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程爍一如往常去菁華上課。

昨晚沒睡好，眼皮微微發腫。

他以為自己已經夠埋汰了，結果瞥見一旁的陳誠的眼瞼下泛著烏青，眼角處還有哭過的痕跡。

“你這是怎麼了？誰把我大兒打了？”

“貧苦男高中生被富家女的親媽拿捏了。”陳誠面露悲愴的神色。

“？”

什麼亂七八糟的。

不等程爍發問，陳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貴婦給了男高中生五百萬，讓他離開女主。”

程爍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某本小說。

這種爛俗的橋段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男主肯定不會收啊。

“你也覺得男主不會屈服對吧？”陳誠義憤填膺，咬牙道：“可這位作者不按常理出牌，男主收了錢一個人遠走高飛了！捏媽的，這是人乾的事？不僅be還爛尾，我把他拉黑了。”

“你至於麼？”程爍言語間滿是嫌棄。

“你不懂，共情能力強的人是這樣的。”

“你共的是女主的情吧？”

程爍滿不在乎的態度惹得陳誠更加急迫，他十分需要有個人能理解自己。

“爍哥，你想一想，如果亦哥收了你媽媽的錢離你而去，你什麼心情？”

“別拿我舉例子，這種事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

陳誠嘆氣，“男主在走之前還給女主做了一頓飯，如果女主早點發現，應該不會走到這一步。”

程爍的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

越想越不對勁。

這場景怎麼和昨晚有點像？

程爍點開置頂的聊天框，打字。

【在上課？】

一直到下課，程爍都沒有等來一條回覆。

心中那顆名為不安的種子漸漸發芽，整個人被一種莫名的恐慌籠罩。

程爍彈了語音通話無應答，打電話也無人接聽。

他在通訊錄裡找到李勝楠。

“喂？男神。”

“景亦在和你一起上課嗎？”

“沒有，他早上上了半節課就匆匆忙忙走了。”

“走了？去哪了？”

“他沒跟我說。”

程爍沉默片刻，問：“他最近有什麼異常嗎？比如有沒有見什麼人？”

李勝楠想了想，“昨天中午他走的時候臉色不太好。”

程爍正要掛電話，李勝楠的聲音又從聽筒傳來：“對了，他這些天一直在學雅思——”

叮——

電話結束通話。

李勝楠話沒說完，她本來想說亦仔可能去考試了。

雅思。

他學這個做什麼？

出國麼？

程爍沒心情再繼續上課，邊往福澤小區走邊撥打另一通電話。

“怎麼，終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關玉琳的聲音聽起來一切如常。

“你是不是偷偷見景亦了？”

一個月沒有交流，打過來電話就是質問的語氣，關玉琳十分不快。

但她還是耐著性子說：“見了。”

“你和他說了什麼？”

“我能說什麼？”

“他不見了。”

“你是在埋怨我嗎？”

程爍不想和她吵架，掛了電話。他很清楚——現在當務之急不是問責，而是找人。

一路上跑得太快，到201室時還在大口喘氣。

客廳，書房，臥室。

一切都保持著早上離開時的原樣。

程爍站在臥室門口，注視著收拾整齊的雙人床。

回想起昨晚的情景。

景亦對他說：程爍，抱抱我。

然後景亦主動地靠過來……

這是第一次景亦對他說這樣的話。而且昨晚吃飯的時候，景亦寡言少語。

不對勁。

程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大步上前開啟衣櫃。

景亦的衣服還好好地掛在裡面。

心中繃緊的弦鬆了半寸。

可景亦為什麼不回訊息？他去了哪？

程爍來不及多想，又馬不停蹄地去了京大的男生宿舍樓。

路上，他不知道給景亦發了多少訊息，打了多少個電話。

511宿舍的門關著。

程爍深深地呼了口氣，敲門。

室內傳來一陣腳步聲，門被開啟一條縫。

程爍欣喜，剛要開口。

“是你？你來找景亦嗎？”開門的人是汪哲。

“對，他回來了嗎？”

“他不在。”汪哲看著來人愁容滿面，眼中的紅血絲很是明顯，與之前所見的模樣相差甚遠。

“你沒事吧？”

他看起來需要休息一下。

程爍眼中黯淡無光，“如果他回來，請你告訴他我在找他。謝謝。”

汪哲雲裡霧裡地點頭。

此時已是正午，湛藍的天空萬里無雲，金烏灑下萬丈金光。

程爍卻感受不到一絲陽光的溫度。

叮咚——

一條新訊息。

希望的火苗再次燃起。

陳誠：爍哥你去哪了？剛才老師點名了。

程爍煩躁更甚，長按語音鍵，吼道：“讓他點，最好能點死我！”

說完就想把手機狠狠地摔在地上。

胳膊抬起，攥緊手機又緩緩放下。

深深的無力感襲來，眼眶發熱。

下課時間，校園甬道上的人群密集，不時地有目光向他投來。

可他身上散發著的氣息又令人避之不及。

程爍強撐著回到兩居室。

觸景生情，平日裡溫馨的小家如今死氣沉沉。

坐在沙發上，一滴液體沿著嘴角劃過，很鹹又很苦。

他該怎麼辦？

程爍想。

他從沒設想過有一天會失去景亦，光是想想就已經很疼了。

牆上的掛鐘秒針滴答。

度秒如年，竟然是這種感覺。

景亦失聯的第五個小時，特別想他。

*

豐津市。

“麻煩幫我拿一隻最新款的手機。”

“這款嗎？”

“是的，謝謝。”

“請問怎麼支付？”

“刷卡。”

插卡，開機。

景亦安裝好微信，費了好大勁才登入成功。

鋪天蓋地的訊息一條疊一條地彈出來。

99+

【你去哪了？】

【為什麼不回訊息？】

【我知道我媽去找過你了，你現在在哪？】

……

景亦來不及一一看完，最後一條是——

【求求你，理理我】

這是……怎麼了？

景亦來不及消化程爍時刻變化的複雜情緒，趕緊打了個電話過去。

約莫過了二十幾秒，終於接通。

他剛要開口，手機那端的聲音帶著哭腔，“景亦，你去哪了？怎麼才回我……”

景亦伸手在路上攔了一輛計程車，“師傅，去高鐵站。”

他將手機貼在耳邊，“我現在不在上京，一個小時左右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