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眼神猶如寒夜中的利箭,直直地射來,嚇得蘇芸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腦袋。
“哎喲,醒了。”
“怎麼傷這麼重還這麼兇。”
少女小聲嘟囔著,那聲音裡夾雜著些許嗔怒,卻又滿含著不易察覺的擔憂。
話雖如此,她的身體卻沒有絲毫遲疑,毫不猶豫地就鑽了進來。
身著鵝黃色衣裙的少女,就這般不管不顧地擠到了他的身旁。
冷夜心頭一震,瞬間便收起了敵意,那轉變之快,連他自已都未曾察覺。彷彿前一秒那森冷的、充滿戒備與殺意的眼神,只是一場虛幻的泡影。
她想也不想,伸手就輕輕撫上了他的額頭,那手指纖細而溫熱。
“沒有發熱,你的身體真好。”蘇芸微微鬆了口氣,放心地說道,眉眼間的擔心散去了幾分。
“那麼只要用些點外傷藥就行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就要去拿藥瓶。
“多謝姑娘,我自已來就行。”
冷夜忙不迭地扶開她摸過來的手,神色間有些窘迫。
他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頗有些無奈地說:“姑娘能否先出去一下。”
畢竟這洞窄小得緊,要是他坐起來塗藥,保不齊臉就能蹭到那姑娘身上去,這可如何是好。
“哎!瞧我,忘了都!”蘇芸猛地一拍額頭,清脆的聲響在狹小的空間裡迴盪。
“來來來,出來說。”說完,她風風火火地退出了小洞。
然而在洞口,她卻突然毫無預兆地拽著冷夜的雙腳往外拖去。
那動作乾脆利落,毫不猶豫,彷彿她拖拽的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具的屍體。
這,這是誰家的姑娘!怎麼行事……這麼……
冷夜驚得目瞪口呆,一顆心險些從嗓子眼蹦出來,氣血上湧,差點又開始流血。
“哎喲,沒想到你身量不高還挺重。”蘇芸嘴裡嘟囔著,抬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
假山後的一處草地不知何時已經被清理了一遍,乾淨整潔。
上面放置著潔白的紗布和裝滿清水的水壺,還有一堆傷藥瓶子,琳琅滿目。
“放心吧,我讓人看著呢,這園子暫且不會有人來。”蘇芸一邊說著,一邊拍了拍胸脯,眼神中滿是篤定。
“多謝……姑娘了。”冷夜的聲音帶著幾分虛弱和感激。這姑娘雖然行事魯莽,但確實是好心。
他小心地半靠在樹幹上,只覺身上大半傷口已經不再流血,可那箭頭一定要儘快取出來。
只是……那箭頭在後肩膀,位置著實有些棘手。
還未等他絞盡腦汁想好方法,蘇芸已然洗乾淨了雙手,擼起了袖子。
風風火火地湊上來,作勢就要脫他衣服。
“且慢!”冷夜大喝一聲。
“?幹嘛,不治傷了嗎。”蘇芸一臉莫名其妙,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解。
“敢問姑娘,可是武將家眷?”冷夜緊皺眉頭,神色嚴肅。
“我? 不是啊。”蘇芸連連擺手,“我爹可是實打實的文官。”
“那姑娘曾經處理過傷口?”冷夜追問,眼神中透著狐疑。
“沒有啊?”蘇芸回答得乾脆。
那你為何一臉自信地湊上來呢!
冷夜只覺得腦袋一陣發疼,有些頭大,這姑娘行事怎的如此毫無章法。
“你指導我不就行了。”蘇芸雙手抱胸,臉上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下巴微微揚起,眼神中滿是自信。
“放心,我很聰明的。”
哎,算了,總不能找外人來做這件事。
冷夜長嘆一口氣,神色無奈,像是放棄了最後的抵抗。
“那我先自行處理下別的傷口,還請姑娘……”冷夜的聲音透著些許猶豫。
“我知道我知道,哎你們男人真是麻煩,脫個衣服還要我回避。”蘇芸撇了撇嘴,臉上滿是不情願,但還是老老實實轉過身去。
冷夜緊咬著牙關,額上青筋暴起,他以最快的速度清洗好那些自已能夠得上的傷口,而後手有些顫抖地拿起傷藥,咬著牙給自已上藥。
之後,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道:“好了。剩下的還請勞煩姑娘。”聲音中帶著幾分虛弱。
蘇芸聞聲轉身,目光觸及冷夜的瞬間,不禁挑了挑眉。別說,這人還挺耐看的。
臉上雖然還帶著些未脫的少年氣,但他身材修長卻不失健壯,緊實的肌肉線條在微微顫抖。
面容猶如刀削斧鑿一般,稜角分明,劍眉斜插入鬢,一雙狹長的眼睛深邃如海,此刻雖因傷痛而略顯黯淡,卻仍透著一股子堅韌。
高挺的鼻樑下,薄唇緊抿,臉色微紅,透著倔強。
嗯……比得上陸青哥哥了。啊不對,應該是兩款風格的……
蘇芸趕緊假裝咳嗽起來,“咳咳咳”,那聲音急促而刻意,試圖以此來掩飾自已不自覺翹起的嘴角。
幹正事幹正事。
她拿起一把洗淨的匕首,蓮步輕移,走到了他後面。蘇芸神情專注,先小心翼翼地處理了一下他不方便上藥的傷口,動作輕柔卻不失利落。
“接下來怎麼做?”她微微蹙起眉頭,輕聲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確定。
最後,她的目光看向那猙獰的箭傷,不由呼吸急促。
那傷口血肉模糊,箭頭深深地嵌在肉裡,周圍的肌膚紅腫不堪,顯得格外可怖。
“不行,這裡面實在是太緊了。”那略帶焦灼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急切與不安。
“無事,你把那裡稍微弄開一些,再從側邊用力拔出來。”另一個聲音沉穩中透著一絲安撫。
“你流了好多……”話音未落,只聽得一陣急促的呼吸聲。
天光漸漸暗了下來,這寂靜的假山之後,不斷傳來含糊不清的話語和輕微的、難以抑制的喘息聲。
那聲音彷彿被這漸濃的晚霞所吞噬,卻又在這狹小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緊張與神秘。
最後一抹夕陽如燃盡的燭火,在天際搖搖欲墜,即將消失的時候,兩人已然是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一個是因劇痛而面色蒼白,冷汗直流;一個是因竭力施為而疲憊不堪,大口喘氣。
“你瞧了,我做到了!”
少女清脆而帶著幾分倔強的聲音響起,那沾滿鮮血的手上,躺著一個猙獰的箭頭,彷彿在訴說著剛剛經歷的驚心動魄。
夕陽的餘暉溫柔地灑下,為她周身描出了一層璀璨的金邊。
那光芒映照著她燦爛的面容,讓面前的半大少年,一時間看直了眼,竟忘了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