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我去叫他上樓來.”
老媽慌慌張張地往門口跑……許是因為緊張,許是因為害怕,老媽跑出家門後我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了,只是殘存的一絲理智告訴自個,千萬不能昏睡過去。
圓睜著眼,我咬緊牙關雙手握緊拳頭,努力聚攏一點點渙散的意識。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正當一顆心被無邊漫來的恐懼折磨得惶惶欲碎時,我聽見“嘭”的門響聲,緊接著沈暉衝了進來。
他抱住我的那一秒,全身繃緊的肌肉和神經一下子全鬆懈下來。
他堅實的胸膛,有力的手臂,溫潤的氣息……在這一刻讓我如此地安心。
看著眼前放大的一張俊臉,我聚攏全身的力氣說了兩個字:“孩子——”然後就華麗麗地暈倒了。
等我醒來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眼睛開啟一道縫慢慢認清坐在床前的是老媽,有模糊的聲浪傳進我的耳朵裡,夾雜著一個我熟悉的聲音。
老媽撲上來驚喜萬分地喊:“海星,你醒了?”
混沌一片的大腦清明瞭一些,我傻傻地問:“孩子呢?是不是已經生了?”
“傻孩子,還沒有呢.”
老媽抓起我的手放在高隆的腹部,“你自個摸摸看,孩子還在你的肚子裡呢.”
只輕鬆不到2秒我又緊張了,急急地問:“是不是孩子有什麼問題?”
老媽不客氣地往我腦門上戳一指頭,瞪著眼:“呸呸呸,瞎說什麼呢?”
我徹底放下心來,老媽用手摸了摸我的額頭,皺眉說:“你出汗了,我去給你擰個熱毛巾來擦一擦.”
老媽去了洗手間,我轉動著眼珠子打量這間病房。
非常軒敞非常整潔的一間病房,床頭櫃,窗臺,茶几上……放著幾個透明的玻璃大花瓶,插著大束怒放的鮮花,散放出的馥郁花香沖淡了空氣裡刺鼻的消毒水味兒。
高大挺拔的熟悉身影走了進來,四目相投,他微微笑了,嗓音溫和低柔:“你醒了.”
“恩.”
我舔了舔乾涸的嘴唇,又說,“謝謝你.”
笑容僵在臉上,只是一霎時他便又恢復了溫和的笑意,去飲水機接了一杯水走到床邊坐下。
“是不是渴了?起來喝杯水.”
水杯放在床頭櫃上,他扶我坐起來,又細心地塞了枕頭在我腰後。
我低著頭小口喝著水,他看著我輕聲說:“剛才在外間我和產科主任聊了聊你的情況,你不用擔心,你的情況很好,只是羊水破了,你的預產期在2月26號,可能是孩子等不及想要早點看到這個世界,所以,你會提前分娩.”
難怪我隱隱聽見他在外面和人談話。
“今天才2月8號啊?”
“剛才產科主任說了,提前一個月內分娩屬於正常範圍之內,對胎兒不會有影響.”
“哦.”
我的心更加定了。
“海星,你準備順產還是破腹產?”
他偷瞄我一眼。
“當然是順產.”
我不容置疑地說。
說完又覺得尷尬,揚起嗓子喊了聲“媽”。
老媽拿著熱毛巾急匆匆地從洗手間跑在一旁出來,站在離床兩米遠的距離停下腳步,問道:“海星,咋了?”
“你不是說拿毛巾給我擦汗嗎?”
我甕聲甕氣。
“喔,來了.”
老媽走過來順手把毛巾遞給沈暉,“這病房裡太熱了,媽去外面透透氣.”
“伯母,有我看著海星,你去吧.”
沈暉忙說。
老媽居然就真的地撇下我走了。
剛才擰個毛巾在洗手間呆了起碼有十來分鐘,我知道老媽是故意的,卻猜不透她的意圖。
那天在小區門口,她義正言辭地訓斥了沈某人一頓,態度鮮明立場堅定,這才過去2個月時間?難道她又改變主意了?他拿著毛巾往我臉上擦,我腦袋輕輕一揚,避開了。
“我自己來.”
“好.”
他頓了頓,又問,“肚子餓不餓?”
我輕輕搖了搖頭。
他接過我手裡的毛巾,站起身溫和地說:“你休息,我就在外間,有什麼你叫我.”
“恩.”
他轉身之前我清晰地看到他臉上悵然若失的表情,心裡頓時有些難過。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時至今日我才知道,無論是夫妻,戀人還是朋友,彼此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
下午兩點多開始我斷斷續續的陣痛,初初我還能夠忍受,小腹一點點墜著痛,漲漲的。
到後來,疼痛的頻率越來越高,越來越難以忍受,我死死咬住嘴唇,額頭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沈暉在外間聽到我的呻吟聲立即衝了進來,撳了叫人鈴後坐在床沿握住我的手,不停地安撫我:“寶貝兒,別怕.”
怕個卵啊,我是真的很疼好不好?幾分鐘後,趕來的醫生摸了摸我的盆骨,說我的骨縫已經開了前三指,要馬上送到產房。
臨進產房前,回家幫我拿換洗衣服的老媽也趕了過來。
她俯下身在我耳邊輕聲說:“女兒啊,堅強點,你爸爸等下上完課也會趕過來.”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個的耳朵,喃喃問:“爸爸原諒我了嗎?”
“傻孩子,你爸爸當初也是擔心你將來的路走得艱難,今天早上我出門之前他說了,等你出院以後帶著孩子回家住.”
“媽,真的嗎?爸爸真的是這麼說的?”
“傻孩子,媽媽什麼時候騙過你?”
老媽握住我的手捏了捏,“安心把孩子生下來,我和你爸爸等著抱外孫呢,咹?”
“嗯.”
鼻子一酸,有溫熱的液體漫出眼眶。
“馬上當媽媽的人了還掉金豆子?”
老媽眼底也有淚光閃閃,她微笑著替我擦掉臉頰上的淚水。
“產婦要進產房了,可以有一位家屬陪同.”
護士小姐站在產房門口催促一句。
沈暉走到救護床跟前,張了張嘴又欲言又止。
他望向我的眼神充滿了期待,老媽回過頭去瞥他一眼:“你陪海星進去?”
我避開他的視線,看著老媽輕聲說:“媽,你陪我進去.”
“好.”
沈暉跟到產房門口,不厭其煩地叮囑說:“如果陣痛太厲害就別硬撐,可以破腹產.”
生孩子會痛我是有心理準備的,可是沒有想到會痛得這麼厲害,像有一個巨大的力量把你身體撐開,一陣陣地往下墜,每一次陣痛都像是有把刀在裡面翻攪。
不知道是不是顧忌到沈暉在外面,我把嘴唇咬破了也硬是沒有叫出聲。
“海星,生孩子叫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兒,你這樣會傷到自個.”
守在產床前的老媽說。
又悶哼了幾聲,我終於毫無顧忌地叫喚起來,一聲比一聲響,一聲比一聲淒厲。
隨著陣痛加劇,我的意識漸漸模糊,嗓子像破了個大洞,嘶啞得不像話。
恍恍惚惚中,有人往我嘴裡塞了一塊東西,舌尖品嚐到醇香的甜膩,是巧克力。
他攥緊了我的手,沉穩中略帶焦慮的聲音:“海星,實在疼得厲害的話乾脆破腹產算了.”
——是沈暉。
他掌心帶有薄繭的大手溫暖乾燥,將我的手握得緊緊的。
明明是不值得我託付的人,可此時此刻他就在身邊,讓我感覺到一種踏實的依靠。
“我要順產.”
我喃喃說。
似乎猶豫了一小會兒,才聽見他說“好”。
又是一陣急劇的宮縮,腰部一陣放射性的疼痛,我差點昏厥過去。
沈暉,老孃願意怎麼生關你屁事,我肚子的寶寶和你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沈暉,別以為現在在我跟前獻殷勤我就能原諒你,門都沒有!沈暉……我咬緊牙關惡狠狠地腹誹不已,似乎這樣才能減輕山呼海嘯般向我襲來的痛感。
不知道又熬了多久,總之我痛得神志不清了,關於這一段我事後回憶起來是零星的片段。
後來有隻涼涼的手伸過來摸我的盆骨,接著聽見有人揚聲喊:“骨縫開了十指了.”
凌亂的腳步聲後,產床像是被推走了,頭頂亮晃晃的燈照著我,冰冷的手術刀貼在我的外陰,利索地劃開……後來……像是有一個大球直往下墜,神志迷離中聽見沈某人緊張的聲音:“寶寶的頭出來了,海星,加油.”
我全身緊繃著使力,像是有什麼東西忽然擠出我的身體,老媽欣喜萬分地尖叫一聲:“生了……生了.”
我努力集中漸漸渙散的意識不讓自個昏睡過去,幾秒鐘後聽見一聲響亮的啼哭——如同天籟。
“是個男孩.”
護士小姐將孩子送到我面前。
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我的視線裡模糊著什麼也看不清。
沈暉拿了紗布替我擦乾淨臉,我這才看清楚面前這團皺巴巴肉乎乎的小東西。
“長得真醜,像個小老頭.”
我眼眶溼潤了,心裡脹滿了喜悅和感動。
“傻丫頭,剛出生的小孩都是這樣的.”
老媽抹著眼淚說。
“媽媽……”我鼻子酸酸的。
感謝你給我生命,今天我也成為了一名母親,才能體會到當年你孕育,生產我的不易。
沈暉彎下腰在我耳邊輕聲說:“謝謝你,寶貝兒.”
謝謝我?呵,兒子是我要生的,關你沈某人何事?側切後的縫針猶如鑽心般的疼痛,可比起生下兒子的喜悅,真的算不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