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無宸的話好像惡魔低語一般狠狠扎進了江昭月的心裡。
他從小就不能習武,這是他畢生的痛。
他曾以為自己就算不精武藝,也能靠著一手出神入化的毒術和蠱術行走天下。
但現在蕭無宸將事實明晃晃的揭開給他面前看,面對蕭無宸的話,他根本反駁不了。
蕭無宸喟嘆一聲:“你看,他現在有多慘,你很在乎他又怎麼樣,你根本救不了他。”
江昭月的視線順著蕭無宸的話落在對面的穆江白身上,不自覺上前一步。
可他心中清楚,如果沒有蕭無宸的同意,他根本沒辦法把人從這裡帶出去。
蕭無宸諷笑:“世人都知道這靜思室,卻無人知道這裡可以窺見受罰者的一舉一動。
因為這是歷屆莊主才知道的事。”
江昭月眼神動了動,似乎燃起了一點希望,半晌又落寞下去:
“我沒有根骨,我上……”
蕭無宸打斷道:“若我能讓你重新擁有根骨呢?”
江昭月詫異的回頭看他。
蕭無宸表情篤定:“昭月,師兄不會騙你,只要你聽我的話,我能讓你重新開始習武。”
即使是現在,穆江白還在一牆之隔的地方受苦,江昭月也抑制不住的因為蕭無宸這句話而動心。
“你說的是真的?”
蕭無宸想了想,掐頭去尾的告訴了江昭月他一直在籌謀的事,只不過沒把人選就是穆江白的事說出來。
江昭月眼神閃了閃:“這樣是不是,有些太殘忍了?”
蕭無宸從前從來沒把這些事告訴江昭月過。
在他心裡,江昭月善良又溫柔,即使學的都是殺人的蠱毒,也不過是為了自保而已。
但現在他改變看法了。
他平生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做好事沒有不留名的道理。
更何況現在江昭月看上穆江白,不如就趁這個機會讓江昭月想想清楚。
他究竟是想一輩子當個廢物,還是想捨棄穆江白選他。
好在江昭月並沒有讓他失望。
他抬手撫了撫江昭月的臉,聲音帶著蠱惑:“放心吧,師兄會幫你把一切都準備好。”
江昭月想了想,還是問了一句;“捐完根骨,他會死嗎?”
蕭無宸的確不準備再留著穆江白,但他還是搖了下頭:“當然不會。”
江昭月心中最後一點不忍也散去。
這江湖終究是勝者為王,大不了他再補償那捐出根骨的人算了,反正也不會要命。
蕭無宸滿意勾唇,揉了一把江昭月的頭髮。
曾經那個對師弟百般照顧的大師兄好像又回來了:“所以你要聽我的話,別再惦記穆江白了,嗯?”
這是勸解,也是威脅,如果江昭月還執迷不悟,這次他不會再手軟。
江昭月似乎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自己還能擁有根骨的事情上,連還在受罪的穆江白也顧不上了。
他重重點頭,帶著歉意道:“是我從前不懂事,師兄不要生我的氣。”
蕭無宸嗯了一聲:“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呢?去吧,回你的院子裡去。”
燈籠的光線遠去,蕭無宸看向牆壁上的洞,詫異的挑了下眉。
剛才還在地上昏睡著的人消失在原地,侷限於洞口狹小的視角,他也看不清那邊的人到底還在不在。
蕭無宸不自覺湊近了一點,以穆江白現在的實力,根本不可能自己從靜思室裡逃出來。
所以他一定還在靜思室裡,只是藏起來了。
蕭無宸眼睛湊近洞口,突然,那邊一張被血糊住的臉冒了出來。
穆江白咧開嘴大笑,指著的洞口笑倒在地上:“哈哈哈哈哈,你被嚇到了吧?”
饒是蕭無宸,也真的被驚了一下,面無表情的看著對面的穆江白。
仔細看就會知道,穆江白看向這邊的眼神空洞,其實根本不知道這裡有一個機關。
但蕭無宸還是有些驚異於穆江白的敏銳,傷成這樣竟然還能站起來,並且還能發現他的方向。
蕭無宸輕嘖一聲,如果這不是他一早就給江昭月準備好的藥人,遇見這樣一個好苗子怕也會忍不住收做徒弟。
不過現在想這些都是徒勞,他直接轉身準備離開。
就算有內力護體,蕭無宸還是不喜歡這裡的陰冷。
穆江白笑夠了,坐回角落裡抱住了膝蓋,喃喃道:“師父,你怎麼這麼狠心。”
蕭無宸腳步一頓,想聽聽穆江白還能說出什麼來。
醒過來才覺得這冷意無孔不入的往身體裡鑽,穆江白吸了吸鼻子:
“臭師父,壞師父,怎麼心這麼狠啊?”
穆江白不知道,正被他說壞話的人一字不落的把話都聽到了耳朵裡。
他垂下眼睫,手指輕觸腰間的玉佩,這枚玉佩是他拜師那年蕭無宸送給他的。
也是這麼多年蕭無宸唯一送給他的一件東西。
他生氣的用指尖點了兩下玉佩,又小心的用手揉了揉。
嘆了口氣,穆江白的聲音傳到蕭無宸耳邊:“若師父再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懲罰我,我就不喜歡師父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自己安慰自己:“算了,這次不和師父一般見識。”
蕭無宸一愣,反應過來穆江白話中的意思突然笑了起來。
真是嘲諷,江昭月心心念唸的人竟然喜歡他。
大逆不道的喜歡上了自己的師父!
蕭無宸拂袖而去,不愧是被江昭月養大的孩子,和他一樣毫無廉恥。
穆江白來來回回的將這幾句話唸了好幾遍,才朝著蕭無宸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他走了嗎?”
小元寶立刻點頭:“已經走了。”
江白隨手把玉佩一丟,又恢復成了懶散的樣子。
沒辦法,這裡實在是太冷了,他動一下都覺得累的慌。
小元寶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自己的好奇,開口問道:“剛才蕭無宸看起來很生氣誒,小白。”
江白嗯了一聲:“沒事,他再生氣也不會再對我怎麼樣的。”
小元寶眨巴眨巴眼:“為什麼?”
“因為這件事對他有利,等他冷靜下來,他想的就不會再是怎麼對付我,而是怎麼用這件事對付江昭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