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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餓餓餓

他端著倨傲試圖摘下薔薇,卻被扎出了滿手的血洞。

*蒙瑪帝國第一序列星,聖浮里亞星——啪。

盛著紅酒的杯子忽然落地摔成碎片,暗室內的沙發上有道人影微微僵硬,他揉了揉太陽穴,眼底閃過一抹難以置信。

“怎麼了?不喜歡我們的新據地嗎?”

層層堆疊的木櫃前站著一身穿藏藍騎馬裝的俊美男人,他偏頭,溫和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皮質沙發上。

那裡光線昏暗,朦朧反著光的鎖鏈一路延伸到陰影之下,以至於另一人的面孔被徹底地擋在了黑暗裡。

“是蟲母.”

那人喃喃,附身撿起酒杯碎片時帶動了束縛行動的鎖鏈,立馬發出了沉悶的碰撞聲。

“蟲母?”

男人微怔,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感受的到——那是一個新誕生的蟲母.”

鐵鏈在響,彰顯著當事人不安的內心,“我告訴過你,當年我殺死過一隻蟲母,一隻還不曾誕生就險些能引得蟲族共鳴的小蟲母……”因為嫉妒,因為恐懼。

“我知道.”

藍色騎馬裝的男人不在意地扭頭繼續整理手頭的工作,那些落了灰的櫃架上是他的家族曾經留下的記憶。

他一邊挑挑揀揀,一邊漫不經心道:“那又如何?新生蟲母有多脆弱你難道不知道嗎?更何況……”他笑了笑,“那些高階蟲族應該比我們更著急吧?”

“……是的.”

鎖鏈的動靜逐漸消失,藏身於陰影之下的人緩緩喘著氣,他像是上了年紀的老者,胸腔裡浮現陣陣的悶窒,只隱約可見輕拍在他胸口的蒼白手掌。

男人勾唇,“我記得,你是因為蟲母的血液而得到了永生?”

“那不是普通的蟲母,而是王血蟲母.”

“那現在這位新生的小蟲母是什麼?”

陰影下的人搖了搖頭,“……還不能確定.”

“哦,好吧,看來我們還需要等待.”

男人發出優雅華麗的喟嘆,“永生啊,那還真是令人渴望的美夢……權利、金錢、地位也都將變得唾手可得.”

“嗯?瞧瞧我發現了什麼——”櫃架前的男人聲音略微驚訝,他從雕刻著精美花紋的櫃子深處拿出了一個有些年份的冷凍箱,邊角的磨損有些嚴重,好在這些外部的破壞並不影響其繼續工作。

不過這樣的款式大概要追溯到幾百年前了,甚至連生產這款冷凍箱的廠家都早已經停產。

這大概是這座宅子之前的主人所留下來的“雜物”。

才接手宅邸不久的男人若有所思,他手指撫摸過冷凍箱上四位數的密碼鎖,顱內的思維神經轉動靈活,很快從記憶中揪出了宅邸曾經主人的身份——達布斯家族的第五任繼承人約爾夫·達布斯,一位頂級的男性alpha,當然這一代也是整個家族走向衰落的開始。

誰叫他有位為愛瘋魔的先祖呢?在當了家主後傾家蕩產也要找到一個人,於是最後果真破產了。

富有年代感的風流野史躥上了男人的腦海,他沉吟片刻,對著密碼鎖輸入進去一串數字。

——咔噠。

開了。

“為什麼你知道密碼?”

鎖鏈摩擦,沙發上的人重拿出完好的杯子為自己倒上了紅酒。

“我的記憶一向很好,當然聯想能力和運氣也非常地不錯.”

男人勾唇,說了句似是而非的玩笑話,他並沒有回答對方疑問的責任,便只隨意地低頭在冒著冷氣的箱子裡翻動,“一管血液、一個手鐲和照片……”喃喃聲停止。

冷凍箱裡被保管了數百年的並非什麼珍惜藥劑,而是一管血液,正隨著男人的擺弄而潺潺地流動在狹窄的玻璃管中,沒有任何的分層,鮮活地就像是剛採集不久。

以帝國當前的技術,儲存血液並非難事,但奇怪在於這管血看起來太新了。

新到不正常。

沙發上的人抽了抽鼻尖,密封的玻璃管本該隔絕一切氣息,但他卻莫名感受到了乾渴。

喉嚨微動,喉結不住地上下滾動著,黑沉沉的眼瞳緊緊盯著管中的鮮紅,綻出了兩團烈烈的火光,堪比夜裡見到了老鼠的貓。

——叮噹。

小巧的鈴鐺聲響格外清脆,打斷了蓄力在他心裡的渴望。

“索蘭,你在想什麼?”

站在冷凍箱前的男人忽然出聲,此刻他手裡捏著的不止是裝有血液的玻璃管,還有一張照片、一個鈴鐺手鐲。

“沒什麼.”

被稱作是索蘭的青年回神,他嚥下杯子裡最後一口酒水,扶著沙發站了起來,終於走到了光線之下,而桎梏著他腳腕的鎖鏈則隱沒於更深的陰影中,“那管血,很奇怪.”

“我也發現了,”男人搖了搖玻璃管,忽然靠近索蘭,“你可以聞到嗎?”

“我又不是狗.”

青年壓平了嘴角,但還是靠近玻璃管的封閉口嗅了嗅,確實什麼味道都沒有,可又勾得他心癢難耐,連自己的血管都開始為之噴張。

他盯著那似乎還“活”著的血液,心臟的跳躍開始與流動的紅色相互重合,那是源自於血脈上的熟悉吸引。

索蘭按下了心底的熟悉,忍不住道:“像是蟲母的血,生機勃勃又格外霸道,或許是因為新誕生的蟲母而引起了共鳴?”

思維遲緩的他甚至都忘記質疑屬於人類的帝國範圍內為何會存在珍貴的蟲母之血,但潛意識地,他隱瞞了另一個重要的訊息。

男人眉眼含笑地盯著索蘭看了一眼,藏在瞳孔深處的意味不明,就好像是無條件的信任,但又像是薄涼到骨子裡的審視。

指尖不安地抓了抓褲邊,索蘭看向男人的手,“照片裡是什麼?”

“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男人笑了笑,隨手把手鐲和照片塞到了騎馬裝腰側的口袋裡,他將血液重新放到了冷凍箱裡,關閉、上鎖一氣呵成,“親愛的索蘭,你知道的——我要為咱們英明神武、殺伐果斷的陛下繼續服務了,這個時間點,該換班了.”

索蘭重新縮回到陰影下的沙發裡,他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在男人離開之際不忘又叮囑一句,“不要暴露我的行蹤.”

“當然,我是一個遵守承諾的老實人.”

離開了暗室的男人腳步無聲,幾乎是在關門的瞬間,他臉上溫和的神情褪去,轉而換上了冷淡的倨傲,那是一副老貴族才有的底蘊和架勢。

口袋中的照片再一次被抽出來,男人對著光偏頭打量,視線裡被某種不可捉摸的情緒佔滿。

——那是一個黑髮黑瞳的漂亮青年,或許是發現了角落中的窺視,冒著寒光的眼瞳裡“噌噌”飛著刀刃,猛然轉頭間髮絲凌亂地黏在臉側,甚至有一縷被挾在了唇間,襯地其顏色鮮紅,成了整張照片中唯一的亮色。

在照片的右下角,潦草的筆跡寫著“1224”。

是密碼,也是一個日期。

男人的手指輕輕摩擦著有些時間的照片,生著繭子的指腹落在了漂亮青年的臉側,有種狎暱的曖昧。

他說:“真漂亮啊……”巧的是,這很合他的口味。

“可惜已經死了.”

聽說連渣都不剩。

混不在意的自言自語消散在空氣中,男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啊,好餓……餓到好像立馬能吃下一頭牛,或是別的什麼。

顧棲抱著肚子癱瘓在天鵝絨螞蟻的腹部,手裡揪著身下軟乎乎的絨毛有一下沒一下地拔著,當然他收著力道,雖然□□了半天,但卻一根毛都沒有揪下來。

蟲母的身體遠比他想象中的更加脆弱,或許是因為之前有卵液的滋養,所以顧棲基本沒有餓感,但當他沒了卵膜的保護後,強烈的飢餓便乘著狂風暴雨砸在了他的身上,明顯到整個胃都在痙攣。

餓!餓!餓!簡單的字眼被繞成了一段魔咒,嘈雜地在顧棲的腦海裡轉著,甚至某一段時刻裡他神志全無,整顆心臟都飢餓的大手緊緊攥了起來。

太難受了。

天鵝絨螞蟻感知到了蟲母的難耐,它著急地看了看空無一物的山洞口,依舊見不到其他蟲的影子,便只好輕緩地搖晃胸背,像是母親的搖籃,試圖用這樣的辦法來緩解蟲母的不適。

而黑髮的青年也悄無聲息地軟著手腳蜷縮在一片絨毛之中。

落著零碎石子兒的地面隱隱冒著溫熱,那股熱流在地下穿梭,連帶著山頂又吐出了滾滾的灰白色煙氣,將高飛的鳥雀擋在了朦朧之下。

高大的叢林中有急速穿行的低階蟲族,或飛或跑,尋找著可以填飽蟲母脆弱脾胃的食物。

它們無一不在為蟲母服務著。

同一時刻——【好餓。

】坐在客廳裡品著紅酒的安格斯·猩紅忽然一愣,手裡握著的杯子瞬間落地,四分五裂。

他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是什麼……”他壓抑著聲音,有些疑惑,微醺而導致醉意朦朧的紅色眼瞳裡瞬間浮上清明。

紅髮的高階蟲族眉頭緊皺,同色的瞳孔裡晃動著怪異和不解的火焰。

他側頭試圖更加清晰地感受剛才瞬間的動靜,卻在片刻的空白後有些煩躁地揉了揉腦袋。

安格斯自言自語道:“那是什麼……”是誰在精神力連結中喊餓?但那聲音不屬於他所知道的任何一個高階蟲族。

【餓……】陌生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連帶著令安格斯重溫了那天蟲母誕生時神經痙攣的酥麻,瞬間他明悟了——這是蟲母的聲音。

“怎麼可能……”清亮,微糯。

不是那種黏糊糊糕點的糯,而是另一種,像是含在嘴裡的冰鎮果酒,會令人聯想到太陽、微風、沙灘,亦或是溫和起伏的淺藍色潮水。

安格斯為自己過於柔和的聯想而皺起了眉頭。

不對勁,想到蟲母應該是憎恨、是厭惡的情緒,而不應該是這種甜到粘牙的滋味。

紅髮蟲族因為自己的想法而不由得乾嘔了一聲。

他揉了揉太陽穴,重新回憶剛才發生的一切——就在前不久,當他將第三杯紅酒碰觸在下唇準備一飲而盡的時候,忽然整個腦子裡的神經一抽,隨後從耳膜或是其他什麼能夠連線到大腦皮層的地方響起了不屬於他的聲音,當然也不屬於陸斯恩和艾薇。

能夠達成精神力連結的高階蟲族並不多,這意味著強大、意味著在蟲族之中無上的地位。

也就是說,這隻新生的蟲母不僅在誕生之際發出了自己降世的訊號,更是把自己餓肚子的感應傳導給了其他或者是某一位高階蟲族的腦海裡。

甚至……安格斯也覺得有點餓了。

【好餓啊……】又是一聲。

安格斯“噌”地坐了起來,他瞪大了眼睛,自帶風流的面孔上浮現一絲遲鈍的懵,深紅的眼睛直勾勾地掃過私人客廳的一切,忍不住低聲道:“真弱,連肚子都填不飽的蟲母,應該會在我們找到之前就餓死吧……”說著他走到桌子前,那裡還有白天留下的一份甜點,是他的夜宵,此刻看起來格外有食慾。

【餓、餓、餓。

】重複的單音節字眼擁擠地擠在安格斯的腦子裡,他青筋暴起,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在看到內陷的凹痕和顫顫巍巍的甜點後,安格斯又皺起了眉毛,盯著盤子中的點心似乎能看出一朵花來。

片刻,他勾起了嘴角,“比起餓死,我果然還是更喜歡親自動手.”

似乎是聯想到了屬於蟲母的血液迸濺在面板之上的快感,那溫熱燃燒起了安格斯骨子中的戾氣,他餓狼似的舔了舔牙尖,唇邊的笑意愈發地愉悅。

大抵是精神力連結中重複著的“飢餓”勾起了安格斯的饞蟲,紅髮的高階蟲族優哉遊哉地捏著果香的點心送到了嘴裡,甜味在口腔裡炸開,腦海中蹦噠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滿懷惡意地想或許這隻蟲母已經被餓暈過去了,也可能成為某隻野獸的飯後甜點,總歸在安格斯為蟲母設定的結局裡,沒有一個是好的。

當他徹底嚥下嘴裡的甜點後,安格斯抓起聯絡器,漫不經心地點開通訊錄準備聯絡一下陸斯恩和艾薇。

只是當餘光瞥到盤子內的甜點殘渣後,他的神情和動作卻有少許的遲疑。

安格斯又靜靜地等了一會兒,卻再聽不到任何來自精神力連結動靜;他手指頓了頓劃過螢幕,並沒按下撥通鍵,反而隨手將聯絡器扔在一邊。

“再觀望觀望……”舌尖上的甜令人身心愉悅,但紅髮的高階蟲族卻忍不住再一次暢想那位剛誕生不久的蟲母會不會因此而餓死……那他一定會缺少很多樂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