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來得好快,青雲哥,跟我來。”
剛剛埋葬了孃親的李青雲和六子,正準備離開,忽然聽聞村外傳來陣陣喧囂聲,同時還出現了官差的身影。
六子對村子的地形瞭如指掌,他毫不猶豫地拉著李青雲往後山跑去。
烏山垛距離縣衙門的路途並不算遠,村長心思縝密,他擔心自已無法順利拿下六子和李青雲,所以特地等待了一段時間。
直到宋二狗領著官差到來,他這才帶人趾高氣昂地朝六子家走去。
村長的如意算盤打得叮噹響,他想要的可不僅僅是六子和李青雲的性命,更想要那緝拿兇手的功勞,他對時間的掐算可謂是恰到好處。
“人跑哪去了?”
衙役與村長等人幾乎同時抵達六子家。
然而,屋內空空如也,六子家早已沒了人影。
班頭帶人在屋內仔細搜尋,當他看到慘死的三個兄弟時,臉色陡然一變,變得極為陰沉憤怒。
“敢殺官差,好大的狗膽。”班頭咬牙切齒地怒吼道,“定要將兇手抓捕歸案,實行斬首。”
此特殊時期,大魏反兵四起,狼煙遍地,上到達官貴人,下到平民百姓,皆是人心惶惶,惶恐不安。
西鳳郡目前雖依舊掌握在大魏手中,但時刻面臨著被反兵攻陷的危機。
以武安城劉孝,奉原郡張周武為代表的反兵分別從西南,東南向西鳳郡進發,一旦拿下西鳳郡,便可長驅直入,直指大魏京都洛州。
此外,大魏全國各地,興起了大大小小的義軍武裝力量,整個魏國陷入了一片混亂,彷彿亂成了一鍋粥。
就是在西鳳郡內,也有不少人心裡懷著自已的小心思,大魏的雄風早已不再,西鳳郡內的治安狀況也大不如前。
為了應對各地的反兵,魏國四處徵兵送上戰場,導致兵源極度稀缺。
此次西鳳郡的徵兵令,正是西鳳郡守王恭守釋出的,其目的是增加兵員,加強西鳳郡的防衛力量。
本來,按照大魏的法律,地方郡守是無權私自徵兵的,但在這國家動盪之際,王恭守顧不得那麼多繁文縟節,他絕對稱得上是魏國的一名忠臣。
自從武德王起兵謀反後,引發了一系列的連鎖效應。
大魏當朝皇帝魏無風在魏國政治高層中遭受了多次背叛,一怒之下殺了不少大臣,但背叛的浪潮並未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隊伍的人心變了,變得難以管理,以至於魏無風心灰意冷,不復當年的雄心壯志,他對自已失去了信心,竟然東遊戴河離宮,沉迷於酒色鬥雞之中,乾脆對國家大事不管不顧了。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魏國的官員們紛紛各自尋找後路,西鳳郡當差的衙役也想著趁機撈一筆是一筆,過一天算一天。
誰也不知道大魏這艘搖搖欲墜的破船最終會駛向何方。
眼下的大魏,國已不國,國家的法律成了一紙空文,任人隨意踐踏。
所以,當宋二狗信口雌黃地指責烏山垛的村民是六子和李青雲的幫兇後,班頭立刻毫不猶豫地下令,將烏山垛的村民全部集中起來。
無錯書吧烏山垛只是個小村子,總共二三十戶人家,百來號人口,男丁佔了一半,而青壯男丁不過三十來人。
此時,烏山垛的一百餘人被集中在六子家的大門外。有些人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私底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班頭帶領著八名衙役位列人群前方,邊上是村長以及宋二狗等幾名狗腿子。
班頭朝村長使了個眼色,村長心領神會,他擼起袖子,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今日,烏山垛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隨後,村長指向六子家的房子,語氣嚴厲地說道:“六子和一個叫李青雲的外來人,殘忍地殺死了縣衙來徵兵的三名官差大人,手段極其殘忍,三名官差死狀悽慘,而兇手卻躲藏了起來。”
底下的人群頓時騷亂起來,六子平日裡老實本分,勤勞善良,如今竟發生這樣的兇殺案,很多村民都覺得難以置信。
村長冷笑一聲,繼續說道:“這件事,宋二狗親眼所見,根據宋二狗提供的訊息,六子和李青雲在村裡有幫兇,你,你,還有你,都是。”
村長的臉色冷酷無情,他所指的幾人,正是與宋二狗一同前往六子家,而後當作無事發生的那三個村民。
被當眾指認為幫兇,三個村民當即急紅了眼,其中一個瘦弱的漢子大聲辯解道:“胡說,我沒有殺人,沒有殺官差,村長,你別冤枉好人。”
班頭根本不給他們解釋的機會,在他的命令下,帶刀的衙役當即上前逮捕了瘦弱漢子,在眾目睽睽之下,手起刀落,將其砍頭示眾。
這突如其來的血腥一幕,嚇壞了烏山垛所有的村民。
看著地上瘦弱漢子那血淋淋的人頭,村民們驚恐地捂住嘴,大氣都不敢出,而有些年幼的孩子更是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宋二狗得意地嘿嘿笑道:“包藏兇手的下場就是這樣,官差被殺,整個烏山垛全有責任,你們全是幫兇。”
這話一出口,村民們瞪大了眼睛,臉色齊刷刷地變得慘白如紙。
他們心中恨不能將宋二狗生吞活剝,但面對兇狠的官差,只能跪地求饒。
“大人,冤枉啊。”
“大人,我們不認識李青雲,我們不是幫兇。”
“官差大人,放我們一條生路吧。”
......
在班頭的授意下,
宋二狗與村長偷偷對視一眼,宋二狗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死罪可免,拿錢消災,每戶人家上交一千錢,證明你們不是殺人幫兇,拿不出一千錢的可用田產抵債。”
村長與宋二狗的計謀極其歹毒。
大魏社會動盪不安,戰亂不止,也就還沒被攻佔的西鳳郡的百姓能勉強有口飯吃,外面早已是餓殍遍野,難民成群。
一千錢可不是個小數目,稍有餘錢的富足人家那也是多年的全部積蓄,至於窮困人家,家裡能有百餘錢都算是不錯的了。
班頭冷喝一聲:“就這樣辦,現在開始交錢,錢財交給我們官差,田產交給村長。”
衙役與村長,一個要錢,一個要地,裡應外合,同流合汙,那副貪婪醜惡的嘴臉,就差在臉上寫上“明搶”“吃人”幾個大字。
面對冰冷的刀刃和地上那還未乾枯的鮮血,村民們敢怒不敢言。
有些青壯心中充滿了不甘,反駁道:“大人,你這是把我們烏山垛人往死路上逼,沒有錢,沒有田地,我們往後怎麼活下去?我們沒法活下去。”
班頭不屑地瞧了說話的小青壯一眼,語氣兇狠地說道:“我管你們怎麼活?我只管我的兄弟們怎麼活,難道你不怕死嗎?”
說著,班頭兇狠地揚了揚手中的長刀,刀刃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囂張,赤裸裸,毫不掩飾的囂張。
小青壯立刻被他的家人拉回了人群,他父親低頭苦苦哀求:“大人,他年紀小不懂事,您千萬不要怪罪,我們這就回去拿田契,這就回去拿。”
自此,烏山垛再無一人敢發聲。
班頭、衙役、村長、宋二狗等人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這就叫發國難財。
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發國難財的。
李青雲和六子並沒有走遠,這裡發生的一切,他們在樹林裡看得清清楚楚,聽得明明白白。
李青雲眉頭緊皺,正在思索應對之策,而在場中,班頭的目光看向了屋外新起的墳。
“這是誰的墳?”班頭問道。
村長急忙哈腰,點頭哈腰地回應:“大人,這是六子孃的墳墓,六子下葬他娘後才逃跑的。”
班頭陰冷一笑:“跑,跑得了嗎?”
“挖出來。”
“暴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