我的實力不行,你會拋棄我麼?”
石原千夏忽然間問出了連自己都吃驚的問題,但莫名地,她也很想知道答案,哪怕不清楚那到底意味著什麼也想要得到的答案。
“實力不行啊~”雪室小姐似乎開始思考,就在石原千夏覺得她不會回答的時候才輕輕開口說道,“如果實力不行就再來這裡多培訓幾次好了,我可就千夏你這麼一個手下~”
她的眼睛笑到眯起來,渾身都散發著愉悅的氣息,聲音就像是牛奶裡泡的餅乾一樣軟乎乎的,但餅乾很好吃,牛奶很好喝。
石原千夏也很喜歡雪室小姐。
於是她為雪室小姐拉開後座車門,有生來第一次用上了輕鬆的語氣,“那就委屈大小姐體驗一下新手開車的技術了。”
她想,可能再也沒有人會對她比雪室小姐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