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十五年,冬。
大越國皇帝劉治病體大愈,為上感上蒼,下撫黎民,普天同慶,祈求風調雨順,天下太平,皇帝劉治頒佈詔書,特赦天下,並於上元節這一日在都城上京舉辦盛大的遊園燈會。
春節餘溫未消,又逢上元節大型燈會,身在上京城內的百姓無一不歡欣鼓舞。
百姓家家張燈結綵,出門賞月,喜猜燈謎,同慶佳節。
只有沈容一人不悅。
正月裡,晚上氣溫很低。她往狐裘大氅裡縮了縮脖子,搓了搓手。
無錯書吧“小姐,你看這天鵝交頸燈籠扎的多美多妙啊。”丫鬟翠妮指著河畔一處燈籠,興奮的拍手稱讚。
沈容瞥了一眼未央河畔,河畔兩側早已掛滿各式各樣的彩燈,倒與遠處茫茫夜色形成鮮明對比。
“接漢疑名霎,依樓似月懸。別有千金笑,來映九枝前。容兒,我們一起放河燈吧?”
沈容晃神,想起去年穆寒與她一起放蓮花燈的樣子。
燈如繁星。
沈容蹙了蹙眉,回過神來。已有差不多半月未見穆寒,聽說今年上元節要辦大型的遊園燈會,她本來有著些許興奮與期待。
她在府中苦等了一日,一賭氣就帶著丫鬟翠妮出來了。
可是出來之後,她又後悔了。她想,穆寒許是忙於公務所以有事耽擱了。春節過後,穆丞相與他在刑部謀了一個主事的差事,剛剛上手。也許,她出來之後,穆寒又去府上找她呢?
此刻,她一點興致沒有。
“小姐,你看啊。你看河裡的許願蓮花燈多美,咱們去許願吧。”丫鬟翠妮又拉著沈容去看河裡的許願蓮花燈,只是臨到河畔前,突然張大了嘴巴,而後又慌張道,“小姐,你快看......”
後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怎麼了?”沈容狐疑的看著翠妮,順著翠妮手指的方向望去。
未央河中停靠著一艘巨大的花船。這艘花船半開著窗,裡面燈火通明,從沈容的角度正好看見裡面坐著兩個人。其中一人,正是穆寒。而他的旁邊,卻坐著一位明豔動人的女子。
只見穆寒與那名女子正在飲酒,郎情妾意,談笑風生。
這就是他今日不露面的緣由?這就是與她指腹為婚的未婚夫?沈容覺得自已就是一個玩笑,一個傻瓜。
“走,小姐,我們去問個明白。”翠妮未想到會是現在的情形,虧得小姐心心念念於他,拉著沈容就想躍到船上問個明白,但見沈容一動不動。
“回府。”沈容咬出兩個字。
“小姐,”翠妮抬眼見到沈容站在原地瞬時紅了眼,指甲攥於掌心,手指都有些發顫。
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想到自家小姐一向沉穩有主見,乖乖聽從安排。
沈容是有一瞬的憤怒和心慌,但很快清醒的意識到,她衝上去能解決什麼問題?是質問他,大鬧一場,鬧得人盡皆知嗎?
不管是不是誤會,此刻她若露面,面面相覷三人,定會使得場面異常尷尬,而後果她未見得承擔的起。
能與慕府聯姻,這是多少人眼紅的親事,而她只是一名小小醫官的女兒。
就算真的取消婚約,也不該以此方式。
沈容眼裡含淚,轉身跑回了馬車。她要回府,她要遠離這裡,她要考慮一下接下來該怎麼辦。
“李師傅,走,我們回府。”
車伕李鐵見主子怒氣衝衝,便也不敢多問,一揚馬鞭,馬車緩緩啟動。
只是沒跑多遠,突然,馬像受驚了似的,狂奔起來。
“小姐,馬失控了,抓緊座椅。”
李鐵朝車內大聲一喝,緊張的馭著韁繩,可是馬兒卻越來越狂躁。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我都還沒瘋,馬卻得了失心瘋?”沈容咒道。
顛簸中,沈容艱難的走向前室,搶過李鐵手中的繩鞭。
車伕哪敢違命,只好由著她駕車。
倒也不是沈容胡鬧。沈容母親深諳馬術,自小便教過沈容騎馬,馭馬之術,沈容盡得親傳。只是今日之馬,癲狂的厲害,各種手段用了,一點效果不起。
沈容厲聲喊道,“翠妮,李鐵,我們現在馬上跳車,搏一把。”
翠妮、李鐵互相點點頭,誰也不敢有片刻的遲疑。她二人本想接過繩子,護著主子先下馬車,誰成想,關鍵時刻沈容倒是厲害的主,她瞅準了一片草地,三兩下便將翠妮、李鐵踹了下去。
菩薩保佑,吉人自有天相吧。
沈容默唸兩句,正想自已躍下,此時,不知道從哪裡躥出一匹駿馬,上邊坐一紅衣女子,皮鞭抽著馬兒,速度極快,引得沈容的馬兒愈發癲狂。
兩匹馬原本並駕齊驅,此時繩子不知何時糾纏在一起,馬車歪歪斜斜,韁繩纏繞著兩人,掙脫不開。
隨著馬聲嘶鳴,生生將兩人拖拽入河中。
而那兩匹馬兒此刻脫了韁,一路狂奔沒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