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騏臉上的矛盾是如此的明顯,他站在別院裡,糾結的不知道該是什麼樣的想法。
季凌陽的命令,他不得不從,水顏那面的情分,他也不得不顧及。
想想和季凌陽一起的日子,他或許和水顏一樣,一心想的也是季凌陽,服從的也是他的命令,好像已經習慣於聽從於他,也習慣於他的一意孤行。
但此時鬱騏卻理解季凌陽的想法,也知道他這麼做的原因。
早已想好的宏圖大業,卻硬生生的斷送在閻濮昊的手上,讓他此時像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確實不甘心,確實也覺得可惜,這般的努力,連半壁江山也不曾得到,就連以為自己最愛的女子,卻也因為閻濮昊背叛了他。
鬱騏將手中的藥瓶子捏得緊緊的,緊閉著雙眼,不知道該怎麼去做。
季凌陽是個很有心計的人,往往知道你最矛盾,最不想做的事情,他卻要偏偏給你,他賭的就是人心,要的也是人心,只是水顏原來這般的為他,到頭來,也輸在了人心上面,因為水顏變了心。
而現在季凌陽現在在賭他,賭他到底敢不敢下手對付閻濮昊。
其實他又怎麼會不敢?他和閻濮昊的交情和情分,也只是算認識的人,就連情分和感情也談不上,他又怎麼會下不了手,但想想,如果下了手,又能怎麼樣?到頭來季凌陽也不會扭轉乾坤,反而自己還要繼續隱藏著,到處流竄,而且就算現在水顏嘴裡說不在記得過去,但真的這麼做了,她也會傷心,更加的會恨他這個人一起長大的人吧。
重重的嘆出一口氣,算了,殺的人也多了,不在乎這麼一個……
漆黑的夜空裡,兩人的手依然相互的握著,只是水顏那失去溫度的柔夷,在那大掌中依然不能出現溫暖。
兩人相視著,只是緊抿著的嘴唇說不出了任何話語。
“時間不早了,還是回去吧。”無奈的開口,但話語顯得蒼白和無用。
閻濮昊因為酒精而迷濛的雙眼,依然死死的望著水顏,搖搖頭,只想此刻永恆。
人心總是很怪,很多事情都要在失去,都要在痛苦了很多次後才知道那人的重要,才知道自己心裡的想法,不是因為慾望,也不是因為仇恨,只是單純沒有雜念的想在一起。
“江南煙雨的風景你還沒有看過吧,明日我帶你去看看……認識這麼多年,我們從來沒有並肩的走過。”迷濛的眼裡,有了一絲痴迷,腦子裡出現了美好的畫面。
水顏嘆出一口氣,將自己的眼神飄忽到天際的遠方。
從未發生的事情,又何須在想著發生?
閻濮昊將兩人的手,變成十指纏繞,再次移動腳步,但步子卻沒有猶豫,想著他早已想好的目的地。
水顏也停止了掙扎,現在的她,掙扎了又有什麼意義,酒醒後的他,一定又後悔自己做出來的事情,後悔現在的話語。
寂寞的月光閃在兩人的身上,如此交纏著的手,但在這月光下看來也只是並肩走著,想忘記所有的兩個陌生人。
走著的路線,水顏熟悉,月光下的兩排木棉,解釋著此時記憶裡的畫面和要去的目的地。
“我都有好久沒到這裡了?因為害怕和不敢。”含糊的說著,眼神迷惘的望著宅院的大門。
“你的爹,曾經教誨我怎麼做人,教我要怎麼知恩圖報,但……他更教會我,怎麼去恨人。”閻濮昊的話語終於在今夜出現了水顏熟悉的冷淡,想想他到這裡來,或許又是來侮辱她一番吧,就這樣目的又何須做這麼多的事情,說那麼多的莫名其妙的話語。
“你到江南後,還未到這裡來吧。”抽開房門,依然故我的繼續說著,不在乎水顏臉上的厭惡,也不在乎她根本就沒打算去接他話語的打算。
“就在剛才,我叫人把這裡打理了一下,你小時候,曾經睡覺的屋子,和那小書房,我都讓它一塵不染。”閻濮昊撇過頭,臉上的表情像在向水顏邀功一樣。
水顏依然面無表情的望著他,她只當自己被一個發酒瘋的人在胡鬧。
牽著水顏的手,走進宅院的內屋,裡面的石板路確實有著清掃的痕跡。
閻濮昊臉上的笑意拉深,移動的腳步明顯加快。
來到最邊上的房門,吹亮自己的火摺子,點亮裡面的燭火,屋裡有些殘破而舊的擺設,出現在兩人的眼裡。
屋子的四個角落都擺放了好些書籍,書籍的藍色皮子都已經殘破。
“沒想到這些書還放在這裡。”再次笑了笑,讓水顏坐到床邊,柔軟的被褥,有著清新的味道。
“想起這裡是什麼地方沒有?至從那事情過後,我就再也沒有來過了。”臉貼近水顏的臉,在她沒有防備,啄了一下水顏的唇,然後疲憊的躺在床上,但握緊的手,一直沒有放開。
“我有些累了,陪我睡一下。”緊閉上雙眼,將他們交纏的手放到自己的臉邊。
無奈,水顏無奈的沒有言語,無奈的沒有動作,只好坐在原地。
窗外的月光依然冷清的照進屋子裡,或許是酒精的作用,又或許是閻濮昊太累了,他沉重的呼吸聲,真的代表他已經沉睡。
低下頭,青絲垂到自己的臉頰邊,她望著閻濮昊那張熟睡的臉,細眉緊緊的蹙在了一起,就算他現在是緊閉著眉梢,就算他現在是那麼的無可取鬧,但他那張如刀刻般的臉,不知道讓多少女子黯然傷神過?……自己曾經也是那其中痴傻的一個。
搖搖頭,站起身,想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手,從他的大掌中抽出,但她的手才動一下,他就將她握得更緊,緊到手在他的大掌中變成了紅色。
真的有些無可奈何,水顏只好靠在床邊,眼睛飄忽到窗外,看著外面那荒廢的景色。
他為什麼要帶她回到這裡?為什麼要將她弄得這般的無奈。
墨黑的天際,慢慢的從黑色轉成了綢子藍,在慢慢的轉為灰色,在從那厚厚的雲彩裡,看見了一絲絲的陽光。
一夜無眠,水顏的手在他的手中,從紅色變成蒼白,再到早上的那一絲冰涼,但他一直握著,不曾放開。
不知道清晨醒來的他,是不是看見她的時候,會像看見那鬼魅一樣可怕,是不是又要說一些讓她覺得無可奈何,又心痛的話語。
努力的扯開笑意,已經無所謂了,什麼都無所謂了,就算他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語,和傷她的話語又能怎麼樣?
她的心早已疼到,已經不知道疼痛了……
臉頰突然感到了一絲溫暖,詫異的低下頭,看見他的另一支手,撫摸上了她的臉頰,他的眼神深邃得讓人心疼。
“酒醒了,我該走了。”清涼的聲音,讓閻濮昊的手,微微的僵硬在了一旁。
“我昨夜是喝了不少,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水顏。”放開了她的手,坐起身,慵懶的拉扯出笑意。
他的一句水顏,讓水顏覺得自己的頭皮發麻,讓她有些想逃,因為她清楚的知道,昨夜的那些話語,他當真的要去完成,當真的把一切當成真實。
“我真的不是水顏。”掙扎,掙扎著想離去,掙扎著,想結束這場鬧劇。
微微沁涼的手指,放到了水顏毫無血色的嘴唇上,閻濮昊搖了搖頭。
“你就是水顏,或許你自己也清楚的明白自己是水顏。”有些像無賴的語調,讓水顏無話可說。
“天亮了,我要回去了,他們會著急的。”有些逃的意思,但閻濮昊突然將自己的頭,放到了水顏的大腿上。
“不要動,就讓我這麼躺一會,我很久沒有這麼的好睡過,很久沒有睡得這麼久過。”攔住水顏的腰,這麼也不會放開。
屋子再次變得安靜,天際的雲朵,慢慢的散去,刺眼的陽光,決定著今日是出行的好天氣。
當閻濮昊再次醒來的時候,眼神裡有著睡意減去的滿足,清澈的眼裡,依然是代笑的望著水顏。
“昨夜因為我,你沒有睡好吧。”放開水顏,站起身,臉上有了歉意。
搖搖頭,根本就已經無語。
其實他們兩人相處的模式,直到現在也沒有轉變,依然是他的話語多,依然是她聽的時候,比較多,依然他是強勢,依然她是淡然的,但不知道此時,是誰的心或許有了變化。
“我已經準備好了,等一下就會有人送飯菜來,你睡一下。”淡笑開口,有著詢問的意思。
“謝謝閻爺的好意,我要走了。”起身,想轉身,但才放開的手又被抓住。
“你的髮絲亂了。”不再說不要她走的話語,伸出手想要觸控上她的青絲,但卻被水顏撇過頭避開。
“閻爺,公主和你那孩子還在家裡等你,我們孤男寡女的相處一室已經會讓人說閒話了,你也不想公主難過吧。”臉上的嘲笑明顯,提醒他現在做的事情是好笑。
“我不想去管其他,我只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臉上的笑意收斂,眼裡劃過的是一絲沉重。
將水顏拉到銅鏡旁,不在開口繼續剛才的話語。
伸出自己的大掌,將水顏頭上的髮髻解開,青絲垂落到背後。
這一動作讓水顏有了害怕。
“你小的時候,我就給你梳頭,想想那個時候的我們,都沒有任何負擔,都沒任何想法,只是單純對一個人好。”閻濮昊邊說,邊將銅鏡旁的桃木梳拿起。
“你要幹什麼?”驚訝的站起身,臉上全是害怕和詫異。
閻濮昊無語的將水顏按到凳子上,木梳子輕而小心的梳上水顏的青絲。
“今天天氣很好,等一下我們到湖上去行舟,我已昨夜就已經叫下人準備好了。”開口,語調像在商量,但水顏已經不再開口,他做出來的決定,什麼時候真正的聽到她反抗過。
梳頭髮的動作突然停下,閻濮昊的另一支手徒然挽起一縷頭髮,他的手微微顫抖著。
“什麼時候白的。”聲音低嘎,有一絲心疼。
水顏將眼神望向銅鏡中的自己,嘲笑是如此的明顯。
現在的自己,蒼白病態的臉,單薄一點不圓潤的身子……現在的自己殘破而難看,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現在的自己居然還惹得他的憐愛和心疼?可笑!
髮髻挽上,鬆垮得難看,就連插上珠花都會掉落,但閻濮昊卻不以為然,他現在只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只要他的眼裡停留下她的樣子,誰也不管,誰也不會想。
望著銅鏡中,那可以說難看的髮髻,水顏緩緩的嘆口氣,她當真的覺得沒必要和他玩這些好笑的事情。
伸出手,將那髮髻扯散。
但有些事情錯過了時機,就真的變成了可笑,和毫無意義。
閻濮昊的眼裡有了一絲垂敗,但依然在自己的臉上掛上笑意,只是他或許不知道,有些事情自己在當初沒有把握好的時候,現在就沒必要在挽回,因為受傷的心和曾經的心,已經不能在一起談論。
屋子裡變得沉默,就連一直都有話語的他,都不再說話。
“我真的要走了,他們或許已經開始找我了。”蹙眉,一刻都不想在這裡呆住,因為有一些心慌,有一些害怕,在剛才他在為她挽上髮髻的時候,她就算在冷淡,心裡都出現了心悸。
“就今天一日?你陪我一日……就當你恨我也好,就當你憐憫我也好,就一日,讓我們什麼都不要去想……我知道有些事情你根本就沒有忘記,也知道我們此時的情感只是我可笑的想挽回,但就一日好嗎?我們什麼都不要談及好嗎?”開口,這次是請求。
陽光刺眼的讓人想流出淚水,殘破的心,真的可以周全的不用去想什麼,當什麼都沒有發生,當什麼都是在原點,當什麼情感都不是殘缺?
笑笑,努力的笑笑,心還是抽痛的。
江南煙雨的湖水也好,什麼都好……已經什麼都不想繼續。
大掌再次將她的柔夷握住,或許真的害怕她的逃跑和拒絕,因為什麼結果,他已經想到。
“好……就一日,什麼都好。”
扯開笑意,想逃,或許他早已做了決定,不會給她任何說不的機會……
就這麼一日,水顏和閻濮昊的眼裡,第一次看見同樣的風景,第一次相互握著的手有了一絲溫度,只可惜,沉淪的不在是心,只是一個人的挽留,一個人的淡然,什麼東西都不會繼續,什麼都已經不對……
雨水順著屋簷掉落,天色灰濛得霧氣沉沉,昨日陽光刺眼,今日卻如此的暗沉。
彎下腰,一件一件的揀起自己的衣裙,嘲笑般的把它們穿到身上。
昨日的他們什麼都不談及,但就算沒有過多的話語,曾經的情感還是一觸即發,夜晚纏滿著的身子,找到彼此的溫度,只可惜到頭來,只是鬧劇,和一場好笑的“繼續”
開啟房門,雨水傾斜到自己的身上。
關山房門,透過那縫隙,第一次看見熟睡中的他,帶著一絲笑容……
轉過身,鬱騏一臉不相信的站在她的面前。
想開口,但什麼都只有不說,眼前的畫面已經很明顯,問太多也是多餘。
“昨日我們找了你一日。”笑一笑,裝出無所謂的開口。
“抱歉,讓你們擔心了。”也努力的笑了笑,她找到鬱騏現在是如何的看她。
“你們……你們還會向從前那樣嗎?”問得有些含蓄,問得有些小心,但卻有著害怕。
“不會了,我們只相約一日,我們只說一日,一日後,我依然是木棉,他依然是我不認識的閻濮昊……什麼都已經結束。”淡淡的開口,無所謂的想著。
鬱騏臉上的表情沒有放鬆,劍眉微蹙。
“那如果我會像他出手,你也無所謂?”試探性,如果自己真的做了,還是怕她傷心。
愣了一下,臉上有著預料中的驚訝,但最後垂下自己的頭“王爺叫你這樣做的吧。”
鬱騏點點頭,不否認。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如果你真的放得下,你真的有恨,那我毫不猶豫的下手,但如果你的心有著一絲怕,一絲擔心……我怕我下了手,換來的是你的傷心。”鬱騏直白的話語,有些感情拿捏的輕重。
水顏笑了笑,有些覺得無聊的笑了笑。
她今生就像鬱騏現在一樣,那麼的舉棋不定,那麼的把情感看的太重,到頭來卻兩頭不是人。
“你下手吧,他已經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我現在只是什麼都不記得的木棉,什麼都不知道的木棉……你不用為難,沒有什麼好為難。”淡然的說出這些話語,但當這些字眼飄忽出來的時候,自己都驚訝了。
鬱騏將手中的藥汁拿到水顏的面前。
“後日齊擎雷要宴請江南有權勢的人,閻濮昊在名單裡,如果他吃下這藥汁,那將會是他最後的一頓晚宴。”鬱騏所以的一切都說了出來,其實他不想水顏這般的糾結,但他更不想水顏會恨他,如果水顏只要說出一個不字,他馬上就會背叛季凌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