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此行列?
易哲和白澤面面相覷,不禁一愣。“你是說那大叔還沒到法天象地的境界?”
二人覺得匪夷所思。王權殿的座次,邢浩還要在蘇元默之上,邢浩那霸道絕倫的恢宏氣勢,給易哲感覺即使是自己的老師,在巔峰時期也不如邢浩。白澤也記得,慧相大人親口承認,若是和這位武神大元帥生死相搏,邢浩的勝算甚至還要略高一些 。
葉藝榕忍不住笑了,解釋道:“剛剛你們可能忽略了,法天象地也好,萬法歸一也好,我講的單純是術法而已。”
易哲點點頭。的確,邢浩是專攻武道,憑藉純粹的武技晉升武魁,他曾經誇口,“以一力破萬法”,對於術法頗有嗤之以鼻的傾向。
“也就是說,武技並不能用術法的境界概括,對嗎?”站立不多時的白澤咳嗽幾聲,臉色一陣蒼白。
“你還沒恢復,快坐下,”莫瀾和易哲趕忙攙扶著她坐下,莫瀾微微一點頭,靠在白澤身邊坐了下來,解釋道:“對於宗師之上的劃分,其實還沒有蓋棺定論的說法。術法上爭議倒也不大,只不過這任鳳凰神君的父親曾經提議細分法天象地的層次,廢除從無人登臨的萬法歸一,為什麼這項提議沒有透過,說服性不足罷了,如果他們真的將法天象地劃出個一二三四,我覺得推行的可能性倒是不小。”
莫瀾伸了個懶腰,接著說:“武技就眾說紛紜了,有人覺得以融會的武技種類多少來分,但是這自然不準確,還有傳奇話本看多了的,什麼武尊,武王,各有各的說法,有的體制都頗為完善,不過在我看來都是胡扯。”
易哲也是不屑的一笑。修行畢竟不是話本小說,日積月累,水到渠成,成與不成常常是糊糊塗塗,哪兒有那麼多的境界鮮明?術法講究一個天人合一,一時頓悟或許就是一日千里;武道一脈,遵循人道而非天道,磨練的就是自身筋骨和感悟。
他易哲反正沒法想象,作為一個修士,身體內有著一個個所謂的屏壁,平日裡水磨功夫收效甚微,突然有一天突破了什麼大境界小境界,就能實力暴漲了?當真就是“一級之差,天差地別”?
再者,每個修武技的修士的內勁,招式,長兵,短刃,暗器,拳腳都各有長短,各自有各自的領悟,怎麼可能用區區一個標準區分如此精彩紛呈的武道世界?
“這其中最為一眾宗師認可的一種,包括上一代雷之戒律以及我的老師,都是在這條道路上教導的我們,只是你們暫時還沒有系統的認識它,”莫瀾繼續講,手鍊發出細微的聲響,“曾經的宮廷供奉呂莊屏大膽的提出了一個獨立於武技和術法之外,卻又為二者服務的概念,心境。 ”
莫瀾看向易哲:“他老人家認為,武道之所以為人道,武技修行的高低與傳統認知中的精氣神分不開的。精在他的解釋裡,是代表筋骨氣血,氣代表內勁功力,宗師之前,都是在對這兩者的鍛鍊。武技臻至化境,達到宗師之後,還要多修一個神字,這就是意象心境。”
“宗師之後的武道二境就是以心境高低區分的,第一層,叫情境。顧名思義,能將情緒百態融入武技,就好像溝通天地對於術法的影響。我們都是接觸武道的人,對此,其實有意無意之間,已經有了不少體悟。”
易哲恍然大悟,這恐怕就是老師對培養自己修行時,氣機和情緒調動的原因。他隨即苦笑,自身武技大開大合,雷霆之力澎湃狂放,自己這放蕩不羈的性格,恐怕也是老師為了自己武法雙修刻意縱容的。
“再深一層,就是意境,再不拘泥於情緒的把控,所展現的是個人心底迸發的氣象,心中所想,自成乾坤,到了那一步,武道就是移山填海,說是肉身成聖也不為過了。”
葉藝榕起身拂了拂灰塵,補充說:“武道心境和術法那兩境界並不對標,尤其是這意境,基於天時地利人和,自身意氣或者忽然達到頂峰,到那時,就不是拾階而上了,從一個普通宗師,跨過情境,一步踏入意境也不是很離奇的事,只不過這樣的提升往往是曇花一現。”
莫瀾瞅了一眼易哲,說道:“單純點境界也不一定代表絕對。當年雷之戒律武法雙修,距離法天象地始終差一層窗戶紙,但心境也僅僅是穩步情字,而他卻能夠讓鳳天舞都忌憚三分。”
葉藝榕取出聆音洞中那寶盒,易哲眼前一亮,忙取來開啟時,雷光大作,濃郁的天地靈氣和雷電元素在四周歡快的跳躍。
“趕緊服下吧,對你的功效可遠不止療傷那麼簡單了。”葉藝榕輕聲說道。
“情況有變,你們倆我不管,小白我得送去雲仙齋療傷,你們倆如果沒什麼特殊情況,我建議也稍作休整。”莫瀾交代給忍俊不禁葉藝榕和偷笑易哲,全沒在意白澤抽搐的嘴角。
汗金帝皇宮內
慧相蘇元默和武神大元帥邢浩都恭恭敬敬的侍立一旁,晨茗公主和晨曦公主攙扶著一位錦衣華服中年人。說是中年人,卻鬚髮斑白,身形佝僂,面容不過四五十歲,卻老態龍鍾如同老朽。
“咳咳....”
“父皇,您沒事吧?”兩位公主強忍著淚水,拍打著男子的後背。
誰料想這一代英明神武的汗金帝王金恩泰,竟然落得如此這般地步。
金晨曦抽泣自責:“都是兒臣沒用,沒本事阻攔賊子犯上作亂....”
金恩泰輕輕撫摸著大女兒的額頭,安慰道:“現在就讓你對上鳳天舞這樣的對手,還是太難為你了,咳咳.....父皇真的很想親自呵護你們,直到你們姐弟獨當一面....唉,恐怕真是痴心妄想了。”
邢浩沉聲寬慰道:“陛下不要太過煩惱,陛下今日已經擊退了蠻王一干人,況且有微臣和宰輔大人在,絕不容許亂臣賊子胡來!”
金恩泰眼中浮現一絲寬慰:“邢家世代,滿門忠良,皇朝有你們在,這是唯一讓朕寬慰的了。”
“陛下,容臣斗膽問一句,您身體現在的狀況。”蘇元默正色,上前叩問。
金恩泰眼中浮現一絲哀色,揮手叫兩個女兒迴避,見二女走遠,他以最平常的口氣說:“如今就我君臣三人,不必拘於禮法了。本來尚且還有一年的光景,此番出手後,只怕半年不足了。”
兩位肱骨之臣心頭一陣悲傷與沉重。
金恩泰搖了搖頭,自顧自的慢慢說:“若是五年前,遺憾歸遺憾,總還能安心的把皇朝託付給他們姐弟......可,可如今蠻王成了如此氣候,我撒手人寰之後,只怕再無人能壓制他了...”
邢浩和蘇元默二人對視一眼,蘇元稍做遲疑,問道:“陛下,就此番交手而言,這蠻王修為究竟到了怎樣的地步?”
金恩泰猶豫片刻,嘆了口氣:“我倚仗自身氣機和國運試圖一舉廢了他,可交上手我才發現,他的自身偉力和氣機已然到達了一個恐怖的界限,舉手投足間,竟已絲毫不受一國氣運的影響。更可怕的是,這方天地彷彿都受他影響。我汗金皇朝近五百年來,恐怕只有葉迦這個混蛋到了如此地步啊.....”
聞聽此言,饒是這兩位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蘇元默本身就達到了天人合一的法天象地,所以他深知,這簡簡單單一句“天地受他影響”是怎樣恐怖如斯的概念。
“到這一步,只怕世上再無人......”蘇元默默然不語。
“如今我們那位聖君不知所蹤,朕一歸天,蠻王絕不會放任我這三個兒女去繼承唯一對他有威脅一國氣運,再之後.....他將無敵於世。”
帝皇宮陷入絕望籠罩的沉寂。
“陛下,事情還有轉機。”蘇元默抬起頭,眼中綻放不一樣的華彩。
金恩泰和邢浩精神一振,金恩泰忙開口詢問:“此話怎講?”
蘇元默看著二人希冀的目光,手指緩緩指向東邊。
“岐黃玉龍鯨,龍涎珠!”
“龍涎珠?號稱三百年一降世,號稱延壽一甲子的岐黃龍涎珠?”邢浩眼睛一亮。
“東海異獸...算來今年確實是那奇珍的降世之日。”金恩泰恍然大悟,卻又皺起眉頭,隨即搖了搖頭,“朕並非普通的短壽之人,此物未必有效,更何況東海岐黃深淵本就是禁域,皇朝五千載以來,不過區區兩人到手,且都一死一殘,其中風險可想而知。就算僥倖獲得,那蠻王,又豈能坐視不管?”
邢浩罕見的打斷帝王說話,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道:“這是目前對抗蠻王的唯一辦法!陛下不用再說,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我邢浩絕對不會坐視不管!”
蘇元默顯得淡定得多,緩緩起身看著邢浩說道:“我立刻給所有忠於皇室的王權殿下屬釋出命令,我們倆也事不宜遲,同時叫上小嶽,動用全部人手,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東海!”
金恩泰重重嘆了口氣,看著二人道聲告退就匆忙離開,倒也未曾多說什麼。眼下這嚴峻的形式,只怕這真如蘇元默所說,是最後的一線希望。
“先去聯絡白澤他們,他們距離東海海岸是最近的。”蘇元默一聲長哨,天邊冒出一個黑點以極快的速度俯衝而下,眨眼間落在蘇元默的肩頭,正是雲仙齋專門飼養的烏金烈隼,單論飛行速度和耐久性,一般的宗師都比不了。
“你是真不心疼他們吶,”邢浩“輕輕”捶了蘇元默一拳,“易哲那混小子皮厚耐揍,他跟小琴君本就是承了這兩代交情自願幫的忙,白澤這姑娘家的,跟你又是有實無名的師徒,讓她跟這些毛頭小子吃苦受罪,我不明白你怎麼想的。”
蘇元默輕輕倒吸一口冷氣,揉了揉肩膀,沒好氣的說道:“哪兒有修士不受罪的?這姑娘天性要強,我倒是覺得她比這兩個小子強!”
邢浩不屑的切了一聲:“好話都讓你說盡了,就算你專攻術法也別告訴我你看不出來。白澤天資是不錯,要跟上那幾個小傢伙的步伐還是太勉強了。”
蘇元默搖了搖頭,正色道:“按我原來的打算,三年前就應該讓他們單飛,過度依賴團隊配合對他們的發展沒有好處。”
“但凡事有利有弊,要根據實際情況再做決定。這也是煜檀宮那個孩子告訴我的。正是因為這幾個小傢伙過於妖孽,所以他們一起所經歷的磨難和機遇都是她一個人無法奢求的,水漲船高,對於她自身是更好的磨礪。如果真是讓她一個人成長,我擔心她會過早的被扼殺,或者僅僅止步於普通的宗師行列。”
邢浩若有所思的側臉看去,蘇元默眼皮下垂,輕聲呢喃:“你想過沒有,這丫頭從小孤僻沒有朋友,這幾個小傢伙是她僅有的摯友。姓葉的小琴君不用多說,單憑那份心性和天賦就有天人合一的資格,百樂琴為首,他走的是條康莊大道;易哲那小子性格跳脫,但實際上無論是天資,是勤奮還是機緣他可謂是得天獨厚。只等他武法兼融,就算不入法天象地,也不會比現在的小嶽差。至於煜檀宮的莫瀾...”
慧相大人聳聳肩,“最不用擔心的一個就是他,現在遮遮掩掩,指不定哪天跳出來就把你我胖揍一頓了。”
邢浩挑了挑眉頭,不置可否。
“所以我才心疼那丫頭,明眼瞧去,走的卻是一條最艱苦的路,即使私自在心頭論起,這丫頭的上限也是幾人裡最低的。”蘇元默嘆了口氣,“我實在不敢想,多年後再見面時她的摯友光彩奪目,而她卻還抱著那幾手自創刀法默默無聞。”
“她會受不了的。”
........
“果然,情況到了一個比較糟糕的地步。”易哲咬著牙,身上雷光環繞,時不時的爆鳴聲總是伴隨著他痛苦的悶哼聲。
“不要分神!”葉藝榕瞪了他一眼,神色凝重,一遍又一遍的閱讀手中的信件。
“還怎麼不分神,十萬火急啊.....”易哲咬牙嘶吼,“白澤那貨也不在,看來容不得我徹底煉化這雷霆紫珠椒了....”
眼看著易哲身上的雷光越來越不穩定,葉藝榕調運氣息,伸手按在易哲肩膀上,滋滋的雷光暴虐的撕咬葉藝榕的手心,頓時傳來一陣焦糊味。
“你給我安心在這裡待著!”葉藝榕沉聲怒斥,“岐黃龍涎珠的事有我在,我會先行趕過去。”
易哲顧不得身上痛楚,眉頭一皺,咬牙道:“不行!兩方勢力都會盯著東海!這次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你怎麼敢一個人行動!”
“就是因為人多,所以多一個你少一個你無關緊要。”葉藝榕搖了搖頭,俊逸的面龐上鐫刻著堅定二字。
“唉....”易哲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其實跟王權殿還有皇權更迭沒關係啊.....這趟渾水別趟了行嗎?”
葉藝榕不禁心頭有些想笑:“跟你站隊保皇派不是一天兩天了,今天才提就不好使了。”
“以前不過是小打小鬧,這次的風險是前所未有的,一步走錯就是必死的局....”易哲嘆了口氣,“我們和王權殿是有契約的,你不一樣,你沒有必須去的理由!哪怕所謂的皇權旁落,我都不希望你們為此送命!”
易哲咬牙切齒,執著的看著葉藝榕:“你知道嗎?當聽到莫瀾說他不參與皇權爭奪,我的心裡第一反應只有遺憾和慶幸。”
他自顧自的喃喃自語著:“我們倆鬥嘴不是一天兩天了,總說他怕事,迂腐,不過我心中更多的,是不能和兄弟並肩作戰的遺憾。”
“跟你們一樣,我從來沒怪過他。在他,那是老師的告誡,在我,我為他能置身事外而開心。他的內心非常敏感,卻又羞於表達,他擔心我們因為立場問題對他產生誤會,卻又裝作若無其事的,好像自己很不在意。”
易哲閉眼苦笑:“其實我跟他才是互相最瞭解的吶......對他而言,與其像你們這樣默不作聲的支援,不如大大方方的把這些事拿出來當玩笑說明白。”
葉藝榕心頭觸動,怔在那裡,緩緩縮回手。
“他因師命而觀局,你因情義而入局,”易哲聲音略有些哽咽,“雖然你們行為不同,性格不一,但是我打心底裡能感到你們的苦楚,我又怎麼忍心怪你們....我無法評價你們的對錯,但是現在從我的角度,葉藝榕!”
抽泣聲逐漸按捺不住,他咬緊牙不讓眼淚落下來。
“為了我兄弟的生死,不要去了,拜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