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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狂風

林悅滿心都是難以言喻的羞愧,曾經那良好的教育彷彿成了一種諷刺,因為她骨子裡的謙遜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古丹帶著她艱難地穿越那彷彿無邊無際的廣袤荒野時,林悅沉默不語,內心被深深的內疚所佔據。

她在心中為自已曾經擁有的那顆純潔無瑕的心靈默默哀悼,如今,這顆心已被現代社會的種種繁雜所侵蝕,變得不再純淨。

在心底,她對自已的救命恩人說了無數難聽至極的話語——野蠻人、低等生物、肌肉怪。

她這般惡劣的行徑,簡直與那些肆意貶低其他種族、毫無包容與尊重之心的種族歧視者毫無二致。

然而,在這個神秘的星球上,古丹絕非野蠻人。他在這裡宛如一位無可匹敵的優勝者,而她不過是一個祈求憐憫的卑微人類,彷彿隨時都可能被殘酷的環境所淘汰。

古丹就這樣帶著心情糟糕透頂的她走了數里之遙。一路上,他全神貫注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對她的情緒和狀態根本無暇顧及。

當他們終於抵達一片空曠之地時,這段充滿艱辛的旅程暫時得以停歇。她從他寬厚的肩膀上抬起頭,一眼便望見了那片橫亙在前方、擋住他們去路的遼闊湖泊。

古丹走到一塊形狀奇異、宛如藝術品般的紫紅色平石旁,輕輕地將她放置在上面。

她的反應極為迅速,趕忙拉下裙子遮住大腿,又匆匆整理了一下那張因羞愧而漲紅的臉。

古丹絲毫沒有留意她的尷尬與不自在,他的目光更多地集中在她身體上那些清晰可見的傷口,而非她那如同亂麻般糾結混亂的情緒。

他毫不猶豫地單膝跪地,動作輕柔卻又無比堅定地抬起她的腳,仔仔細細地開始檢查。她瞬間便明白了他的意圖,想用藥物為傷口覆蓋一層保護,於是趕忙伸手去拿手提包,從中掏出葉子遞給他。

可他卻搖了搖頭,拒絕了她的提議,隨後便轉身在附近的灌木叢中認真地翻找起來。

她靜靜地等待著,耳邊只有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時間彷彿變得無比漫長。

幾分鐘後,他從那茂密的灌木叢中拿出一把白樸樹葉子。

當她看到古丹的手像是被尖銳的荊棘劃傷時,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抓他的手腕,這一抓,她才驚愕地發現,他那粗壯有力的手腕竟比她纖細的腳踝還要粗壯許多。

古丹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抓握嚇了一跳,畢竟林悅向來極少主動與他有這樣親密的接觸。

他輕輕地掙脫開來,隨後便開始專心致志地碾碎那些葉子。

這些葉子的藥效要比之前給林悅傷口用的那些強上許多,可獲取的難度也大大增加。它們只生長在沒有魚兒遊動的寧靜湖邊。

古丹的手中剛出現一團精心碾碎的藥膏,林悅便迫不及待地伸手抹了一把。

“不用著急。我會把這個塗在你的腳上。”古丹的話還未說完,便戛然而止,只因林悅已經自顧自地將藥膏塗在了他的手上。

她無比認真地塗抹著,那專注的模樣顯然是在為他手上的這些小傷口而憂心忡忡。

古丹突然爆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別擔心。這點小傷要不了我的命。”

他輕柔地摸了摸男孩的頭髮,以此作為對她體貼行為的獎勵,而後便將注意力重新轉移到她的腳上。

那傷口又深又髒,情況不容樂觀,他必須儘快為她塗上藥,否則一旦傷口感染,就林悅那嬌小柔弱的身軀,定然無法承受發炎所帶來的痛苦折磨。

他開始小心翼翼地把藥輕柔地塗在傷口上,心中無比期望能夠有乾淨的水來洗掉那些頑固的汙垢。

只可惜,這湖裡的水早已被不知名的蟲子所汙染,根本無法用於清潔傷口。

林悅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眉頭緊緊皺起,竭盡全力抵抗著傷口處理過程中帶來的刺痛。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古丹已經儘可能地動作輕柔了,可她的腳卻還是不受控制地想要躲避古丹的觸碰。

當古丹終於鬆開她的腳,確保她的腳安穩地放在乾淨的葉子上時,她這才如釋重負地長舒了一口氣。

古丹直起身子,轉身便準備離開。

“古丹?”她的呼喚聲尾音上揚,充滿了不安與恐懼,她滿心害怕被單獨留下。

古丹似乎瞬間就明白了她那未曾說出口的問題。他簡短地回答了一句。她雖然聽不懂他話語中的大部分內容,但卻清晰地聽到了“卡爾”。“卡爾”意味著吃,所以她猜測他大概是去打獵準備午餐了。

她微微點了點頭,目光落在自已的雙腿上,心中暗自祈禱古丹可別走得太遠。

她實在不想一瘸一拐地在這危險四伏的地方去躲避那些隨時可能出現的兇猛捕食者。

古丹不到一分鐘就回來了,這讓她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他的手裡沒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鮮血淋漓的屍體,而是一根帶有橙色葡萄狀水果的樹枝。他毫不猶豫地把整根樹枝都遞給了她,當她想要分給他一些時,他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吃這個沒用。我需要肉來維持我的能量。”

她微微聳了聳肩,便開始大口吃起水果。這些水果嚐起來更像是毫無味道的蔬菜,而不是甘甜多汁的水果。

她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又往嘴裡塞了一口,古丹卻突然如閃電般朝她撲了過來。

與此同時,天空中發出震耳欲聾的恐怖聲響,林悅瞬間被驚得心跳彷彿停止,那呼嘯聲猶如一場兇猛至極的龍捲風即將席捲而來。

附近樹木的樹幹被狂風吹得嘎吱作響,樹葉沙沙作響,彷彿在發出絕望的哀嚎。

她嚇得連忙緊緊閉上眼睛,雙手拼命地抓住古丹那如同岩石般堅硬的二頭肌。

塵土如惡魔般飛進她的鼻孔,讓她的呼吸變得極為困難,彷彿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種酷刑。

她把臉深深地埋進古丹的脖子,內心無比清楚自已在這狂暴的狂風面前毫無抵抗之力。

他那沉重如山的身軀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但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她根本不在乎這些。

在那一刻,哪怕他和她貼得再近,她都覺得不夠安全,彷彿死亡的陰影隨時都會將她吞噬。

面對那拼命往肺裡鑽的塵土,她完全無能為力,脆弱得如同狂風中的一片落葉。

她開始因為極度的恐懼而顫抖不止,她能感到自已即將窒息,生命正在一點點地離她而去。

有個重物猛地砸在她背上,起初她以為那是堅硬的石頭。這樣的重擊又接連來了兩次,她這才終於意識到那是古丹的手。

他正在竭盡全力試圖讓她從極度的恐懼中平靜下來。

他那溫柔的撫摸一直持續到狂風停止它的肆虐。

當古丹想要起身離開時,林悅卻緊緊抓住他的肩膀,用盡全身的力氣把他拉了回來。

古丹清晰地感覺到林悅那雙小手因為極度的害怕而緊緊抓住他。

他輕輕推開她,當男孩再次湊過來,將那柔軟的身體緊緊貼向他時,他也並未感到絲毫的驚訝。

對古丹而言,與他人有如此親密且頻繁的身體接觸實屬罕見,但將林悅緊緊抱在懷裡,卻並未讓他感到有絲毫的不適。

他在心中暗自思索,這或許是因為林悅年紀尚小。孩子在面臨危險的時刻本能地尋求保護,本就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他站起身來,再次把林悅穩穩地背在背上。

此刻,森林已被狂風徹底擾亂,那些原本脆弱的樹木也在狂風中紛紛倒下。

他們至少得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藏一天,等到一切再次恢復穩定,才會更加安全。

古丹匆忙走向附近的洞穴,心中懊悔不已,後悔沒有向雷石索要一把鋒利的刀。

在這危機四伏的森林中行走,有一件稱手的武器在手,總歸是能讓人多幾分安心的。

他走進了這個區域的一個相對較小的洞穴。

對於他那高大而強壯的身軀來說,睡在裡面極為不舒服,幾乎難以伸展四肢,但此刻也別無更好的選擇。

他剛把林悅輕輕放下,便開始仔仔細細地尋找她身上是否有其他明顯的傷口。

除了她那充滿警覺的目光和因為緊張而緊握的拳頭,她看起來還算安好,沒有受到太嚴重的傷害。

古丹見她暫無大礙,便不再過多關注她,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在洞外的情況上,時刻警惕著可能出現的危險。

當他再次回頭看向林悅時,她已經在極度的疲憊與恐懼中沉沉睡去。

她的頭髮又髒又亂,讓古丹不禁連連搖頭,滿是無奈。

他緩緩靠近她,動作輕柔地解開她凌亂的辮子,小心翼翼地抖落上面的灰塵和雜物。

然後,在她還在睡夢中時,他又重新為她編好了整齊的辮子。

“林悅,”幾個小時後,他輕聲喊道。

林悅悠悠地從睡夢中恢復了意識,嘴裡的乾燥讓她忍不住呻吟起來。

古丹就靜靜地站在她的身旁,遞給她一個她只能形容為椰子的東西。裡面裝著清涼的清水。

林悅滿懷感激,開始小口小口地喝起來,同時注意到古丹已經按照習俗背過身去了。

喝水的時候不能面對別人。多麼奇怪的習俗。

她啃著古丹在她睡覺的時候收集的像杏仁一樣的堅果。味道雖然很淡,但在這艱難的環境中,有總比沒有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