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烈陽已是開始下山。
一陣嗩吶聲突然從村子深處傳來,氣勢磅礴,聲音高昂。
嗩吶聲打破村中沉寂氛圍,令得林北楓壓抑的心情頓時舒展開來。
村裡的氛圍變得不再那麼死氣沉沉。
村中不少老人聽見這嗩吶聲,也都感覺心中的陰霾被驅散大半。
“何人在吹奏嗩吶?”林北楓好奇的問道。
“是老孟頭!”那老嫗緩緩說道。
“自從村子裡只剩我們這些孤寡老人後,他每天早上和黃昏必會在村裡吹奏嗩吶。”
“有時在其他時間他也會吹奏幾曲。”
“聽著那老孟頭的嗩吶聲,感覺心裡好受了一些,覺著日子還是要過下去。”
“說不定哪天,村裡的年輕人就都回來了。”那老婦人苦澀的臉上擠出一抹笑容。
林北楓見此,卻是覺得那笑容比哭還令人難受。
耳畔回想著那村內不斷傳來的嗩吶聲令得林北楓有些出神。
每當這慷慨激昂的嗩吶聲劃破黃昏的沉寂,應該都會帶給這村子裡孤寡老人們繼續在村中守候下去的勇氣吧。
而它也會在每天清晨為村子裡的人們昭告新一天的來臨,讓人們心懷希望,略微忘記凡間的沉淪。
即使村裡的老人都知道,那些出去的年輕人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想到這裡,林北楓頓時感覺這激昂的嗩吶聲竟使他體內血液翻滾,心底也似乎莫名湧上了一股力量。
僅僅用一曲嗩吶便能給人希望和力量。
真想見見這個吹嗩吶的老孟頭!
林北楓心底升起了這麼一絲念頭。
那老嫗想到那老孟頭臉上神色又湧上一抹悲傷。
“那老孟頭是個可憐人,小時候便四處流浪,直到來到我們村。”
“那時,他還只有七歲,手裡只拿著一柄破舊的嗩吶。”
“好在村裡人接納了他。”
“我們問他些什麼,他也不回答,後來才知道他是個啞巴。”
“沒事就喜歡擺弄他那把嗩吶。”
“後來大家發現那嗩吶之上刻著一個孟字,打那起大家都叫他小孟。
“如今時過境遷,大家也都叫他老孟頭了。”那老婦人嘆息地說著。
林北楓則是繼續守候在那老婦人身旁,靜靜聽著老婦人的訴說。
於此同時,村裡還不時傳來老孟頭的嗩吶聲。
“這幾十年來,方圓百里但凡有人辦白事或喜事,基本上都會來請老孟頭吹嗩吶。”
…
“老孟頭自從來了我們村除了有人家中辦大事來請他,他便再沒有離開過。”
“村裡的大家都知道,他是把這個村子當作他的家了。”
“如今他六十多歲了也沒有結婚,無兒無女,就連房子也是十幾年前村裡的年輕人為他建的。”
…
那老婦人一說起話來,臉上的神色也是漸漸緩和了一些,似乎很久沒有年輕人聽她講村中的瑣事了。
林北楓十分認真的聽著,這老婦人讓他想起了自已遠在另一個世界的父母和爺爺奶奶。
“我好久沒有說這麼多話了”
“謝謝你這年輕人還願意聽我這老婆子說這麼久。”那老婦人看向林北楓微微出神,似乎是想起她自家那個出村考武科的兒子。
這時那嗩吶聲也恰好戛然而止。
“沒什麼,我其實很喜歡聽老人聊天。”林北楓笑著回應道。
“老人家,一月前坪山來了一夥馬匪,你們要不要去隔壁南坪村躲一躲,等馬匪走了再回來。”林北楓向那老婦人說道。
“不用了,村裡的年輕人回來,看不到我們會著急的!”
“村裡也沒什麼值錢東西,那馬匪要什麼,就讓他們都拿去好了。”
“我們這些老傢伙是不會離開這個村子的。”那老婦人臉上擠出了一點笑容,對著林北楓說道。
聽完老婦人的話,林北楓與其告別,向著老孟頭所在屋子的方向走去。
途中他還遇到了幾個大爺和大媽,馬匪的訊息他也是一一告知,但那些老人的回答卻是不約而同。
“年輕人回村,找不到我們會著急的!”
“一把老骨頭了,走不動了。”
“馬匪要什麼就讓他們拿去好了!”
…
林北楓也是無可奈何,大家都不願意去隔壁南坪村避一避,他也不好強求。
村中盡是些老人,也不方便走動。
只希望那一群馬匪第二天便來南坪村,他定要那群馬匪全部栽在自已手裡。
老孟頭的屋子此刻已是距離不遠,林北楓遠遠便能看見一佝僂著身子的矮痩老人正坐在屋前,其手中正拿著一把破舊的嗩吶。
這老人無疑便是老婦人口中的老孟頭。
老孟頭臉上佈滿了滄桑,此刻正望著這片夕陽下的村子。
林北楓聽那老婦人說,這老孟頭一生便只會一樣本領,就是吹他那把破舊的嗩吶。
他甚至連魚和雞也不敢殺,看一眼別人殺生後,自已要捂著眼睛一陣才能回過神來。
如此膽小的人,吹起嗩吶來倒是如此大氣磅礴,慷慨激昂!
可惜,若是個年輕人就把他拐跑。
以後跟人打鬥,就讓他在旁邊吹那嗩吶。
起碼氣勢上已是高過一籌。
林北楓心裡想著。
無錯書吧接著他走進院子與那老孟頭打了幾聲招呼。
那老孟頭也同村裡先前那幾人一樣,望著林北楓微微出了會神。
他們都太久沒有見過村裡的年輕人了,以至於一看見一個年輕男子出現,就要在腦中思考這是哪家的娃子回村來了。
但在他們觀察一陣後,最終都會發現這名長得十分俊秀的男子並非他們村裡的年輕人。
老孟頭無兒無女,他便把村裡的每個小孩都當成了自已的孩子,村裡的年輕人長什麼樣子他也基本都記得。
他也自然是看出這年輕人不是他們村裡的。
面對林北楓的招呼聲,那老孟頭應和著點了點頭,隨後坐回了那個破舊的木椅上。
那木椅伴隨老孟頭的坐下還發出一陣嘎吱的響聲,彷彿快要散架一般。
看來連村裡的東西也差不多已經年過古稀了。
“孟叔,可以再吹奏一曲聽一聽嗎?”林北楓向著老孟頭問道。
老孟頭聞言則是將那破舊嗩吶緊緊放於懷中,隨即背過身去,顯然是並不想理會眼前這位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