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無法擊潰這個人的肉體時,那麼便嘗試著擊潰他的心理。
這是何修遠前世經常教他隊員的話。
當你跟一個人狹路相逢,並不是只有一味的傻呵呵硬上。
那是非常愚蠢的做法。
真正需要注意的是,當你確定自己無法打敗對方的時候,就一定要變幻攻擊方式。
比如讓他亂了心神,比如讓他陷入精神的極度痛苦之中,一旦對方亂了心,再強的人也會露出破綻。
果不其然,黑暗中的沈鈺苦笑出聲。
“同一種人果然很可怕,你成功的勾起了我的訴說欲,雖然明知道你是在拖延時間,可我還是有些不想這麼早殺你了.”
“那就說說看,那些人究竟對你做了什麼?”
何修遠邊說,便緩緩坐在地上。
真就像是一個傾聽者的樣子。
可自始至終,他們兩個人的距離都沒有變過。
“那是一次日常的營救任務,營救目標是我國一位在生物製藥領域有著傑出貢獻的科學家.”
“一幫暴徒挾持了他的家人,企圖要挾那位科學家替他們製作生物武器,簡單的來說,就是孢子菌類一樣的傳染性武器.”
“這種級別的事情,自然是要驚動特勤的,於是上邊就派了我過去.”
“然後你失手了?”
何修遠輕聲問道。
“不,我沒有失手,我確實把人都救了出來,是在回去的路上,出了茬子.”
想到這裡,沈鈺不由的長嘆了口氣,然後繼續開口道:“我把所有人都救了出來,卻唯獨忘了這位科學家大女兒養的那條狗.”
“一條狗……”聽到這個,何修遠不由一愣,甚至有些無語。
性命攸關的檔口,竟然還會有人去在意條狗。
“那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因為我沒有救出她的狗,而在車裡大鬧特鬧,甚至突然伸手搶了我的方向盤,車翻了,人沒事兒,但卻被後面的追兵給趕上了.”
“很不幸的,連同我都被這群暴徒給抓住了.”
“然後呢?”
不得不說,何修遠是一個合格的傾聽者,至少他知道在什麼時候能夠提問,好讓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時間拖的越久,他也就能恢復更多的體力。
“然後這家人為了活命,什麼都說了,也做了。
想活著,人之常情,我可以理解,但最讓我不理解的是,這家人把所有的錯全都怪罪到了我身上,一切都是因為我沒有順手救出他們家那條該死的狗……”“呵呵,一條該死的狗!就因為一條該死的狗,他們給我灌下孢子病毒!他們需要犧牲來表忠心,而我就理所當然的成為了被犧牲的那一個!”
“我永遠都記得他們在給我灌下毒藥時所說的那句話,我是人民的公僕,當然要為人民而犧牲了.”
“他們撕下了我的半張臉,用來做孢子植入試驗,同時我的五臟六腑也被孢子侵佔,你能理解,那種疼嗎?那種意識清明,隨時等待死亡的痛苦!”
講到這裡,沈鈺的情緒有些激動了起來。
孢子病毒這種東西,何修遠聽說過,一旦沾染上這東西,收到感染的人死狀將會無比痛苦與悽慘,因為這種病毒不會攻擊你的大腦以及神志,而就只是單純用你的血肉來進行繁殖。
試想一下,誰能承受自己的五臟六腑裡張著大大小小眼色不一的黴菌?甚至還有可能長成蘑菇。
這絕對是一件能夠讓任何人瘋掉的事情。
所以何修遠知道,沈鈺的故事,還有下文。
“然後呢,你逃了出來.”
“不,我是被扔出去的。
是被當成屍體扔出去的,而他們一家人則是因為足夠配合,以及拿了足夠多的好處而被放了出去.”
“誰都沒有想到,即便是這樣了,我還活著,於是我找到了他們一家人,然後殺光了他們,就連那條狗我都沒有放過.”
“殺光他們一家之後,我就快要死了,躺在他們一家人的血泊裡,就會情不自禁的想,背叛的不是我.”
“可你為什麼又活了下來呢?按道理來說,你的五臟六腑甚至是口腔食道,都被孢子病毒所感染,不可能活下來.”
何修遠繼續問道。
“確實,以我當時的情況而言,我根本就不可能活下來,但我遇到了一個人,這個人救了我,他用自己的實力以及財力,將我體內能夠移植的器官臟器,全部都換成了新的.”
聽到這裡,何修遠隱藏在黑暗裡的瞳孔不由的縮了縮。
器官臟器全部都換成了新的!先不說這種手術的難度究竟有多麼大,單單是這些大大小小的手術,所要遭受的苦難,就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得來的。
自己身體裡的每一個器官都不是自己的,單是想象一下,就會讓人不寒而慄。
“可惜,即便是如此,也無法根除我體內的孢子病毒。
所以我需要定期更換內臟,才能夠繼續存活下來.”
一個人需要定期更換內臟才能夠活下來,這活著的代價屬實太大了一些。
“可最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我的國家,我的戰友們,卻把我直接定義成了叛徒.”
“昔日的戰友想要殺死我,這大概是最讓我傷心的一件事情了.”
說著話的時候沈鈺的語氣裡充滿了怨氣。
可何修遠卻聽出了不對的地方。
“他們想除掉你的原因,大概不是因為你殺了那一家人,而是因為你為了活下去,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惡魔.”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你背後的那個人,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器官販子對吧.”
何修遠的語氣越發寒冷刺耳。
因為他知道,反擊的時候到了。
“我只是想活著,有錯嗎?”
沈鈺的語調陡然拔高了些許。
“我只是想活著有錯嗎!難道我就活該為了其他人的背叛而死去嗎!背叛的不是我!是那一家子禽獸!”
“背叛的就是你!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貪生怕死,有多少無辜的人為此而喪命!你使用著他們的器官,你的身體裡流淌著他們的血液!難道你就沒有半分負罪感嗎!”
“你背棄了當初加入特勤的誓言,屠殺著自己的人民,身為一個負責保衛華夏的戰士,你簡直就是民族的罪人,特勤中的敗類!”
沈鈺可憐嗎?他當然很可憐,可這就並不代表著他背棄自己的信仰。
想活沒有錯,可這種活著如果是建立在別人的屍體上,那就是罪惡。
“我說了背叛的不是我!是他們!我只是想要活著!人活著,沒有錯!”
沈鈺的情緒越發激動。
而就在這時,何修遠準確的抓住了沈鈺的這份情緒變化,一直緊緊握在手裡的刀鋒在這一刻,化為了一道流光,朝著黑暗深處的沈鈺呼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