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心臟也突突直跳，急走幾步擋在他和吳昊中間，生怕他突然一拳揍在吳昊臉上。

他站住盯著我看了數秒，隔著一米遠的距離，我清晰地聽到他急促沉重的呼吸聲，因為牙關緊咬，臉色陰沉，他的面容有幾分猙獰。

我求救的目光望向老魏，他了然地對我眨眨眼，慢吞吞地走過來一手攬住沈暉的肩膀，說話的調調也是慢死人：“暉子走吧，不是約了人去觀瀾打球嗎？”

沈暉身體僵硬著不動，老魏拽住他的手臂硬拉著他走。

死老魏，故意想急死我，三十大幾的男人了想不到還有一顆八卦之心，我恨不得上前兩步一腳踹在他的屁股上。

聽到關門的聲音我終於長吁一口氣，手背抹了把冷汗，心臟還在呯呯跳個不停。

“怕我和他打起來？”

吳昊揶揄地說。

“吃水果吧.”

我岔開話，將一大盤水果放在他手裡。

“海星，我其實真不介意你肚子裡的孩子是姓沈的，你如果願意，我可以成為他法律意義上的父親.”

明明很嚴肅認真的話題，他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孩子是我一個人的，沒有父親我一樣能把他養活，把他照顧得好好的.”

我回說，搶回他手裡的果盤，“你們不愛吃哈密瓜算了，我自己吃.”

“剛才我提的建議，你不妨認真考慮一下.”

他跟在我屁股後面進了廚房，“我現在很想安定下來很想有一個家.”

我開啟冰箱拿出食材動手煲湯，不冷不熱地回一句：“沈暉不會讓我嫁給你的，更不可能讓你做他孩子的爹.”

“你這話什麼意思？還想和他重修舊好？”

“我只是說事實.”

我低著頭在水池裡洗食材，“我不可能和他和好，但也不想嫁人了.”

“海星，你說笑吧，你才多大啊？”

“不想嫁人和多大年紀有什麼關係？”

我把洗好的食材放進湯煲裡，擰開了瓦斯爐，注視著藍幽幽的火苗輕聲說：“我覺得自己像是已經過完了一生.”

我現在和嚴顏的心態差不多，對男人無慾無求，只希望順順利利地把孩子撫養大，看著孩子一天天長大，然後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再然後戀愛，結婚，生孩子……“傻丫頭，你這樣子我會心疼的.”

吳昊輕聲說，“我有時候真的很後悔，如果當年我不去美國，我和你是不是已經結婚生孩子了？”

“你如果不去美國，就會坐牢失去前程，我相信如果時光倒流，讓你再選擇一次，你的選擇也不會改變，我對你不見得有多重要，只是你現在名譽地位財富都有了，又想回過頭去撿回以前失去的東西.”

我回眸對他靜靜一笑：“吳昊，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永遠失去了，沒有人會一直站在原地等你.”

“是的，你說的沒錯，我很懷念我們過去的那段時光，懷念你純粹不摻一絲雜質的感情，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很想重溫一遍.”

“然後重溫完了，你依然選擇去美國？”

我挑挑眉。

他臉上看不到一絲尷尬，從容地說：“海星，我是男人，當前途和愛情擺在面前，我肯定選擇前途，我不想騙你，可是我真的很珍惜和你的感情，如果你肯點頭答應，我願意照顧你和孩子一輩子，你大可不必擔心沈暉會阻攔，你放心好了，我們可以去美國結婚生活，這一次，我願意為你放棄海天國際中國大區行政總裁的職位，回到美國總部工作.”

我低下頭去默了一會兒，稍許後抬眸對他粲然一笑：“我相信你剛才那番話是出自你的真心，可是對不起，吳昊，我已經不愛你了.”

“如果你給我機會，我會讓你重新愛上我.”

他不慌不忙地說。

“我相信.”

我笑得更燦爛了，“可是很遺憾，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了.”

目視著前方不斷退後的路面，沈暉的心情沉悶得像雷陣雨來臨前的天氣，胸口堵得慌。

“說話啊.”

魏辰東轉眸看他一眼。

“說什麼？”

他甕聲甕氣。

“海星再過2個來月就要生了，你也快又當爸爸了，你總不會說沒有打算和安排吧？”

“剛才在廚房和她聊了，我才提到讓她去生完孩子去月子中心，她就冷著臉回絕了，下面的安排我還能說出口嗎？”

“你就不能臉皮厚點？”

魏辰東急了，“到這個時候了，你還顧著面子端著身份啊.”

“我本來就不是死纏濫打的人，我性情如此，你讓我像斌子那樣我真的做不到.”

“為了下半生的幸福，你就是豁出去一次又怎麼啦？就算你向海星下跪也好磕頭也好，反正又沒有外人看見你怕什麼糗？”

魏辰東慫恿說，“我保證不外去說.”

沈暉狠狠剜他一眼：“我就曉得你不安好心，想看我的笑話是吧？以後好出去到處宣揚？”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魏辰東怏怏的。

“我和她暫時先這樣吧，婭婭是不會接受海星的，我工作忙已經很夠愧對她了，不能像其他當父親的一樣常常陪伴在她身邊，帶她出去玩的次數也少之又少，甚至連開家長會也經常是由我母親代替——”沈暉喟然長嘆，“所以，我不希望她不開心.”

“婭婭是你的女兒，那海星肚子裡的就不是你的骨肉了？你這樣偏心我可要為海星母子鳴不平了.”

沈暉立即冷了臉：“我的家事不用你操心.”

“行，有你這句話就好，我魏辰東好歹也是個當老總的，你沈大少一聲令下我撇下大攤子事屁顛屁顛地去幫你跑腿，你不記情也就算了，居然好意思說出這種話來.”

魏辰東氣得吹鬍子瞪眼，“你下次有事別來指派我了.”

“隨—你.”

沈暉吐出生硬的兩字。

“你——”魏辰東氣得快吐血了。

車廂裡的空氣冷得凝結成冰，魏辰東一踩油門加大了車速，陰著臉一言不發。

路過街口，上方的電子眼“咔嚓”一聲。

“開慢點.”

沈暉曲起手指往駕駛臺上敲了敲，“你被拍照了.”

“要你管.”

魏辰東硬邦邦地說。

沈暉不禁好笑，緩了緩臉色，似在向他解釋：“對海星和孩子，我自然有我的考慮，你瞎抄什麼心？難道我會對她們母子不管不問？由著她帶著我的孩子去嫁給吳昊或者是那個吉少南？老魏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忽然又想起剛才堵心的一幕，他吳昊是海星什麼人，憑什麼又送嬰兒車又送遊戲床的？他才是孩子的親爹，孩子缺什麼需要買什麼，理所當然應該由他來操辦。

如果不是海星攔在中間，他很想衝上去狂揍吳昊一頓。

他卻什麼也不能做，由著胸口一陣急一陣的抽痛，被魏辰東拉著離開了她的家。

“我是為你著想，如果海星真的帶著孩子嫁人了，有你後悔那天.”

“不會的，我不會讓海星嫁給別人.”

他眼神和語氣一樣堅定。

走進別墅，一個靈巧的人影像小燕子一般向他撲上來。

“爸爸.”

婭婭欣喜地撲在他懷裡。

“才幾天不見，又想爸爸了？”

他彎下腰愛憐地捋了捋女兒額前的碎髮。

“明天學校開家長會，我想讓爸爸去.”

婭婭撒著嬌說。

“好，爸爸答應你.”

他站直了四處看了看，“你爺爺奶奶呢？”

“爺爺奶奶有事出去了，阿姨在廚房做飯.”

他點點頭，一手攬住婭婭的肩膀緊了緊：“跟爸爸到書房去，我有話給你說.”

“恩.”

倒了一杯開水放在女兒面前，他凝神斟酌著措詞，慢慢說：“婭婭，你今年下半年就該滿11歲了，有些事我必須告訴你.”

“爸爸，你說，我聽著呢.”

婭婭漫不經心地坐在大班椅上轉來轉去。

“婭婭，我和你媽媽在十年前已經離婚了.”

沈暉看著女兒，細心觀察她臉上的表情。

婭婭的小臉霎時變得蒼白，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爸爸，我不會相信你的話，我知道你是騙我的，媽媽是在美國工作，她很快會帶著弟弟回來，到那個時候，我們一家人再也不會分開了.”

“婭婭，以前是爸爸瞞著你，爸爸向你道歉好嗎？”

他語氣沉痛地緩緩說道：“以前爸爸和爺爺奶奶考慮到你還小，不敢對你說出實情，怕傷害到你，可是總不能瞞著你一輩子，你遲早會知道的對不對？”

“爸爸，我做錯了什麼嗎？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婭婭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沈暉忽然覺得不忍，在這一刻他幾乎想要放棄。

醞釀許久的話更像是哽在了喉嚨裡，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看著女兒如小鹿般無辜的眼神，抓住她的小手握在掌心，輕聲說：“婭婭，你是爸爸心目中最漂亮最可愛的小公主，可是你不可能一輩子生活在象牙塔裡，你始終有一天會長大，離開家離開爺爺奶奶和爸爸，所以，很多事情你遲早有一天要面對.”

“我什麼也不我什麼也不想聽.”

婭婭忽然尖叫一聲跑出門去。

“婭婭.”

沈暉追了出去。

婭婭跑進自己的臥室裡“呯”地一聲關上房門。

沈暉在門外站了一會兒，一咬牙繼續說道：“婭婭，你在美國的弟弟是你媽媽再婚以後生的，並不是我的孩子，我只有你一個女兒.”

儘管覺得殘忍，他卻不得不說出事情的真相，他不能讓孩子一輩子生活在幻想和等待裡。

房間裡面突然傳出婭婭傷心欲絕的哭聲，先是嚶嚶哭泣到後來嚎啕大哭。

他抬手準備敲門又輕輕放下，沉默地站在門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