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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譚潤和母親耿嬸

譚耿去世的時候,媳婦才二十八歲,女兒譚潤五歲。人們都認為,譚耿媳婦這麼年輕,是守不住的,遲早會改嫁。但譚耿媳婦骨子裡就十分堅強,決定堅決不再改嫁,母女倆相依為命,硬撐著要過下去。

譚潤雖小,也每天跟著母親去自家地裡幹活,要是遇上自已不會幹的活兒,她就在地頭給娘作伴兒。

譚潤也是個性格非常剛強的丫頭,當時野外還有狼,小小的譚潤每次去地裡,都扛著一杆比自已高出兩倍的楊木大鋤槓,這木材輕巧,但看起來又粗又長,很唬人。譚潤還給娘說:“要是狼來了,我就用大鋤槓打死它,咱們娘倆回家吃狼肉。”

那時候,祭天台流傳著一句話:太陽一落,大狼領著小狼過。還真有幾次,她們在地裡看到了過路的狼,附近幹活的人就一起喊:“狼來了,趕狼了!”

譚潤聽到,舉起鋤槓就追,那勁頭兒,可真是“初生的牛犢不怕虎”!

一來二去的,小譚潤養成了十分潑辣的性格。在家裡,爺爺奶奶喜歡男孩子,總是偏向堂哥譚豐,有點好飯好菜先給譚豐吃。譚潤看到,立馬過去就搶,爺爺奶奶也拿她沒辦法,就笑著罵她是瘋丫頭。

她家有十來畝地,耕地播種,母女倆幹不了,就讓大伯譚義給幫忙,平常的莊稼活,母女倆就起早貪黑的幹,每天恨不得長在地裡。

農活多,母女倆勁頭又小,幹得慢,母親平時顧不上做針線活兒,夏秋季節譚潤幾乎就沒穿過鞋子,早就練出了一副鐵腳板兒,甭說石頭子兒硌腳,就是蒺藜刺、酸棗針都不怕,扎一下,她使勁兒一搓就過去了。

譚潤姥姥家姓邸,他們是清代李半朝墓園的墳奴,原來幾代人都是到處流浪乞討的人,連自已的祖籍是哪裡都不知道。

李半朝是滿清貴族,清朝的開國功臣,號稱朝裡一半的官員是自已家的。祭天台一帶,都說是當年他們跑馬佔圈得來的封地。

跑馬佔圈是清朝初年的事,相傳,清朝打下天下後,經朝廷允許,朝裡的親王和功臣們騎著戰馬,跑上一圈,圈內的土地就作為朝廷的封地歸自已了。

封地中祭天台村北的地塊,背靠虎坨嶺的聚龍溝,面向南嶺一個叫南宮的地方,他們看上了這裡的風水,建起自已家族的墓園。

清末年間,李半朝的人從南方把邸家買過來,讓他們到這邊安了家,為的是給李半朝守墳,所以家裡那真叫一窮二白。

譚潤娘記得,自已在孃家的日子過得很苦,小時候家裡連鹽都買不起,為了讓飯菜有點味兒,就到地裡揪幾片花椒葉子放裡邊一起煮煮吃。

譚潤娘連個名字也沒有,因為是女孩,當地都把女孩叫丫頭,沒有名字,街坊四鄰的就叫她丫兒。丫兒十八歲時,她家裡收了譚家給的彩禮嫁到祭天台來。

過慣了窮日子的人,不怕苦不怕累,這正合了譚家的意。從此,丫兒與譚耿兩口子一起勤儉度日,家裡也越過越紅火,譚耿頭死那年,二人還置了三畝地。

鄰居們見孃兒倆如此能幹,都很佩服。在村裡,譚家是小戶,論鄉親輩分,現在人們大都叫譚耿媳婦耿嬸。

一晃三年過去了,這天 ,祭天台來了一個相面、算卦的先生,說是看得很準。譚潤就非要拽著娘來相面。

“先生,你給俺們孃兒倆看看。”耿嬸對相面先生說。

那人先是看了看譚潤,見她頭髮蓬亂,面板曬得黝黑,光著的一雙腳片子下面,生著厚厚一層老繭,活脫脫一個假小子。就說:“這丫頭命硬!恐怕是對身邊的親人不利呀。”

耿嬸一聽這話,就覺得有道理。譚潤五歲,爹就去世了,此前她還有過一個弟弟,但譚潤三歲的時候,這個還不足一歲的弟弟就夭折了。這不就是譚潤的命硬,對身邊的親人不利嗎?

“那先生到我們家給看看吧。”耿嬸怕在街上有些話不好說,就把這位算命先生領到了自已家。

這人坐下後,耿嬸問:“你看看我這丫頭的命怎麼樣?”

“這丫頭只是小時候可憐,沒人庇護,結婚後則是兒女雙全,而且衣食無憂,長命百歲。”算命先生笑著說,邊說邊打量著周圍的東西,發現院子裡鐵絲曬條上晾著許多剛洗好的衣服,但沒有一件是男人穿的。

耿嬸聽了算命先生這話,心裡自是高興,臉上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再說說我娘吧。”譚潤又催促道。

“唉!我還是不說了吧。”算命先生吞吞吐吐的。

“我娘把你請到家裡了,就是叫你給說說的。”譚潤著急了。

“先生,我知道我命不好,既然這裡沒有外人,我也不怕別人笑話,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耿嬸對算命先生說。

“既這麼說,那我可就得罪了。”算命先生說,“你怕是要吃三眼井的水呀。”

“先生你就直說了吧,要不我也聽不太懂。”耿嬸說。

譚潤也瞪著一雙疑惑的大眼睛,不知道什麼叫“吃三眼井的水”。

“說白了就是你得出門子,還要改嫁兩次。”算命先生解釋道。

“放你娘個屁!你娘才出門子呢!”聽了算命先生的話,譚潤拎起身邊一把笤帚就朝他打過來,還邊打邊罵。

嚇得算命先生雙手捂著腦袋就往外跑,嘴裡還叨咕著“命硬,我就說這丫頭命硬吧。”

“別這樣,潤兒,你娘這輩子死也不出門子,你就放心吧!”耿嬸說。

此後,耿嬸再也不去算命,有給她上門提親的,都讓她拒之門外了。其中兩人,讓譚潤知道了,依舊是連打帶罵的給趕跑了。

耿嬸知道,譚家人最崇尚兩點,一是勤儉,二是讀書。對她來說,勤儉沒有問題,關於讀書,自已雖然沒讀過,一個字不識,但卻非常贊同譚家讀書的傳統。

建國後,政府號召女孩子上學,譚潤雖然大了幾歲,母親仍然讓她去了學校。小學畢業後,又到五里外的公社去上初中。冬天住宿,夏天就走讀,一直上到吃食堂過後那年初中畢業。

有幾個男同學畢業後就要去北京找工作,譚潤聽說後,就找上平時要好的四位女同學,要求與男同學一起去北京。

耿嬸知道,找工作也是讀書人的正經事,她立馬就給了譚潤一些盤費,她們匆忙打點行囊,從祭天台步行七十里路,走到放水橋火車站,買上車票就去了北京。

這些同學有一個在北京有親戚,到北京後就住到了親戚家。其他人都租住在一家小旅館裡。由於盤費少,她們五個女同學,只合租了一張單人床,甭說躺下睡覺,幾個人坐下都擠得難受。

真可謂是初生的牛犢不怕虎,山溝裡來的幾個初中生,兩眼一抹黑,啥都不懂,就敢到大北京找工作,出了旅館的門他們哪兒都不認識。所以,幾個男同學從不敢讓他們出門兒,每天自已到處如瞎貓碰死耗子般的去企業單位,問人家是否用人,讓女同學在旅館等著。

一週後,那點可憐的盤費眼看就吃完了,工作的事,連影兒都沒有,再待下去,恐怕連回去的車票錢都沒了。男同學只好給她們買了張返程的車票,讓她們回祭天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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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來的幾個男同學,能打些零工,掙點吃住的錢,又多混了幾天,最終,除了那位有親戚的同學,誰都沒找到工作,全部灰溜溜的回村兒了。

從北京回來,沒別的指望,譚潤就到生產隊出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