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熱鬧的朱雀大街就到楚王府了。昔日門庭若市的楚王府已是門可羅雀，連過去金燦燦的門匾也多了幾分頹唐之意。
蕭長樂揮退左右，獨自一人走進了楚王府。
“長公主大駕光臨，可真是令楚王府蓬蓽生輝啊。”
楚洵言坐在亭子裡，身上的衣袍已經有了些許磨損，昔日風光無限的楚王爺已淪為階下囚，過去滿是愛意的眼睛只剩下了恨。
蕭長樂走過去，不顧楚洵言的不情願，直接在他身邊坐下：“楚洵言，你後悔嗎？”
“後悔？本王從來沒有後悔過。因為……後悔沒有用！”說著，他湊到蕭長樂耳邊，聲音冰冷，“如果可以，本王真希望在第一次見到你時就殺了你！”
蕭長樂一下子怔住了。她自認為自已早已不在乎這些陰狠之言，因為這種話太多人對她說過。但從楚洵言嘴裡說出來，好像又格外傷人。
最後，蕭長樂從楚王府落荒而逃。她坐在馬車上，恍惚地看著簾子上精緻的刺繡，第一次產生了疑惑：當初，她的選擇真的正確嗎？
回到皇宮，蕭長樂一步步向華清宮走去。走到半路，撞上了要去御書房送奏章的李本山。看到蕭長樂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李本山也有點被嚇到了：“殿下，您這是怎麼了？”
蕭長樂抬起頭，眼中空洞一片，看起來嚇人極了。她沒理李本山，繼續搖搖晃晃地向前走著。
到了寢殿，蕭長樂徑直走到床榻前，正準備躺下，突然從身後伸出一隻手，將她撈入懷中。不用想，能在華清宮來去自如還能如此大膽的人，只有墨泠。
“聽聞殿下去了楚王府，回來時失魂落魄的，莫不是被過去的情郎戳了心窩子？”墨泠緊緊錮住懷裡的人兒，語氣也帶上了他自已都沒發覺的醋意。
“墨泠，本宮今天沒心情和你鬧，快回去！”蕭長樂皺著眉用力推他，“你放手，你弄疼本宮了！”
墨泠聞言，鬆了一下手勁兒。
“墨泠，這是本宮最後一次警告你，別惹本宮！”蕭長樂揉揉被掐的紅腫的手腕，語氣也多了一絲警告的意味。
墨泠也不甘示弱：“怎麼，殿下現在想要自已的老情人舊情復燃了，臣這個供公主消遣的人就不重要了對嗎？”
聽聞這句話，蕭長樂臉上浮現出有些難堪的神情：“墨泠，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還有，本宮無論做什麼，都輪不著你來指點！”
被推到一旁的墨泠也沉下了臉，他緊緊盯住蕭長樂，彷彿要用眼神刺穿她一般：“殿下，您可別忘了，當初是誰和最低微的青樓女子一般，爬上了臣的床。”
果然，蕭長樂的背影一僵，顯然是被墨泠的話刺到了。她猛地轉過身，一雙美眸變得通紅，死死盯著墨泠。
就在兩人僵持之時，李本山細長的聲音傳了過來：“皇上駕到——”
“見過陛下。”
墨泠俯身行禮，但蕭然顯然沒空理他，而是快快走到蕭長樂面前，關切地問：“皇姐，你臉色看起來很差，出了什麼事嗎？”
蕭長樂愣了一下，隨即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無妨，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蕭然一臉狐疑：“真的？”
蕭長樂笑著點點頭：“當然，陛下還不相信皇姐嗎？”
“那好，朕就不叨擾皇姐了。”蕭然一邊溫言對蕭長樂講完，又話鋒一轉看向墨泠，“墨泠，你跟朕出來一趟。”
兩人來到殿外。蕭然背對著墨泠，淡淡道：“如果朕沒記錯，你這樣隨意出入皇姐寢宮已經有不少日子了。”
“是，長公主近日開始誦讀天竺經文，臣受長公主之命來教授長公主梵文。”墨泠眼睛都不眨一下，對著蕭然說瞎話。
“梵文？皇姐要學梵文？可朕記得皇姐向來不喜這些故弄玄虛的東西。”蕭然對墨泠的說辭表示懷疑。
“長公主說要為陛下及我朝國運祈福。”
在用了極其胡扯的理由打發走蕭然後，墨泠又轉身回了華清宮，看到蕭長樂坐在窗邊出神。
聽到腳步聲，蕭長樂轉過頭，看到他，突然失了神：“子寧……”
墨泠腳步微頓，如果他沒記錯，子寧，正是那位楚王爺的表字。
墨泠忍下心中想要盤問的慾望，選擇先回府。他叫來自已的暗衛，冷聲吩咐道：“去查清楚當年長公主和楚王發生了什麼。”她究竟有多愛那個男人，能對著他喊那個人的表字。
閉上眼睛，他又想起了兩人開始產生糾葛的那一天。
雍容華貴的長公主坐在殿中，看著年輕的狀元郎，輕笑一聲：“墨泠，如今我朝平定叛亂，百廢待興。本宮欣賞你，你可願為本宮所用，忠心本宮，忠心皇帝，忠心我朝？”
“臣惶恐。”墨泠俯下身，又微微抬頭看著高座上的女子，第一次產生了衝動，“但臣有一個要求，還望長公主准許。”
“哦？”蕭長樂歪了歪頭，一雙美眸透出一絲玩味，“說來聽聽。”
“臣所求，不過殿下一人。”墨泠重重磕了個頭，“臣大膽，還請長公主恕罪。”
蕭長樂本想怒斥他放肆，但不知為何，目光掃過他的臉龐時，停了多時，最後答應了他的非分之求。
細長的手指攀上臉龐，撫到眼角處，墨泠的手停了下來，他的眼角處有一顆紅色的淚痣，而蕭長樂在與他親密時最喜歡做的便是親吻這顆淚痣。
如果他沒記錯，當年叱吒風雲的楚王也算得上世間難得的美男子。最重要的是，楚王的眼角處也有一顆淚痣！
墨泠手握成拳重重砸在桌上，眼中的怒火幾乎就要噴湧而出。原來如此，這些年他以為只要對蕭長樂足夠忠心，足夠聽話，她就能看見自已的好，從而真正接納自已。真是太可笑了！這麼多年，他不過是楚洵言的替身罷了！
深夜，墨泠枯坐在書房，一動不動，彷彿他的背影已經和黑暗融為了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