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訴靠在沙發上,輕輕捏了捏謝方舟的手腕。
低低地:“沒事。”
謝方舟心裡一跳。
他原本只是以為謝建章察覺到有哪裡不對勁,把謝方安換成他而已。
沒想到,這是謝建章親手安排的。
謝方舟反手抓住沈訴的手腕,力氣越收越緊,他自已都感覺到一點疼痛,沈訴一直沒說什麼。
對面謝建章的道歉聲音一句接著一句,謝方舟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謝方舟三歲那年就被謝建章接回來了。
當時謝建章再三保證他會好好對謝方舟,做到一個父親應盡的所有職責。
謝方舟沒覺得自已以後的日子能過得多好,但總認為謝建章心裡還是有自已一點位置的。
哪怕是一點點。
謝方舟得到的愛太少了。
他實在分不清別人到底有沒有愛他。
向謝方舟投來的視線,謝方舟能分清誰對他有慾望、誰在他身上有所圖。
但他分不清到底有沒有感情。
他只能猜。
在沈訴這裡是,甚至在這個親生父親這裡也是。
二十多年來,一直是猜。
猜出來一個離譜至極的結果。
到底是為什麼呢,為什麼會有父親對自已的兒子,沒有一點兒愛呢。
謝方舟的手指有些顫抖。
就坐在他身邊,手掌還被抓住的沈訴感知是最明顯的。
他偏頭看了謝方舟一眼,低聲:“哥哥。”
謝方舟呆滯了兩秒鐘,才抬眼和沈訴對視。
“可以靠岸了。”沈訴說。
謝方舟。
方舟。
在海上漂得夠久了。
有些時候,其實用不著救下那麼多人的。
對謝方舟來說,他安全靠岸才是重中之重。
沈訴反握住謝方舟的手。
謝建章還在道歉,動之以理曉之以情地訴苦,說著自已的不容易,迫不得已。
沈訴在等謝方舟說話。
謝方舟靠在沙發上,靜靜地看著昔日對他沒有半句好話的父親低聲下氣的匍匐。
過了一會兒,他問:“設計害親兒子,是為什麼迫不得已?”
謝建章一噎。
“迫不得已讓我活下來,迫不得已讓我頂替謝方安去死,還是迫不得已對想要殺我的人委以重任?”
他直接起身,走到謝建章面前。
謝方舟每說一個字,謝建章就被戳一次心窩子,到最後,眼神陰毒地盯著謝方舟。
“這些年,你說的話我照辦,你要的成績我拿,只想在你手下好過一點兒。”謝方舟說,“你的苦衷是什麼,是沒有把我弄死麼?”
謝方舟輕輕彎腰,手指在謝建章的脖頸處點了點。
然後在謝建章驚恐的視線中,張開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沈訴眉毛一挑。
他靠在身側的手指抬了抬,沒制止。
盛鈺剛從樓上下來,眼皮猛地一跳:“哥!”
他想阻止謝方舟,謝方舟轉頭,語氣有點重:“別過來。”
盛鈺立刻像在原地定住了似的,不動了:“哥,你先冷靜。”
沈訴一挑眉,抬起眼皮看盛鈺。
盛鈺站在原地,好半晌才走到沈訴身邊,“你去管管他!”
沈訴要笑不笑地望他。
兩人年紀差不多大,互相對視,誰也不讓誰。
終歸是沈訴氣勢足一點兒,挑挑眉:“這是我老婆,掐個人怎麼了。”
“你知道個屁!”盛鈺嗤了一聲,“你認識他多久啊?他情緒激動的時候控制不住自已的行為,做出什麼事情你替他頂罪啊?”
沈訴一頓,沒再那麼咄咄逼人,沉默地看著謝方舟的方向,問:“謝建章不知道麼。”
盛鈺看他:“你把謝家的親情真當回事。”
沈訴嗤了聲,看著謝建章還能掐一會便沒說話。
“如果沒有心思瞭解他的全部,那就遠離他。”盛鈺一手撐在沙發靠背,冷冷地和沈訴對視,“雖然他看起來還算喜歡你,但你會拖累他的,你不清楚麼。沈家的太子爺?”
沈訴的手在掌心捏了一下。
“還算喜歡我的話……”沈訴顯然只注意到了這麼一句話,“那就不用你多操心。”
——“我的老婆,我自然會了解個透徹。”
沈訴淡淡地看了盛鈺一眼,起身走向謝方舟。
他捏了捏謝方舟繃緊的手腕,在他腕間的青筋處摩挲了一下:“好了,哥哥。”
沈訴彎下腰來和謝方舟剛好平視:“不然的話我等會帶你去給他辦死亡證明?”
謝方舟腦袋有些暈,但還是聽懂了沈訴的話。
“死”這個關鍵詞讓謝方舟倏地一頓,手上力氣慢慢鬆了。
沈訴順勢撫平他的手掌,把謝方舟攬到懷裡。
盛鈺靠在沙發上,視線死死盯著謝方舟。
剛才還叫他不要過去的哥哥現在對一個和他同齡的男人言聽計從。
平緩搭在手臂上的手指一僵,輕輕蜷起死死掐入掌心。
剛剛哥哥吼他。
盛鈺的嘴角平緩地往下壓,表情都快繃不住了,冷著臉:“還在抱什麼?!趕緊去第一醫院啊,你連他身體什麼情況都不知道!”
他怎麼就沒早點來江市,為什麼不在高考填志願那年就填江市的志願。小時候居然還和謝方舟鬧彆扭。
現在讓這人都可以在他面前耀武揚威來了!
沈訴攔腰將人抱起來,聞言好笑的看了盛鈺一眼。
雖然他和盛鈺年紀差不多大,但沈訴從小經歷的可不是怎麼秉燭夜讀,光心理上年齡就差了太多了。
沈訴抱著人往外走,留下一句:“怎麼嫂子的醋你都吃呢。”
“你最好是嫂子!”盛鈺看沈訴雖然不爽至極,但自已親哥還在沈訴懷裡,他跟上去,“你要是傷害我哥的名聲,你們沈家就完了。”
“放心。”沈訴也不氣,反唇相譏,“想讓沈家完的人多了去了,現在在中心區的還是沈家,可不是你們盛家啊。”
盛鈺臉色一變:“你這話什麼意思?”
沈訴抱著謝方舟上車,等盛鈺上來之後才吩咐司機去醫院。
“當年你們盛家為什麼從中心區遷移到了南城,現在該搞清楚了。”沈訴摸了摸謝方舟的額頭,“盛家唯一一個繼承人,可別被養成了一個不諳世事的天真嬰兒。”
盛鈺不傻,聽得出沈訴話裡的意思:“我自然會好好接管盛家,不勞你費心。”
沈訴笑得懶散,始終一眼沒看盛鈺:“你最好有這個實力了,再來我這裡質疑我的想法。”
“只有能夠保護好你哥的人我才會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