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川縣城的郊外，辛成帶著李秋白和如意二人，面對著數座墳堆，神色莊重地進行了祭拜。

而在不遠處的草地上，蔣寒懷裡緊緊抱著二狗的骨灰罈，靜靜地坐在一旁望著。他的神情中既有一絲落寞，又有一絲坦然。

一陣輕風吹過，辛成坐在蔣寒了旁邊，二人都未說話，只是沉浸在各自的回憶與哀思之中。

過了一會，蔣寒聲音暗沉地說：“不用難過，我這些兄弟，陪我也闖過不少地方了，戰死沙場是早有預料的事情。我們也不懂什麼大義，只是單純的知道這些狗日的獸族十分兇殘，所以我們每次戰鬥都是亡命的廝殺，歸根結底最後都只是為了掙個軍功恩澤家人。”

“我那天...最後聽二狗說，你...是他舅舅？方便講講到底是怎麼回事嗎？”辛成摸了摸鼻子問道。

蔣寒沉吟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將整個故事講給辛成聽。

原來在多年以前，蔣寒從小長大的村莊鬧了饑荒，貧窮的家庭無法同時養活蔣寒和他的姐姐。

為了儘可能讓全家都能生存下去，蔣寒最後報名參軍，一方面是想減輕家裡的養育負擔，另一方面也是幻想能以此來改善整個家庭的生活。

想象中的參軍之後屢立奇功，步步高昇的故事並沒有發生。

蔣寒在前線一待就是十來年，他從一名新兵變成的一名老兵，這麼多年來他只寄過幾封信，甚至都沒能回到家鄉。

現實往往很殘酷，對於底層民眾來說，他們沒有家傳的武藝，沒有卓遠的見識。

在廝殺慘烈的軍隊裡出頭也就顯得愈發的困難，更何況蔣寒所在的是定乾王朝最強的四大軍團之一，想要一鳴驚人只是奢望罷了。

後來蔣寒終於憑藉著憨厚老實和深厚資歷晉升為丙字營的都伯，底下掌管著百人的隊伍。

這雖然僅僅是軍營裡較為底層計程車官，但他終於有資格請假回家看看家人。

等到蔣寒懷著忐忑的心情，跋涉千里回到家鄉。

他卻發現自已原本已經足夠破敗的家，此時已經愈發的凋零了。

他的父母此時已經雙亡，而妹妹飽經風霜，相對於分離之時，兩個人的面貌就彷彿陌生人一般，卻在再次相遇的時候直接地認出了對方。

蔣寒這時才瞭解到，原來在自已走後，自已的父母並沒有堅持多久，後來也在饑荒中死去，他的姐姐蔣菱獨自艱難養活自已。

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里，蔣菱相識了路過的旅人郭楚文。

這人自稱是天安書院的學子，他衣冠楚楚，在村落裡整頓休息的過程中，他很快就俘獲了蔣菱的芳心。

孤男寡女之下，兩人偷嚐了禁果，蔣菱珠胎暗結懷上了二狗。

這時村裡已經有各種流言蜚語，有一天郭楚文對蔣菱講道，他必須回到學院將遊學的任務交差，才能順利畢業。

待他畢業之後，就會立刻回來接她！

蔣菱對郭楚文的話深信不疑，細心地為他整理好出行的所需衣物。

可惜的是，郭楚文自此一別之後，就杳無音信。

蔣菱眼看著自已的肚子一天大過一天，她再也無法遮擋懷孕的事情。未婚先孕在這個村落裡，必然會引起輿論的巨大波瀾。

在村民的指指點點中，蔣菱最終還是將肚子裡的寶寶生了下來，並取名郭望歸。

農村迷信「賤名好養活」，通常都會給小孩取個賤名，蔣菱也給郭望歸取了個小名，叫做二狗。

二狗天性活潑，早慧懂事，很小就開始幫著母親在田地裡幹活。雖然兩人始終無法大富大貴，但只要節約一些，終究是能夠養活自已的。

在二狗的童年裡，他每次想要和村裡的其他小孩一同玩耍，卻始終被罵是珠胎暗結的賤種，漸漸地二狗對他素未謀面的父親，也是深感不滿。

他不再希望別人喊他郭望歸，反而是自已給自已改姓，自稱「蔣二狗」。

這種境況一直延續到了蔣寒回到了家鄉，蔣寒的出現給了蔣菱一線希望。這麼多年來她為了養活二狗，始終無法積攢家資去天安書院尋找郭楚文。

“文哥不會欺騙我的，他一定是遇到了什麼困難！”蔣菱信誓旦旦地說道。

“小弟，我想拜託你一件事，你...你能不能帶二狗出去參軍？他很聰慧，他不應該在這個地方困頓一輩子。待他有了出息，他還可以替我出去尋找他的父親。”

蔣寒並沒有那麼大的權力可以隨意在軍隊裡安插士兵，而且那時的二狗才剛滿14歲，也不滿足參軍的最低年齡。

但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堅定的點了點頭。

當蔣寒帶著二狗回到了丙字營，憨厚老實一輩子的他，最終付出了大半積蓄以及軍需官的幫忙下，成功隱瞞二狗的年齡，並將其帶入了軍營。

二狗的到來，給蔣寒本來沉悶和千篇一律的軍旅生活帶來了許多歡樂。他將二狗帶在身邊，傾力傳授自已多年來所領悟的一點小人物戰場心得。

但好景並不長，軍需官倒賣軍營兵額的事情被暴露了出來。

這事在普通軍團裡或許花點小錢就能擺平，但在兵員篩選嚴格的西御虎賁，這個事情不亞於軍營被外敵滲透。

幸運的是二狗最後憑藉著軍功留了下來，而不幸的是蔣寒奮鬥了十來年所得來的都伯職位，因此被摘了下去。

他降職成為了一名伍長，帶著二狗做著最危險的前線哨兵。

“這幾年，我也一直想要去天安書院看看，這書院裡是否真的有名學子叫郭楚文。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郭楚文一去不歸。”

蔣寒又撓了撓頭，露出他標誌一般憨厚老實的笑容：“我答應過我姐，即使二狗戰死沙場，我也要把他的骨灰帶回家。”

說到這裡，蔣寒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說道：“這次因為提前示警立了功，我又恢復原職了。我還要繼續在前線帶兵巡邏，在這裡想拜託辛成老弟一件事。”

辛成已經猜到了什麼事：“蔣大哥，你說吧！咱們過命的交情，我能做到就絕不會推脫。”

蔣寒將手裡的骨灰罈往前一遞：“我短時間是離不開這裡了。如果有機會，麻煩你幫我把二狗的骨灰罈帶回去給我姐。”

辛成深深地看了蔣寒一眼。他鄭重地接過骨灰罈。

“好，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