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濮昊嘴角扯開了笑意,然後點了點頭“你不會為我變成灰燼……一直都不會的。”語調溫柔,有著釋然後的笑意,只是這樣的話語,出現在這樣的情況下,揪痛的是兩人的心。
水顏臉頰上的淚水沒有消失,她睜大著眼睛望著那已經見底酒杯……他當真的把它喝得乾淨了。
淚水在這一瞬間,掉落得更加的厲害,抿著的唇,在數著他還有多少的時間,還有多少的時間不被因為毒藥而倒下。
閻濮昊輕聲的咳嗽了一下,然後依然淡笑的坐到水顏旁邊。
“答應我,前程往事我們都不要記得了……酒我已經喝下,你也不會變為灰燼,我也不能在將你如何。”斷斷續續的開口,臉上有著的,依然是笑意。
這句話,水顏突然頓時清醒,也頓時明白。
“你知道這酒裡面有毒?”驚訝的開口,搖頭不相信。
閻濮昊將剛才水顏放到一旁,裝有湯的碗,拿到水顏的面前。
“你的手一直冰冷,不喝,抱著一會也好。”開口,無所謂的語調,只是這樣的字句裡面,有著水顏少有感覺到的寵溺。
心再次咯噔一聲,湯碗端到自己的手裡,卻因為顫抖,而掉落了下來,冒著青煙的湯水,在大的紅木桌上蔓延開來。
燃燒飛蛾的燭火不是已經吹滅了嗎?怎麼心還是這麼的疼痛,和彷徨無助?
鬱騏一直站在一旁,望著面前的兩人,一直不太明白情愛的他,第一次明白,傻這個字的意思,也第一次明白,情感居然能這般的折磨人。
血絲突然劃出了閻濮昊的嘴角,滿嘴的血腥,讓他臉上的笑意拉扯得最大。
“現在,我或許真的知道,你吃下毒藥時的滋味,和身體上的疼痛。”大掌從容不迫的將血絲擦拭乾淨,但手已經在微微的抖動,唇角剛才還有著紅色,但現在也只剩下了蒼白。
水顏撇過頭,不敢去看他,也不去想此時她為什麼心痛的原因,她只知道,他或許又在對她說著,會讓她幻想的假話。
閻濮昊突然感覺到疲憊,有些撐不住的半眯著眼睛,他伸出自己的大掌,捧住了水顏的臉頰。
剛才大掌上還殘留著的血絲,染上了水顏蒼白的臉。
“哭什麼?是為我難過?”大拇指輕柔的擦拭水顏的淚水,只是這樣的問話,像是在調侃。
“你傷我太深。”水顏帶著哭腔的說道,手顫抖的撫摸上他的手,其實當他這個燭火消失的時候,她這支飛蛾在害怕,害怕沒有方向,害怕那曾經的美好,真的只是泡影。
閻濮昊笑著點了點頭,放開水顏,不在言語,等待著這毒將他啃噬乾淨。
鬱騏嘆出一口氣,這毒藥是水顏做出來的,但水顏去從來沒有研製過解藥,那時單純的她,以為只要王爺叫人要用此藥毒毒害的人,一定沒有必要在活在這世上,但或許根本就沒有想到,有一天,相互牽絆這麼深的人會吃下此藥,就算她現在反悔了,就算她現在要他活下來,好像都是枉然。
“如果你是木棉,你真的忘記了水顏的一切,你還會愛上我嗎?”低嘎的開口,聲音已經虛弱。
水顏的心,再次的緊了起來,望著他那一直沒有消失的笑意,她的心緊得只剩下疼痛。
“你知道我已經想起了?”開口,聲音沙啞得只是傷心。
“你的一切,我早已看得明白清楚,我知道你已經記起了。”笑意再次拉大,想了想在追問著“你是木棉,忘掉了水顏的一切,你會愛我嗎?”
水顏突然笑了出來,笑意有些痴狂。
“可惜,我不是木棉,我沒有忘記所有。”
閻濮昊笑著點了點頭,突然緩緩的站起身。
“這毒藥,還會多久要我的命。”開口,這樣的詢問有些好笑。
“不清楚,看每個人的體力。”鬱騏開口,臉上有著抱歉,但無可奈何的時候,人都是自私的,如果閻濮昊不死,那季凌陽糾結的依然是他,想除掉的依然是他,想利用的,或許依然也是水顏和自己。
“那我先回去了。”再次看了看水顏,這一眼看得深情,看得疼痛,看得……
“願我們下一輩子,真的不要在相見。”閻濮昊在轉身的時候,緩緩的說出這句話語,但卻讓水顏的淚水再次絕提。
閻濮昊一步一步的朝大門外走去,步子走得有些踉蹌,但還未走出,一群黑衣人,從四面跳進了這別院裡,手中的刀劍閃著銀光。
閻濮昊停下步子,眼神已經不能犀利的望著這一群人。
賓客們開始恐慌的叫了起來,齊擎雷也一臉的驚訝。
但鬱騏卻有些詫異,這些黑衣人他都熟悉,全是季凌陽的手下,但閻濮昊已經把毒藥喝下,他此時走這一步棋,讓這些人出現在這裡到底有著什麼樣的居心?
“呵呵,閻爺別來無恙啊。”季凌陽從大門走了進來,眼神死死的望著閻濮昊。
水顏驚恐的站起身,黑色的瞳孔裡,印著季凌陽的身影。
此時的季凌陽已經沒有原來那樣溫雅而蒼白的神韻,只剩下滿臉的血腥,和讓人一看就清楚冷酷。
“和你比,我或許要幸福些。”抬高眼瞼,邪魅的笑意掛在臉上,閻濮昊沒有輸掉氣場。
“是嗎?確實,你現在的勢力如日中天……但又怎麼樣?你現在還不是身重劇毒,一樣在等著死。”陰陽怪氣的語調,嘲笑是如此的明顯。
齊擎雷望著季凌陽,臉已經變黑,大步的上前“你到底想幹什麼?”
季凌陽看了一眼齊擎雷,臉上無所謂是如此的明顯,對於齊擎雷,因為上次不幫忙的事情,季凌陽已經覺得沒有什麼情分好談,也不怕他到底會對他做出什麼。
“掃了大家的雅興,是我的不對,但今日我和你的恩怨,是不是真的就該有個了斷。”季凌陽轉過身,死死的望著閻濮昊,一臉勝券在握的表情。
閻濮昊突然失笑出聲,嘴角里的血腥掛在了皓齒上面。
“你以為我今天就一人到這裡來的?你以為我吃下毒藥就準備任你處置?”閻濮昊緩慢的開口,聲音有著鄙夷。
季凌陽挑了挑眉,今日出現在這裡,他就是想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曾經搬倒他的人,是怎麼樣的下場。
“難得閻爺,還叫了不少的手下。”季凌陽嘲笑的說著,是一臉的不相信。
“我昨日就已經知道了今日的事情,預防的也是你今日會出現,你說我怎麼敢一人出現在這裡,然後等著你宰割。”雖然已經渾身感覺到了輕飄,但每一字,每一句依然鏗鏘有力。
拍拍自己的手,另一群人也從四面八方跳了進來,刀劍對著那一群黑衣人。
齊擎雷臉上的怒氣已經到了極點。
“你們不要太過分。”咬牙切齒的開口,眼神飄忽到已經很恐慌的賓客。
“齊兄,不是我不給你面子,而是這個人,我註定要他的命,只好得罪你了。”季凌陽的話語一落,一揮手,黑衣人全部開始動手,不管是不是閻濮昊帶來的人,一律揮刀亂砍。
痛苦的叫聲此起彼伏的響起,賓客們四處逃竄。
刀劍開始碰撞,剛才還熱火朝天的宴會,現在變成一片狼藉。
閻濮昊呼吸開始急促了起來,每呼吸一次,讓空氣進去,身體就痛得難受,撫摸上自己的胸口,鮮血從嘴裡痛苦的吐了出來。
季凌陽抽出自己腰間的細劍,一步步的朝閻濮昊走去,臉上全是恨意和嗜血的表情,他現在就要取他的命,要讓他死在他是手上,讓自己過去的侮辱,一步步的討回。
一名侍衛上前,將閻濮昊護到了自己的身後。
“閻爺你快走。”侍衛的刀,擋住了季凌陽的細劍。
閻濮昊調整著自己的呼吸,但步子移動起來,變得如此的難受和困難。
一雙柔夷突然扶上了他的手臂。
“我帶你出去。”語調淡然得有些輕柔,但在閻濮昊聽來,卻是世間最美好的音調。
水顏朝四周看了看,混亂的畫面,她居然不知道自己該往什麼地方走。
剛才刀劍開始相互交融的時候,她站起身,冷冷的望著眼前的一切,這樣的畫面總是在她的面前不斷的上演。
閻濮昊和王爺不知道還要繼續糾葛多久,每一次都要弄到滿是血腥,滿是仇恨才善罷甘休。
但每次,她都不忍心他在王爺面前吃虧,都不忍心看見他滿是傷痕,看來自己並非想象中的那麼狠心和那麼忠心。
閻濮昊的大掌,撫摸上水顏的手,臉上的笑意是如此的酣甜,這太意外了,意外到他覺得中毒,或現在就要他的命,他都甘願。
“水顏,你告訴我,如果我真的就這麼死了,你會難過嗎?”撇過頭望著水顏,有著小孩的表情,但卻如此的想期待。
水顏的嘴角抿開了一抹笑意,這笑意卻是嘲笑,她想了想,然後遙了搖頭。
她的時日已經不多,她又有多少時間來為他傷神,又有多少時間來回憶他和她的點點滴滴。
閻濮昊的眼裡劃過了哀傷“確實,你怎麼會為我傷心?也沒有那必要為我傷心。”
血絲再次從嘴角流出,水顏的眼裡有了一絲慌張。
“堅持住,我帶你出去。”低下頭,輕聲的開口,但卻發現閻濮昊的腳步卻停了下來。
詫異的轉頭,臉上有著不明白。
閻濮昊看來看水顏好一會,才突然抽出,水顏握著的手臂,轉過身快速的離開了水顏數米遠。
水顏站在原地,不明白他的舉動。
“找個地方躲起來,我是真的不能離開這裡。”閻濮昊突然說出莫名其妙的話語,抽出旁邊侍衛的刀,臉上的笑意不減。
水顏愣住,想讀懂他的意思,心裡在叫囂著想讓他跑,但話語哽住咽喉,什麼也說不出來。
低下頭,水顏無奈的笑了笑。
人心啊,真是捉摸不透的東西,前一秒想讓他死去,想讓他的一切離開自己,但當危險來臨,當他吃下毒藥的時候,她後悔了,她的心反而更痛了。
其實飛蛾因為那火光疼痛,但如果沒有那火光,飛蛾連盤旋的方向,心痛的理由都不會有了。
走上前,想扶他離去,甚至在想著要怎麼在最快的時間做出解藥,無法狠心的她,確實想救他,但人還未走近他,卻看見他已經揮舞著刀劍,步子零亂得根本就沒有分寸。
水顏突然停下了自己的步子,站在原地,蹙眉的望著他,不明白他這樣做的目的。
季凌陽將劍刺進一人的胸膛,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暢快過了。
移動腳步,突然看見了水顏和此時的閻濮昊,他的眉頭微微蹙了一下,想起斷崖邊的情景,季凌陽的細劍突然朝水顏刺去。
水顏驚慌的閃躲,就在細劍要刺向自己的時候,突然一把刀攔住了它。
“還不走!”閻濮昊眉宇間的愁雲更多。
水顏抿了一下唇,轉身快步的想離開這裡。
季凌陽揮開閻濮昊已經快握不緊的刀,快步追上水顏。
“養你這麼多年,要你的命也是算報恩。”季凌陽沒有情感的話語,讓水顏停住了自己的腳步。
細劍飛出,水顏突然不知道該自己閃躲,死死的望著那劍要刺入自己。
腰間突然一緊,一個黑影突然將他抱到另一旁。
沉悶的呻。吟聲在水顏的耳邊響起。
水顏睜大眼睛望著眼前的閻濮昊,不相信他會這麼快的速度出現在這裡。
閻濮昊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但就在望著水顏的時候,臉上的笑意再次出現,今日他的笑容異常的多。
“沒事了,趕快走。”語調已經有氣無力,甚至還有著隱忍的疼痛。
劍抽出肉體的聲音響起,水顏驚恐的眼睛裡,看見了季凌陽那帶著殷紅血液的劍。
水顏顫抖的撫摸上閻濮昊的背,粘稠溼潤的感覺讓水顏渾身變得緊繃。
想將手拿到自己的面前,但閻濮昊卻制止了她的這個動作。
“我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你……你想忘記我,你想不傷心都不可能的。”笑意再次出現在臉上,今日閻濮昊臉上的笑意從來沒有減少,對她,他已經不想在壓抑,因為他們已經錯過了太多。
鬱騏停下了手中的所有動作,拿著刀來到閻濮昊的旁邊,伸出自己的手,就用刀刺向季凌陽。
季凌陽滿臉的詫異,揮舞著的劍,卻沒有鬱騏來得靈活。
閻濮昊突然失去了重力,整個身子都緩緩地下滑。
水顏連忙蹲到地上,想扶起他,卻無能為力。
閻濮昊移動了一下自己的頭,在水顏的身上找了一個舒適的地方。
“我不想離去,就是準備就這樣躺在你的懷裡。”虛弱,但有些任性的語調,彷彿有著無所謂和撒嬌。
水顏的身子顫抖了起來,這樣激烈的情緒,讓她無法是從,讓她從未感受到過。
他們的牽絆太深,深到她只記住了恨意,深到她突然不能適應他這般的對她。
“我是不是很自私。”緊閉上雙眼,鼻翼吸著她身上的體香。
水顏依然無語,或許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閻濮昊睜開自己的雙眼,突然抓起水顏已經沾滿殷紅血液的手。
他伸出自己的指尖,在她的掌心畫著一條條的紋路,只可惜手已經顫抖得,連一條直線也畫不完整。
“我不願,我們下輩子不相見,我不願我們下輩子還這般的難受……你下輩子的紋路里一定要連線著我們的糾葛……”血液再次流出嘴角,閻濮昊的話語已經模糊不清。
水顏突然俯下自己的身子,蒼白的唇吻上了那殷紅的血腥,她揪痛的心,突然想嘗著他的苦痛,想知道那血液裡,到底有著怎麼樣的苦味。
“我在埋我們孩子的時候……我取上願字……並不是我說的,不願下一輩子相見,而是我願我們,不要像這一世一樣難過。”眼神飄忽到天際,嘴角的笑意都笑得有些虛弱。
“我真的……真的,不想恨你,但我的責任太多……我知道,我現在的一句責任不能讓你解恨的,我做了太多自己都覺得不堪的事情。”深深的撥出一口氣,再次將眼睛閉上,曾經俊朗的臉,現在全是讓人心疼的痛苦和蒼白。
水顏的心在這一瞬間全部都瓦解,她的淚水滴落到閻濮昊的臉上,顫抖的手,一直撫摸著他臉的菱角,只是依然沒有話語。
第一次他發現他愛她,第一次發現他的矛盾,第一次發現他們兩人相互貼近的心,永遠不能相互牽絆。
“是不是,我說了這些,你更不會忘記我了……不,你更會傷心吧。”笑意拉扯到最大,他只要她今生永遠記住他,那麼來生,就算喝下孟婆湯,她也會記住他的臉吧。
耳邊的吵雜聲,漸漸遠去,腦子的畫面漸漸模糊,偏過頭,意識慢慢的消失……
“昊。”水顏驚恐的開口,拍打著他那張帶笑的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