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芸年紀小,很多事情卻都看得明白。
寄人籬下這幾年,她學會了低頭和妥協,學會了察言觀色和判斷。
她知道蘇硯離開後,她最正確的行動應該是立刻逃跑。
跑出酒店,跑出這個城市,只要不再見到姑姑姑父,不再被出賣,跑到哪裡都好.可是蘇硯那一雙烏黑眼睛,那一抹真誠關切,那一句霸道又溫柔的話,都讓她放棄了逃跑的念頭。
陽光透進窗戶,白芸坐在雪白床單鋪成的大床上,握著拳頭對自己說:“就信他一次好了.”
套房的服務很好,早餐午餐都沒落下。
白芸從早上等到下午,最後太陽快下山了,才聽見門鈴響起來。
他來了!她跑過去,帶著欣喜開啟門,卻當場愣在那裡。
來的不是蘇硯,是金經理的手下亨哥。
白芸反應很快,一看清來人立刻就把門關上,但她反應再快也快不過那幾個訓練有素的打手。
幾個人輕易突破了她的防守,門被重重開啟,打手快速進屋圍住她的後路,亨哥站在門口,叼著眼,斜著嘴,眯著鼓泡眼,衝她身後使了個眼色,幾個打手立刻上前按住她。
白芸大叫:“放開我!”
她對那些人拳打腳踢,對方卻無關痛癢,亨哥覺得煩了,讓人堵了她的嘴。
金鑾殿的幕後老闆很有身份,黑白兩道輕易不敢得罪。
他們便扛著白芸大搖大擺地走出了酒店。
白芸被粗魯塞進車廂,一路上她不能說話也不放棄掙扎。
她害怕啊,金經理那個變態,誰知道他會對自己做什麼。
沒了蘇硯的保護,她難道要被迫和無數不同的男人睡覺?白芸越想越害怕,在車廂裡一陣折騰,踢啊抓啊踹啊,直到惹惱了一個打手,被一個手刀砍中後頸,頓時暈了過去。
她是被一陣冰涼驚醒的。
睜開眼,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張椅子上,眼前站著那個金邊眼鏡的金經理,他手裡正拿著一隻筆,挑開她鬆垮的浴袍。
白芸心中大驚,張口大喊卻只有“唔唔”的聲音,她這才想起自己依舊被堵著嘴。
金經理見狀,低低地笑:“過了一夜,居然還是乾淨的.”
他用筆頭慢慢地解開她浴袍的結,看著她露出的光潔修長的腿,眼裡有比貪婪更詭異的光芒閃過。
“你的腿,又長又白又直.”
他收了筆,轉而用手撫上去,他手指的溼冷讓白芸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卻只是把手指伸到鼻子下,深深一聞,嘆息說:“只有乾淨的處女才有的清香啊.”
白芸噁心地不得了,在心裡直罵他變態。
卻見他又湊過來,把手往她胸口伸去,一點一點,緩慢而細緻。
白芸急得滿臉通紅,被綁住的手因為掙扎被勒出深痕,她顧不上疼痛,腦袋後仰準備用頭相撞。
金經理卻洞悉一切,空著的手摁住她的脖頸,看著那裡細白的面板,眼睛更深暗了,“處女的血是什麼味道呢?一定也很香.”
說著就把嘴湊近,眼看著就要張嘴咬,門外忽然傳來吵鬧聲。
金經理停下了動作,白芸大大鬆了一口氣,下一秒,門外傳來厚重的鈍響,緊接著,房門被什麼重物砸開。
外頭的紛擾通通湧進來,形形色色的人群裡,白芸一眼看到了那個欣長的身影,她的鼻頭莫名就一酸。
蘇硯滿臉怒氣地走進來,手上的滅火器隨地一扔,發出很大聲音。
他大步走近,還沒看白芸一眼,忽然伸手,對著金經理的臉,狠狠一拳頭下去。
金經理牙被打落兩顆,滿嘴的鮮血。
蘇硯又不管不顧,接連揍了十幾拳,只把他打得鼻青臉腫,趴倒在地。
場面有些失控。
蘇硯把金經理打得半死,那些金鑾殿的打手也不是吃乾飯的,立刻上去試圖阻攔他。
蘇硯冷冷一笑,提腿踹飛打頭的男人,那個人高馬大的打手遠遠飛出去,蜷縮在地上痛苦呻吟。
其他人見狀,有些猶豫不前。
他們雖然是打手,卻也是收錢辦事,誰也沒準備為金經理賣命。
蘇硯餘怒未消,看著他們束手束腳的樣子,不屑地挑了眉毛:“孬種。
金鑾殿的老闆也算是個人物,怎麼會養了你們這一群狗.”
打手們一聽,臉色都不好看,他們哪一個不是在黑道上有些名氣的,這個年紀輕輕的男人居然罵他們是狗。
地上的金經理捂著鮮血淋漓的嘴巴艱難地挪起身,雙眼怨恨地吩咐他們:“還等什麼?給我弄死他!”
打手們面面相覷,有一個小聲地說:“他可是蘇公子.”
金經理氣得臉色青白變換,猛咳了一陣,才啞著嗓子,陰森森說道:“蘇家又怎麼樣?是姓蘇的可怕,還是老闆可怕?”
眾人聞言,臉上都露出害怕的神情。
被捆在椅子上的白芸雙眼睜得極大,她分明看見了那些男人眼裡的殺意。
她把目光看向蘇硯,只見他站在人群面前,表情沒有一絲慌張,嘴角還微微揚起,似乎是在笑?以一敵多,他不僅不慌張,居然還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白芸看不明白。
接下來的場面就更加激烈混亂了。
打手們不管什麼道德,一擁而上。
拳腳對峙下,蘇硯一個人居然還佔了上風。
那些打手被打退了幾次,意志消極了不少,連帶著動作都慢了。
最後一個打手踉踉蹌蹌地後退幾大步,被蘇硯迎面一個巨拳擊中,嘭響過後,挺屍一般倒在地上。
金經理一口牙被打落了大半,口水血液混在他臉上身上,顯得分外狼狽,卻還不肯死心,惡狠狠地罵著:“給我起來!動手啊!養你們是死的嗎?”
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幾個人,在這一片狼藉中,蘇硯整潔而冷靜,俊美的臉龐被燈光映襯得如夢如影,他烏黑的眼眸一一掃過他們,在金經理身上多逗留了幾秒。
好可怕,這個男人正邪交加,懾人的氣息居然絲毫不輸自己老闆,金經理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蘇硯冷酷而輕蔑地一笑,收手走上前,單膝跪在白芸的椅子前,替她解了綁,拿出嘴巴里塞著的毛巾。
白芸雙手一獲自由,傾身向前摟住他的脖子。
蘇硯身子一僵,反手抱住她,不像剛才狂暴的模樣,眉目都柔和下來,在她耳邊輕聲安慰:“別怕,我來了.”
白芸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晶瑩的淚珠落下來,她帶著哭音點了點頭:“嗯.”
蘇硯摸摸她的頭,溫柔地替她繫好浴袍的結,又脫下自己的西裝披在她身上,然後手臂一彎,膝蓋一直,將她打橫抱起。
白芸窩在他的懷裡,聆聽著他強健有力的心跳,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和安定。
這個男人,他們認識不過兩天,卻比生活了七年的親戚更能給她安全感。
蘇硯……她在心裡輕輕叫喚,不自覺就叫出了聲音。
“我在.”
他好聽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嗯.”
白芸揪著他的襯衫,突然想起了什麼,問:“我們去哪裡?”
蘇硯的腳步頓了頓,低頭就往她這邊湊過來。
白芸臉一紅,趕緊閉了眼,他卻壞笑說:“閉眼睛幹嘛?等我吻你嗎?”
白芸惱羞成怒,睜開眼瞪他。
蘇硯輕輕一笑,在她紅腫的眼睛上吻了一下,她一怔,又聽見他說:“你叫什麼?”
她說:“白芸.”
他說:“蘇硯,我的名字.”
她說:“我知道.”
他嘴角揚起來,眼眸深深:“自我介紹做完了,那麼,安小姐,你要不要跟我回蘇家?”
周家……白芸沉默了下來,姑姑的家她是一定不會回去了,然而她一個十七歲的孤女,無親無故又沒有錢,她能去哪裡?又該以什麼為生呢?“想什麼?”
蘇硯抱著她出了金鑾殿,又把她抱進私家車裡放好,看她一臉沉思,便開口問道。
“我……”白芸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把實情告訴了他,“我是被我姑姑賣到金鑾殿的,我父母早逝,我姑父他……不規矩,這個世界上我是孤單一人,無所依傍,對別人來說我只是一個累贅而已.”
她艱難地訴說著,蘇硯卻插了一句:“你不是.”
白芸苦笑了一下:“你現在不覺得,不代表以後不會後悔.”
別人的想法,別人的決定,都太不穩定了,人心易變,她無法完全地信任任何人。
蘇硯看著她,心想,這個女孩到底受了多少傷害,才會這樣沒有安全感?她身上的傷是不是她姑姑打的?她說姑父不規矩……蘇硯的眉毛深深皺起,白芸心裡一痛,心想他果然介意,壓下失望,側身開門想要下車。
手肘被人輕輕拉住,她回身看見他慎重而認真,望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說:“我不會。
不會覺得你是累贅,也不會後悔。
所以,你不用擔心.”
他說著伸出修長手指,在她額頭點一點,“只要相信我就好.”
只要……相信他就好嗎?彷彿受了蠱惑,白芸看著面前英俊的男人,不由自主點了頭:“好.”
私家車開到一家商場,白芸也沒仔細挑,很快選了一件清爽的洋裝,在試衣間裡換下自己身上不倫不類的浴袍。
她換好衣服,手裡拿著疊好的西裝外套,走出試衣間。
蘇硯正靜靜站在外面,他身形挺拔,相貌出眾,早就吸引來無數目光,他卻只是面目淡然地站著,微微垂著眼,比女孩子還要濃密的長睫毛下,一雙烏黑眼睛透露出一絲疲倦。
白芸看著來往的路人眼裡都是驚豔,心想:他這樣一個男人,想必走到哪裡都是人群裡的焦點。
那邊蘇硯彷彿意識到般忽然抬頭,看見她的人後,揚唇一笑,耀眼奪目,白芸聽到人們一致的抽氣聲。
星光璀璨,哪裡比得過當空懸掛的太陽。
白芸抿著嘴,面上帶著微笑,走過去:“我好了,我們走吧.”
然後把外套遞給她。
蘇硯沒有接,只是認真打量了幾眼,然後唇角微彎:“很好看.”
白芸臉上發紅,他卻點一點她的額頭,說:“走吧。
去吃飯.”
白芸愣了愣,跟著他走出了商場。
他們來到一家不起眼的店鋪,據蘇硯說,這家店的私房菜做得好。
坐下後,白芸忽然開口:“蘇硯,把你錢包給我.”
蘇硯挑挑眉,沒有問原因,依言交出錢包。
白芸先是正正經經地道謝:“謝謝你救我.”
然後搖了搖手中的男式錢包,笑得調皮狡黠,“我請你吃飯.”
蘇硯愣了愣,低頭笑出聲,白芸有些不好意思,補充說:“我會還錢的,以後還.”
所以不要怪她。
蘇硯還在笑,又怕她臉皮薄,強忍了笑意,正色地點點頭:“嗯,我等你.”
私房菜比較講究,所以等候的時間便有些漫長。
蘇硯怕她餓著,先點了幾個冷菜墊墊肚子。
白芸吃了幾口,有些害羞地起身,說要去躺廁所。
蘇硯說:“快點回來,要不然我就吃光了.”
沒想到她一去就近半小時,蘇硯覺得不對勁,女孩子就算麻煩些,也不該去這麼久。
他叫了店裡的女服務員進洗手間,她出來後卻搖搖頭,說是裡面一個人都沒有,只有洗手檯上放著一個錢包。
蘇硯青著臉接過他的錢包,開啟一看,果然空空如也。
很多年後,白芸在柔白的床上醒來,看著邊上那個輕眉俊目的男人,嘴角淺笑。
蘇硯醒了,翻身壓她在身下,目光灼灼:”在想什麼?“”我在想……“白芸一把拉下來他,主動送上紅唇。
溫存間一切言語都是多餘。
這麼多年,他終於還是找回了她,把她牢牢困在身邊。
而這一次,她不會逃了。
蘇硯,謝謝你帶我回家,蘇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