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這次能否找到救阿離么妹兒的方法。

何教授家中的病房，更像是一個實驗室，我專門請了一個保姆來照看阿離么妹兒，她幾乎瘦的脫形了，瘦骨嶙峋，那一頭烏黑的長髮，也在慢慢脫落。

每次去看她，看著那形容枯槁，我都不敢進門。

臨出發的晚上，我坐在她病房門口抽了一夜的煙，阿郎回苗寨去了，聽說他要去貴州的大苗寨，請一位苗族的蠱師，來給阿離么妹兒治病。

那個大苗寨在貴州的一座天坑裡，是苗族最早洞葬的地方，聽說那個天坑是隕石降落在地球形成，那裡的蠱師很靈驗，也很有可能有人懂得長生蠱的解蠱方法。

我想，哪有那麼容易，長生蠱是一種天外病毒，一種放射性同位素，如果簡單的就能解除，它不可能造成了夜郎國的覆滅。

所以我有點捨不得走，蹲在病房門口不知道明天跟阿離么妹兒怎麼說。

她的親人和朋友都不在身邊，我卻要離開她了……半夜三四點的時候，我抽完了最後一根菸，看著地上的菸頭，我輕輕揉了揉腦袋，準備悄悄走回去休息，誰知我剛剛站起身來，發現……阿離么妹兒正手扶著門框，站在房間門口，定定地望著我。

“大哥哥……”她身上穿著那件金縷玉衣，那東西很重，在閃閃發光，即便隔著她的衣服，所以她瘦骨嶙峋的身體掛著一件重重的盔甲似的，現在她幾乎只是一層皮包著骨頭，瘦的我都認不出來了。

我眼睛霎一下紅了，這句大哥哥……“你怎麼起來了？”

我連忙將她扶住，讓她進屋子裡去。

她輕輕擺手：“大哥哥你怎麼了？”

她的聲音還很虛弱，不過，比起以前好多了。

我將她攬住，發現她瘦的幾乎站不穩當，扶著門框的手滿是汗水，她應該是在病房裡發現外面有菸頭閃爍，然後強撐著走出來了。

這小妮子……我將她一把抱了起來，把她放在了病床上，讓後給她蓋上被子。

“這個東西，我不想穿了，好膈人.”

她嘟著嘴弄身上的金縷玉衣。

我像是安慰孩子似的安慰她：“乖，這個東西能治好你的病.”

“大哥哥……”她瘦的脫形之後，眼睛顯得很大，黑亮地眼睛望著我：“我的病沒得人治得好，我是蠱女，我曉得！”

她對我笑。

“聽話，能治好的，能治好！”

我輕輕地摸她的額頭，冷冰冰的，也不像是一個正常人應該有的溫度。

她搖了搖頭，臉色蒼白地擠出一絲笑。

“長生蠱，一命活一命，我把長生蠱種在了大哥哥你身上，我就要付出代價，大哥哥，你曉得我為什麼要救你不？”

“對啊，你為什麼要救我？”

我閉著眼，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這小妮子這麼讓人稀罕，為什麼會落得這個下場。

反倒是那些壞人，一個個活蹦亂跳。

她伸手輕輕擦拭我的眼瞼：“大哥哥，你不要哭，不要傷心……”“我的婆婆是一個蠱婆婆，很多年前，有一個姓陸的人救了她一命，我婆婆常說，要不是那個陸爺爺，就不可能有我，也不可能有我們苗寨.”

她說的很小聲，眼睛露出奇異地神采。

我心裡一慌。

這種表情我再熟悉不過了。

迴光返照。

在戰場上的時候，我見過很多次……“所以，我婆婆告訴我，如果以後，遇到了姓陸那個爺爺的後人，一定要報恩，我們苗家人，有恩必報.”

她說完，很虛弱地開始喘氣。

我連忙讓她別說了，給她倒了一點熱水，趁著倒水的空隙，將眼睛裡的眼淚擦掉，然後定了定情緒。

轉過身來，她還是對著我淡淡笑。

“大哥哥，不要怕，不要傷心，我只是去找我婆婆了，我很開心……”她又在勉強笑，可是，你很開心，我們呢，你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傻丫頭，好好治病，你可不能走，否則我想你了怎麼辦？你不是把長生蠱種在我身上了麼，要是我長生不死了，你卻不在我身邊，我得多傷心？”

我苦笑。

她哦了一聲，費解地皺著小小的額頭，歪著腦袋：“對不起，大哥哥，我沒想到這點……”“所以，你不能走，要好好治病，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我安慰她。

阿離么妹兒搖搖頭。

“長生蠱，蠱長生，一命只得一命人，我把長生蠱給你，是因為大哥哥你家那個爺爺救了我們苗寨，所以你不欠我的，大哥哥你不要想太多，我是蠱女，我曉得我的病……”她又勉強笑了笑。

這次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淚一滴滴落了下來。

她用她冰涼地小手幫我擦拭臉頰上的淚。

“傻丫頭，那你走了，我想你了怎麼辦？”

我將她的手攥住，攥在手心，冰涼的手，幾乎沒有人的溫度。

“只要你想著我，我就會來看你，大哥哥……”她說著，眼裡射出奇異地神采，慢慢地眼睛睜大，睜大，手臂慢慢地開始從我手中滑下去。

我使勁地攥住她的手，喊她的名字。

但是……她的手還是滑落了下去，但是她卻依然對著我，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啊……”我這輩子最愛的一個女人，是在我懷裡，我親眼看著眼睜睜的死去的。

她說，只要你想著我，我就會來看你……我在想你，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可是你怎麼能自己一個人先走了。

我坐在病床邊上，攥著她的手，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喊她的名字。

可是，她騙我，我想她了，她卻沒有回來。

人這一輩子，有一個值得為你去死的女人，是種無上的榮耀，不是麼。

我以前一直以為，長生不死多麼厲害，達到了這個目標，人生在世就想要什麼就有什麼了。

可是，我忘了一點。

即便能長生不死，可是活著看到自己心愛的人一個個死去，這比讓自己死一萬遍還痛苦。

而有的人，看到心愛的人死一次，就已經恍若隔世，她說，只要你想著我，我就會來看你。

我想你了，你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