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再來古董店，女老闆的臉上明顯是帶著某種警惕，上一次，黎清歡從更衣室裡突然跑出來的樣子實在太嚇人了，直到今天回想起來還是不由讓她心底一陣陣驚慌。
所以，這次，一定得防著才行。
黎清歡就這麼自然地忽略她的視線，一手拉著洛思南，徑直走到鳳冠霞帔的位置，另一隻手，掌心輕輕地覆在上面，淚霧在眼底浮動，眼睛裡的溫柔，卻是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柔，那種失而復得的心情，來得太過強烈。
她勾了勾唇角，忽而抬眸，視線就定格在他身上，眸子裡彷彿閃爍著星光，在暗處，更是耀眼至極，“九哥哥，這鳳冠霞帔，是當年你送給我的，還記得麼？”
應該說，她全部都想起來了，她是黎清歡，同樣是侯府的七小姐；他是洛思南，同樣是視她若珍寶的九哥哥。
在侯府，生死關頭，他救了她，許她一世榮寵，而她，亦是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他。
他叫她柒兒，這也是他唯一的稱呼。
在他登基為皇后，前世的黎清歡，總想不通從前被他掛在嘴邊的稱呼怎麼就突然變了，現在她明白了，因為成為皇上的不是他的九哥哥，而是由一塊玉佩幻化而成的煜沉。
也許，她不知道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甚至永遠也無法得知，但她不想去過問，此時此刻，她唯一知道的是，她在乎的人，最愛的人，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就在身邊。
而鳳冠霞帔，是唯一與前世有關的東西，想要喚回洛思南的記憶，或許只有它才可以。
洛思南抿著唇，看著她眼底的期待，再三擰了擰眉後，最終還是不得不搖頭，“抱歉，你說的，我都沒有印象，不記得.”
無錯書吧“不記得？你怎麼會不記得呢？這明明……就是你送給我的啊.”
黎清歡低聲呢喃，失魂地搖著頭，突然又睜大眼睛，抓住他的手，“我明白了！一定是因為我沒有穿上它，我穿上了，九哥哥就一定會想起來的.”
她慢慢回憶起上次來時古董店女老闆跟她說衣裳挑人的話，輕笑一聲，這鳳冠霞帔，是還在前世時，九哥哥找來最好的繡娘和織女為她量身定做的，只屬於她的，旁人怎麼可能穿得上？心底劃過那麼一絲滿足，黎清歡腳步匆匆地跑進更衣室。
身後，洛思南只是凝視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鳳冠霞帔再次穿在身上，很快的又有了和上次的頭痛之感，可以說，比上次還要強烈，黎清歡勾著唇，心下很害怕又因為這鳳冠霞帔再次回到那個地方，可此時，也只能強忍著這股不適，“九哥哥，我換好了.”
很美，宛若天仙，淺淺一笑，就好似從畫中走出來的那般。
黎清歡想來到他身邊，擔心弄髒了鳳冠霞帔，極其愛惜，小心翼翼地走著，“看到我這樣，有印象了麼？”
“黎清歡……”洛思南揉了揉眉心，他都懷疑，她突然帶他來這裡，做這些無聊的事情，是不是別有用心了，“你到底想要做什麼？為了讓我相信你，故意做戲給我看？”
做戲？“不是，沒有在做戲，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不該是這樣才對！黎清歡不停搖著頭，心底的悲傷如海，眼睛酸澀得差點又要流下淚來，“洛思南，你為什麼就不可以相信我一次？”
“黎清歡，你再這樣，我真的對你不客氣了！”
洛思南只感覺到心裡的怒火在升騰，手還被她緊緊地拽著，那麼用力，不知道的，看到此情此景，怕是還會以為他們之間是仇人呢。
“洛思南，你個大騙子……”吼完這一句，她能感覺到場景在一點點切換，古董店成了在沉國，只有皇后才配住進去寢殿，其外是亭臺樓閣、無一不精益求精，風景如畫般美麗。
面前的人，也變了一副模樣。
身穿玄色棉袍的……煜沉，在看到她睜眼地那一瞬，勾起唇，“我早料到，我會回來。
那個地方不適合你，他把你帶到了我身邊，註定你只適合留在我身邊.”
“不是這樣的……”黎清歡睜大了眼睛反駁，然卻是倒吸了一口冷氣，煜沉扶著她雙肩，讓她慢慢地坐起來，深邃地眼底閃過一絲無奈，“忘了麼？上次你來時，刺了自己一劍……所幸是救治的及時，否則你就沒命了.”
黎清歡眨了眨眼，自己親手做過的事情，不可能那麼快就不記得了，在這裡，她不清楚究竟離她刺傷自己到這一刻過去多少時日，可那邊，最多也就經歷了兩個小時而已。
“煜沉，也就是說，我再刺傷自己一次，我就能回去了……”她陡然思想一轉，茫然地問著，煜沉眼底劃過一抹痛苦，搖著頭，“如果，你真的死了，那邊的你，也會是一具屍體！”
他殘忍地每一句，都刻在黎清歡腦海裡，神情有些發狂地指著自己的臉，“你看看這張臉，同樣一副容貌，你可以愛他，為何卻不可以愛我？他予你的溫柔，我可曾有萬分之一少過你？你為什麼就是不明白！為什麼！”
“可你知道麼？在那邊的世界裡，我又一次愛上了他.”
眼淚劃過臉頰，黎清歡咬著唇，眼底地痛苦不比他少，“如若我沒猜錯，他當時把你幻化成他的模樣留在我身邊，只是為讓你好好照顧我而已，是你一次次逾越了我們之間的關係！煜沉，你根本不該跟他一樣愛上我，哪怕是這樣，回不去，這一顆心，也不可能再屬於你……所以，煜沉，我求你，你放開我好不好？”
“放開你？”
煜沉手臂僵直地一顫，手指下意識抓住她的手臂，“不可能！我寧願守著一具屍體，也不可能放你回去！愛上了又怎樣？你的九哥哥，已經不是從前的他，況且，你若是真的在那裡過得快樂，也便不會回來了.”
“來人！”
他起身，話末，留給她的只剩背影，“好生照顧王后，寸步不離！”
“是，”宮女打扮地丫頭聞言，福了福身子，在目送煜沉離開之後，走到她身邊，“王后，請你好好休息，不要違抗王的命令.”
黎清歡緩緩抬眸，目之所及地那張面孔，分明就是流蘇的臉，“流蘇？是你……你還活著……”她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僅僅是重複著那句話，“王后，請你好好休息，不要違抗王的命令！”
黎清歡閉了閉眼，倘若當時，她的執著可以少一點，沒有去古董店，應該也就不會回來了。
而現在，她必須要好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有再見到洛思南的可能。
……如果有人問你，你和你愛的人想在一起多久？很多人會說：天長地久，一生一世……神父也是這樣向每一對相愛的人發出質詢：你願意和這位小姐結為夫妻，一生愛她，幫助她，在她最困難的時候，扶助她，生病的時候，看護她，憂患與共，白頭偕老嗎？而這樣的話通常會讓一個女人痛哭流涕，因為她得到的是一生的依靠和承諾，還有用盡一生追求的幸福。
可當這種幸福降臨到黎清歡的身上，她卻滿是茫然。
這段時日裡，黎清歡一直呆在煜沉的身邊，他撫琴，她靜靜的聆聽；他臨摹丹青，她便默默的沿墨；他看書，她也是不發一語的坐在對面，靜靜的跟隨，日子彷彿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時的她不厭其煩，樂在其中，可現在的她呢？清晰地明白眼前的人不是她要找的人，卻又因為同樣一張臉，一次一次柔軟那顆心。
他對她，的確不比煜玖對她的少萬分之一。
黎清歡目光低垂，掩藏著眉間的焦灼和自責，“一個人在同一地方待的太久都會厭倦.”
“還是想要回去？”
他的手指微動，手中的茶水掀起一絲漣漪，“在這裡不快樂麼？”
快樂麼？十幾天，就已經忘記真正的笑容是什麼樣子了，這樣的她，會是真的快樂嗎？黎清歡甚至討厭自己的虛偽做作，而對於“回去”這個詞，她很久都不敢想了。
煜沉的雙手驟然握緊，墨髮隨著飄過來的清風湧動飛揚，指尖掠過她的額頭，依舊是那樣的冰冷刺骨，“這麼多天了，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一件事嗎？還是說，你根本不敢想？”
黎清歡徐徐揚起長睫，又眨了一下眼睛，困惑不解，“你想跟我說什麼？”
“你上次同我說，在你穿上鳳冠霞帔的時候，他就在你的身邊，那麼為什麼你來，他沒有來？你難道沒有想過，他會不會也在這裡……在沉國的某個地方.”
他眸光定定地看著她，唇邊浮現出灑脫地微笑，“若這一次，他還能愛上你，我便遂了你的心意，讓你回去.”
話音剛落，耳邊就聽到緩緩而至的腳步聲，黎清歡甚至完全不能夠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那過來的人，就跪在了地上，“王，靖州欽差大人，不遠萬里前來求見於你.”
“宣！”
他抿下一口茶水，眼底地意味莫名，驀地扣住她的手腕，止住她剛要離開的腳步，“這次來的人，見見也無妨.”
黎清歡精緻的俏臉上有絲絲不解，煜沉恍若不曾看見，靜靜地坐在那裡，等著門外人進來。
說是靖州欽差大人，來的卻是兩個人，為首的那個恭敬的行禮。
至於他身後那個……黎清歡怔怔地望去，下一刻，掩飾不住地喜悅震上心間，“洛思南……我的九哥哥，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