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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我盜墓的那幾年

她說,只要你想著我,我就會來看你……眼淚順著我的臉頰不停地往下滴,我緊緊抓著阿離么妹兒的手,我不敢鬆開,我怕一鬆開,她就不見了,消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一個我接觸不到的世界……我可以盜了世界上最難盜的墓,可是我沒能留下一個在等我的人。

呵呵………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能緩過神來。

在那個時間點,那個地點,甚至說在那段時間內,我一直在瘋狂地喊一個人的名字,我一直在叫她,但是我叫不醒她,沒有了,任由你流再多的淚,沒了就是沒了。

可能人總是要在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之後,才會昇華,會成長,茁壯成長,到最後,坦然面對這生命的必經之旅時,才會有那麼一絲舒暢和解脫。

我想,也許我也會尋找一個地方,一個山青水綠,有狗子,有老屋子,甚至還有我自己準備好的棺材的地方,孤寂的,安靜的,默默無聞的,走完我生命的旅程。

但那個地方,最好沒有人。

為什麼呢?為什麼呢?我也想問,或許,是因為在老林子裡,人和野獸,區別只是外表的那層皮罷了。

阿離么妹兒的死讓我猝不及防,也打亂了所有的計劃。

我放棄了去西藏,這事兒讓朱莉和大鬍子的盤算落了空。

阿郎從苗寨回來的時候,帶著一個苗寨的老頭子,那老頭告訴我,阿離么妹兒是自己給自己下了一個蠱。

換言之,她是自殺的……阿郎沒有和我生氣,只是盯著我看了好久好久,最後拉著那個老苗人走了。

我能做什麼呢?只能好好辦一下她的葬禮了。

有大鬍子的資助,阿離么妹兒的葬禮辦的很風光,是我把她的骨灰帶回苗寨,撒在了她從小生長的土地上。

老孔的病情有點重,他可能以後都要落個肺癆的毛病了,但是他自己看的還是很開,畢竟對他來說,生與死,有什麼區別呢?是啊,有什麼區別呢?我後來得知,朱莉他們和解七,一起去了西藏。

終極之路,他們還是上路了啊。

但是究竟是什麼樣的結果,我已經不關心了。

那和我無關……陸家該還的,都還了。

解七去了西藏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得到他的訊息,我也不個人的訊息。

他改變了我的一生,不是麼?陸家該還的,還夠了。

還夠了,那就隨風飄散吧,葉落歸根,人死入土,某些東西,註定應該埋在泥土裡,幾十年,幾百年,幾千年,在漫漫的歷史長河中,慢慢地抹去了蹤影。

我的所有錢,都捐給了苗寨,幫他們修了一座學校。

學校就建在我灑了阿離么妹兒骨灰的地方,山青水綠的小山坡,很美,孩子們笑起來的時候,牙齒潔白,那種單純的眼神,讓人一瞬間忘記了所有的東西……從苗寨回來後,我去了一趟北京,小九告訴我,柱子還在等我,他在等我一句話。

一句話?呵呵,那就等著吧。

小九和王叔很想挽留我加入他們,我婉拒了,因為我現在只想找一個靜靜的地方,一個熟悉的地方,安靜的等一個人。

我在想她。

人活著的時候,似乎沒有白日和黑夜的區分。

但死了之後,只有晝夜,永恆的黑夜,和無邊無際的孤寂,這孤寂是思念,也是哀敘,在一個個無邊無際的黑夜中,在寂寥的天地裡,一直迴響著一個聲音……一個人的名字。

她說,我在想你……我要講一個故事。

故事有點長,從哪裡開始呢?2016年的一個夏天,當時我正在老林場伐木,夏天的時候,林場裡可以蓄魚,有老頭兒魚,棒子魚,河水還是那麼清澈,樹木再一次發出了嫩芽,青銅要塞那裡長出了茂密的灌木,密密麻麻的,只是有一個小小的凹凼。

那是一個缺口。

缺了什麼呢?我想,也許是一個人吧,它也在等一個人,填上那本該填上的缺兒。

是了,已經很久很久了,久遠到,我已經忘記了我自己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該做什麼……可是,我記得,我一直記得,有一個人,她在等著我,在想著我。

或許,還要他?不重要了,他或者是她,可能只是我某一次喝醉後胡亂的臆想,也可能是一場夢,一場早該醒過來的夢?老林場已經沒有多少年輕人了,在林場裡還待著的,是像我們這樣的,走不了的老頭子,我們在等,等什麼呢?可能是生命最後終結的時間吧。

對於追求長生的人來說,死亡只是開始……再一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是一個雜誌社的編輯,他是個二十多歲,臉色有點蒼白的年輕人,見到我時,顧不得我身上都是泥土,滿心歡喜地要跟我握手。

他神色顯得有點激動,說話有點語無倫次,他說他叫蘇葉,聽別人說,我是大興安嶺的老把頭,滿肚子都是故事,特別是山裡的那些傳說。

東林狗子迷魂嶺,貓臉老太回頭溝,黃皮大仙沒臉子,長蟲山魈狼搭肩……年輕人的想法總是千奇百怪,在這些年裡,我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有試圖重新挖掘青銅要塞的投機者,滿腦子一夜暴富,也有一些試圖來打探訊息的人,糾結著某些人是否還活著……魯迅先生說,有些人活著,但有些人已經死了,有些人死了,但有些人還活著。

但對我們來說,對那個人來說,死亡只是開始吧?我始終沒有等到那個人,那個對我說出這句話的人回來……我問他,是誰告訴你的這句話?蘇葉賣了個關子,狡黠地笑了笑,告訴我,如果他給我說了的話,作為回報,我必須給他講一個故事,精彩的故事,真實的故事。

我苦笑,點點頭。

蘇葉見我答應了,這才慢慢地說了起來。

他說,他在當編輯之前,全國各地到處跑,曾經跑過一趟西藏,去那裡感悟人生命的意義。

他在那裡遇到了一個很古怪的流浪漢,那個人看起來像是一個乞丐,可是打扮很文雅,並不乞討,只是一直在寺廟的門口蹲著,像是在等人……蘇葉很喜歡到處跑,所以見過很多人,他當時覺得這個流浪漢也許有一些故事,因為在他的眼神中,蘇葉看到了一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那叫做滄桑,閱歷,還是哀傷?或許都有吧,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蘇葉見到了他。

在那一瞬間,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心裡惶惶然有一種,難以嚴明的失落感。

我得到了什麼,失去了什麼?或者,也有某一個人,他一直在等著我?見我失神,蘇葉激動地拉著我,陸把頭,你答應我的,要給我講一個故事。

我看了看他,年輕,充滿了朝氣,眼裡還有那麼一點自以為是,可是卻幹勁十足,為了目標,不顧一切……多像那時候的我,還有他和……她?人這一輩子,總得有那麼一兩個人,值得你不顧一切,放下所有的東西,去為那個人死一回,值麼?我笑了笑,拉著他在林子前面坐下,從這可以看到山溝裡頭的河汊子,淖子裡的野鴨子很多,這會兒河兩邊都泛起了金黃色的光點,哦,原來太陽也要落山了。

他催促我,大爺,你可不帶坑我的,快給我講故事,快快快!他的模樣讓我想起一個人,一個老朋友。

只是,那個老朋友早已經變的面目全非了。

我忽然想起,老孔當時對我說的那句話,幹盜墓倒鬥這行當的人,早晚都會變的,如果他沒有變,一定是還沒來得及變就死在墓裡頭了。

我對著蘇葉笑了笑,叫他別急,年輕人,時間還長,人生路漫漫,誰沒有幾個撕心裂肺的故事呢?我抽了一口旱菸鍋鍋,眯著眼,望著對面綠幽幽的山坳子,砸吧了一下嘴:“要說,我盜墓的那幾年啊……”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