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從林導口裡聽到褒獎,楊瑀還是覺得有點意外的:“哦,何以見得?”
權非汐只是個普通女孩,充其量就是長得漂亮,個性簡單。
“沒錯,就是簡單.”
林導似乎與楊瑀心有靈犀,抬頭望著陰鬱灰藍的天空,像是陷入某種沉思中:“leon,其實你這種偏執狂,就該配一個簡簡單單的女孩。
仙女站得高,看得遠,想要的就多,跟仙女在一起,你會活得更累.”
楊瑀頓時愣在原地,鳳眸從不遠處正在幫忙收拾道具的權非汐身上掃過,有瞬間的凝滯。
“哈哈,真像小老頭!其實你可以學學演戲,省得整天面癱.”
林導忽然一掃哲學家的風度,大大方方地跟他開玩笑。
楊瑀抿唇不語,神色冷漠,卻第一次主動朝權非汐走去。
吃過晚飯,權非汐破天荒地沒有犯困,畢竟她這是第一次學表演。
模特課程裡有表演一項,可是跟正規的電影表演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林導倒是慷慨,見權非汐眼中滿是遮掩不住的興趣,就將兩本專業書送給她。
“有空的時候可以翻一翻,你走野路子,如果不能劍走偏鋒,就只能淪為路人甲了.”
林導的分析很犀利,權非汐決定乖乖聽著。
“謝謝林導,我會加油的.”
權非汐在前輩跟前,牢牢記著阿美的教導。
阿美正要送權非汐上車,忽然發現楊大boss的邁巴赫風之子停在路邊,像是守候已久。
權非汐渾然不覺,正在抓緊時間背劇本臺詞。
等楊瑀從車裡出來,阿美眼神閃了閃。
“cherry,趁熱打鐵的道理懂吧?”
阿美朝楊瑀的方向呶了呶嘴。
權非汐秀眉微蹙,遲疑道:“可是,這次沒有藉口咯,再說合同已經改了……”“笨蛋!你不會話嘮神功?”
阿美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使勁戳了戳她的腦門。
“好吧,好吧.”
權非汐無奈地聳聳肩,快步走到邁巴赫門前。
與楊瑀對視一眼,楊瑀半邊身影隱沒在昏暗中,與光亮處的輪廓互相映襯,半是孤寂半是清貴。
權非汐突然覺得心底一陣戰慄,急忙用笑容掩飾這份詭異:“你等了多久?等誰呢?”
楊瑀鳳眸一閃,親自替她開啟車門。
如此水到渠成的邀約,她當然用不著客氣,不過上車後還是壯著膽子問:“你不會賣了我,讓我幫你數錢吧?”
看來她雖然笨頭笨腦,卻不至於無藥可救。
楊瑀微微勾唇:“不值多少,我懶得賣了.”
“切!最近豬肉行情大漲,我這隻肥羊,至少可以貴出二十倍.”
沒等楊瑀反應過來,權非汐便吃吃笑道:“不信你可以去吃烤羊肉串,保證吃窮你.”
楊瑀抽了抽唇角,差點沒一口氣噎住。
世上還有她這種思維怪異的女孩,到底懂不懂矜持?見楊瑀目光專注,神色凝練,權非汐忽然覺得不能在他耳邊製造噪音。
於是沉默半晌,還是楊瑀主動挑起話題:“今天對你來說,夠不夠特別?”
“啊,你問到點子上了.”
其實她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從那種亢奮的演戲狀態中剝離出來。
“那好,告訴我,你想去什麼地方慶祝.”
慶祝?她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沒聽錯吧?她才認識他幾天?可楊瑀似乎十分堅持,不容她拒絕:“還有兩年的合作,你總不能一直躲著我.”
“你,你,你的意思是?”
沒錯,就是他暗示的那樣,他想重新開始一段旅程。
她或許不是唯一的旅伴,可畢竟在頒獎盛典上被他當眾預設過。
“恕我冒昧,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準備跟秦嫣然求婚?可是我不小心變成擋箭牌?”
想起那場震動海城的鬧劇,楊瑀臉色有些冷,可惜權非汐不顧他的心情,故意翻起舊賬。
“你恨秦嫣然嗎,想報復她嗎?沒有愛哪來的恨。
你一定很傷心吧?”
“閉嘴!”
他終於受不了,厲聲呵斥。
權非汐畏懼地瑟縮一下,卻依舊不怕死地戳他心口:“我覺得吧,你跟秦嫣然是一樣的人.”
楊瑀向來冷靜如山,雖然厭煩她的不著調,卻還是仔細聽著。
“哦?”
“聽說有些人在一起待久了,很多東西就會變得相似。
比如容貌和個性.”
這話頓時勾起楊瑀的同感,楊家的父親和母親就是這種越長越相似的型別。
以前父親還是挺明理的,可母親雙腿殘廢之後,他就跟母親一樣陷入偏執瘋狂的沼澤裡。
“其實你怪罪秦仙女背叛了你,你何嘗不是一樣的狠絕?”
楊瑀不愛聽這話,冷笑道:“顛三倒四,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小學語文跟誰學的.”
“跟——我家隔壁賣雜貨的老太婆啊.”
楊瑀只是隨口一提,卻不知,這正是權非汐心底的傷疤。
她雖然笑得恬淡,貓兒眼裡卻藏著一絲莫名的悲涼。
別人只能看見名義上的豪門千金,哪裡懂得她曾經不得不放棄另外一種人生的失落與無助。
“呼——”氣氛陷入僵滯,權非汐忽然開啟車窗,恣意地呼吸。
就在這時,邁巴赫經過一條城際鐵路。
權非汐驀地眼神一亮,叫道:“快停車.”
楊瑀反應極快,一記漂亮的甩尾,將風之子停在空地上。
權非汐率先跳下車,朝楊瑀擺擺手:“這裡,就是這裡。
最適合慶祝的地方.”
楊瑀一聽,忍不住四下打量。
這是條廢棄的鐵軌,年月已久,周圍聳立著同樣蒼老的菜市場和平民小區。
海城的春夜,其實並不涼薄,喧囂的燈火甚至為夜色染上一絲溫暖。
權非汐沿著鐵軌一直朝北走,走到更為荒僻的地方,被楊瑀追過來揪住:“行了.”
這是三不管的灰色地帶,她無知,他卻不能放任她陷入危險當中。
“楊瑀!我告訴你!”
權非汐忽然脫掉高跟鞋,大大咧咧地赤腳踩上鐵軌:“我不是你眼中的廢物,知道我小時候每天走多久的鐵軌嗎?早上晚上各兩個小時,中午一小時.”
楊瑀瞬間就明白了權非汐的意思,鐵軌是筆直的,她那是練習走貓步。
可以想象,她用這種方式修煉,必定是吃了不少苦頭。
至於真正的豪門千金,誰沒有自己的練功房和專業指導老師?“楊瑀!”
她第一次大聲叫喚他的名字,“我很感謝你,你給我機會,雖然之前鬧了個大烏龍,可是我真的好開心。
如果以後我成為獨當一面的大明星,我一定會每年替你燒香拜佛.”
楊瑀不禁暗暗搖頭,嘴上卻笑道:“我不缺你這點香火.”
“切!你裝得無所謂,其實心裡美著的吧!”
權非汐不服氣地喊道。
這樣的慶祝,未免太寒磣。
可是權非汐絲毫不在乎,她踩著最標準的貓步,沿著荒廢的鐵軌一直往前走。
楊瑀緊緊綴在她身後,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
直到她伸開雙手,朝楊瑀擺出一個擁抱的姿勢,楊瑀頓時心口猛跳,此時的權非汐,還是那一襲自己改造的後現代裙子,朝霞映雪,翩然如蝶。
他想,他永遠忘不掉這一幕。
可楊瑀還是按照預設的時間迎上前,將她輕輕攬入懷中。
她掙扎兩下,掙不開楊瑀的禁錮,便悶聲悶氣地說:“我可不要你的曖昧,你送給誰都可以。
不過說好的,合同已經簽了,你不能隨便改主意,或者趁人之危要挾我.”
楊瑀俊眉斜挑,神色中透著一絲晦澀:“如果非要送給你呢?”
她吃驚地抬起頭,推開他堅硬如鐵的雙臂,將他上下打量一遍。
“還滿意麼?”
他嗓音變得暗啞,距離極近,他可以嗅到權非汐身上清雅的香味。
女人嬌柔的身軀在他身上磨蹭,很容易擦槍走火。
“這,我,不行。
我是說,我不可以這樣的.”
權非汐有點語無倫次。
楊瑀鋒利的鳳眸,此時浸潤著如水的月光,竟然變得漸漸溫柔起來。
他微微低頭,捧住權非汐鎖眉深思的小臉:“你究竟在等誰?在等那個男人?”
權非汐終於後知後覺地跳起來,因為動作劇烈,她差點崴了腳。
“你知道什麼?你調查過我?”
權非汐不是初次見識這男人的手段,連秦嫣然都甘拜下風,她能有什麼勝算?剛才瀰漫在兩人中間的溫情,霎時消散得無影無蹤。
楊瑀瞬間就恢復成冷麵煞神。
“你的助理沒有告訴你麼?安氏財團的二公子,月初已經跟權家嫡女訂婚。
雖然只是聯姻,不過這門婚事八九不離十,兩人已經結伴提前出去培養感情了.”
月初,月初?權非汐大腦一片空白,只隱約想起安錦失去影蹤的時間,正是那時候。
那天阿美接了個電話,臉色很難看,卻什麼都沒有透露。
晚上兩人一起泡澡,阿美笑嘻嘻地說八卦新聞,裝作無意地說了句:“三人行,必有姦情。
cherry,但凡你身邊有個實力相當的雌性,就要特別小心了。
因為她很可能挖走你的牆角.”
當時權非汐嚼著酸話梅,笑得一臉知足:“管他呢,是我的挖不走。
能挖走的,都是革命不徹底,根基容易被外人動搖的.”
可是沒幾天,她就發現自己找不到安錦了,電話微信郵件微博,發出的訊息統統石沉大海。
國內外無數媒體記者捕風捉影,以為她跟男朋友鬧翻,所以才會失意回國。
只有她自己知道,或許回到海城,她才有一線生機。
楊瑀脫下外套,將她包裹起來,即便擁有他的溫暖,她還是冷得渾身顫抖,眼神發直,雪齒幾乎將唇瓣咬得稀爛。
楊瑀幽幽地看向不遠處,巴黎那一夜是混亂的開始,可惜當時的真相誰也說不清楚。
好半晌,他才冷酷地開口:“安家二公子,是權家給權雪臣準備的。
你早該知道這個結局。
如果你想扳回這一局,跟我合作.”
合作?權非汐敏銳地捕捉到這個詞,貓兒眼裡充盈著破碎的星光。
“對,當我的契約戀人,我可以順手幫你對付權家和安錦.”
他唇角微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