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速平穩，景亦在車上還算老實，靠在靠背上沉沉地睡著。

天色漸晚，馬路上的車燈明亮，車窗外大大小小的霓虹燈漸次亮起，這是獨屬於這座城市的夜景。

但程爍顯然是無暇欣賞。

計程車突然一個急停，前方的私家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差點追尾。

程爍和司機的身子猛地前傾少許，而熟睡的景亦則是順勢倒在了身邊人的身上。此時他兩頰泛紅，身上也有些發熱。程爍感受著身側傳來的重量，可以接受，便隨他去了。

青年司機的餘光掃過後視鏡，問：“你同學沒事吧？”

二人身上還穿著校服，是兩個學生沒錯。

“師傅，開快點吧。”程爍見景亦不暈車，忍不住催促道。

一中生活二區正門。

司機一拉手剎，程爍拍了拍某個醉鬼的胳膊，“下車，到家了。”

景亦半抬眼皮，發出一聲鼻息。

小區內的林蔭路上，程爍無奈地拖著景亦行進。這人比剛剛又重了些，他不得不單手半環住身邊人的腰。

景亦的腰真的很細，他一隻手就能環住。

道路兩側的路燈並不明亮，地上隱約映出依偎在一起的雙人身影。右側的少年五官堪稱完美，雙目微闔，纖長濃密的睫毛在眼瞼處映出一排小小的陰翳。

程爍看著他，曾經孤傲清冷的少年如今這麼老實地靠在他身側，著實罕見。

其實景亦冷眼看人的時候也很好看，但還是乖一點的時候更討喜。

雖然累了點，但心中的異樣情緒還是迫使他沒有鬆手。要是換做別人，他才懶得把人送回家。

走到一半，程爍意識到一個重要問題。

——這醉漢住幾號樓？

放在腰上的手不自覺掐了兩下，帶著些許報復性的意味，“景亦，你住幾號樓？”

許是感受到腰上的力道，酒醉的某人連聲音都軟了下來，貓似的哼唧兩下，聽得程爍老臉一紅。

程爍的手冷不丁地被什麼硬物硌了一下，他將手伸進景亦的口袋，是一把鑰匙加一個門禁卡。仔細看，上面寫著數字，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門牌號。

三號樓不算難找。

程爍將景亦搬進客廳的時候，身上已經開始冒汗。而罪魁禍首一下子陷進沙發裡，以一種很舒服的姿勢沉睡著。

程爍沒急著走，他打量了一下這個三居室。

果然，這人是一個人住的。

房間雖整潔乾淨，但總歸是少了些人氣，顯得有些冷清。

程爍本著“好人做到底”的原則，好心將景亦放到了主臥的床上。剛剛還睡得正香的某人此時卻半睜著眼，迷離地看著單腿半跪在床上的程爍。

“……你醒了？”程爍將手從景亦的背後抽出，莫名有點心虛。

他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麼，明明是他不辭辛勞地將一個醉鬼送回了家。

景亦的胸腔微微起伏，程爍以為他要說話， 不自覺地向他靠近了些。

下一秒，“哇”的一聲，房間內難聞的酒氣夾雜著其他氣味蔓延開來，程爍愣住了。

景亦吐了。

一滴不落地吐在了他的校服上。

程爍低頭看著自己五彩斑斕的校服，心中五味雜壇。他閉上眼睛，深呼吸兩口氣。

殺人是犯法的，打人也是。

他喝醉了，一定不是故意的。

那人吐完像是舒服了不少，翻了個身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均勻的呼吸聲在臥室內響起。

十分鐘後，衛生間裡。

程爍的那張帥臉陰沉得像是要滴出水來。

校服從裡到外，從上到下，無一不散發著嘔吐物的氣息。他本來還想簡單處理一下先回家再說，可現在，他處理不了一點。

明天送洗衣店吧。

程大少爺索性把校服脫了個乾淨，丟到盥洗池裡，順便在衛生間衝了個熱水澡。

半小時後，裹著一條浴巾的美男出浴圖誕生了。

水汽氤氳，程爍看著鏡子裡那令人豔羨的完美身材，感謝造物主的厚愛。

可惜沒其他人看見。

折騰了一晚上，他是真的累。

程爍拿出手機給關女士發了個訊息，說今晚聚餐完住同學家，不回去了。

剛剛他看過了，次臥佈置的其實也還不錯，勉強住一晚上也沒什麼不行的。

關玉琳收到程爍的訊息時，微微詫異。

這孩子睡覺認床，從小到大基本上沒住過別人家，怎麼今晚突然轉性了？

這樣也好，同學之間還是要好好相處才是。

關玉琳欣慰地回道：【好的。】

程爍的手機連著震動了兩下。

胡一非：爍哥，你和景哥怎麼樣了？

胡一非：景哥沒事吧？

程爍：睡了。

程爍的本意是說景亦睡了，但胡一非越看這個回覆越奇怪。

*

翌日，晨曦在冰藍色的窗簾上滲透微光，空氣中還夾雜著一絲酒醉的餘味。

床上的少年眉心蹙了蹙，緩緩張開眼簾，天花板上是他熟悉的圓形吊燈。

景亦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他怎麼喝著喝著酒就喝到床上來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喝斷片了？

還好身上的校服還在，應該是沒做什麼丟人的事。

好渴。

景亦開啟門，路過玄關處被一雙鞋吸引了目光。

這不是他的鞋。

但是，看起來很熟悉，是在哪裡見過沒錯。

景亦的額角猛地一跳。

現在好像不是鞋的問題，而是——

他家還有別人？！

直覺使然，景亦緩步來到次臥門口，手放在門把手，下壓。

咔噠——

很好，沒鎖門。

灰色的大床上躺著一個四仰八叉的少年，整個頭幾乎都埋在軟枕裡，露在被子外面的小腿肌肉勻稱，線條流暢。

怎麼這人越看越像……

他那不太值錢的同桌……

“程爍？”景亦試探性地叫那人名字。

誰能來解釋一下，他怎麼會睡在這？

床上的人聞聲翻身，迷迷糊糊道：“別吵，再讓我睡一會兒。”

景亦裂開了。

程爍這一翻身，直接露出了他身上的紅色內褲，還是帶圖案的。

“你給我起來！”景亦抬高了聲調。

那人被這一聲驚得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