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本身就是個腦袋空空的兵痞。
既然決定跟著劉盈請辭，那絕對是劉盈說什麼，他就跟著做什麼。
王五就更簡單了。
陛下給他的任務就是跟著大殿下，隨時彙報情況。
自然是要跟著劉盈闖蕩一番。
“盈哥兒，咱們去東市看看吧。”
定下了要開鏢局，那就得準備馬匹了。
李四常年巡街，對於黃龍縣的佈局還是有些瞭解的。
黃龍縣的‘東、西、南、北’四市，雖說都在售賣居民日常所需。
但一些特色的東西，還需要去特定的集市。
東市賣馬。
西市賣鐵。
南市賣布。
北市賣奴。
這些都是僅此一家的買賣，別無分號。
“也好。”
劉盈聞言點了點頭。
剛剛得了300兩銀子，手頭正是寬裕的時候。
把錢花在刀刃上，不虧。
......
“欸~瞧一瞧看一看嘍，新到的匈奴駿馬嘞！”
“南方馬，南方馬，便宜嘍！”
“騾駒、毛驢、駑馬！”
不愧是專門販賣馬匹的集市。
劉盈一行人剛到東市，就聽到一陣此起彼伏的吆喝聲。
放眼望去，除了集市外圍幾名擺攤售賣青菜的小販外，全都是牽著各式馬匹的小廝。
“好馬，好馬！”
“小哥兒，你這馬怎麼賣？”
男人愛戎馬，女人愛紅妝。
李四一見到這情景，哪還能忍住，當即屁顛屁顛的跑到一名牽著高頭大馬的小廝身前問道。
不光是李四。
就連一向沉穩的王五，見到集市遍地的駿馬，也是眸子亮閃閃的。
......
“嘿！客官好眼力！”
彷彿牽著駿馬也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一般，小廝瞧見李四湊過來，不由得挺了挺腰。
語氣也拔高了兩個音調。
“爺，咱家這匹是剛從北邊草原弄過來的純種匈奴馬，一口價，紋銀3500兩！”
馬分六等。
最次的是六等駑馬，速度慢，耐力強，只能充當個拉車的腳力。
比之稍強的是五等南方馬，速度快了一點點，但也沒快到哪去，耐力也一般，而且個頭也矮，騎出去沒什麼面子。
村裡的小富之家騎著往來於城鄉之間，彰顯一下和窮苦百姓之間的身份差別倒是正合適。
到了四等北方馬，才能稱得上駿馬。
北方馬個子高，速度比南方馬快，耐力也比南方馬強，軍中騎兵、江湖俠客一般都是選擇這種馬。
三等馬，就是眼前這匹匈奴馬。
這種馬個子高，耐力強，機動靈活，匈奴遊騎兵靠著這種馬來去如風。
‘嗖’的一下衝到你跟前，放一波箭，再‘嗖’的一下跑開，騎著北方馬的大炎騎兵連人家影子都摸不到，只能乾瞪眼。
比匈奴還強的二等大宛良駒、一等汗血寶馬對於黃龍縣來說，那就是活在傳說裡的生物了。
沒人見過這種馬有多神異，但其恐怖的價格卻人盡皆知。
大宛良駒，非百金不可得。
汗血寶馬，萬金難求！
......
“嘶...”
被馬價狠狠上了一課的李四倒吸了一口涼氣。
惹不起惹不起。
還以為盈哥兒剛得了紋銀300兩，算是個富戶了。
沒想到連匈奴馬的零頭都不到。
“小哥兒，你這的駑馬怎麼賣？”
劉盈也是暗暗咧了咧嘴。
匈奴馬是暫時不用再看了。
鏢局前期執行，有兩匹駑馬拉貨就夠了。
寶馬以後有的是機會購買。
......
“那得看是什麼樣的駑馬了，我這最好的駑馬220兩，最差的120兩就能拿下。”
見劉盈又問駑馬，牽馬的小廝也沒有不耐煩。
整個東市的馬匹都是統一銷售的，甭管賣出什麼馬，他都有分潤。
“120兩到220兩之間嗎...”
劉盈沉吟著點了點頭。
這價格就和前世12萬到22萬之間買拖拉機差不多，基本上還算是合理。
手頭這300兩紋銀，買兩匹駑馬還能有些富餘應急。
“小哥，還請帶我看看馬匹。”
敲定了主意，劉盈立刻行動。
跟著小廝來到了馬廄。
......
“客官請看。”
東市的馬廄很長，一排得有二里長。
小廝站在最北側的一排，伸手一指。
只見一大片區域，全都是一匹接著一匹的高頭大馬。
這些全部肌肉賁起，線條粗壯，哪怕最矮的一匹也和先前的匈奴馬差不多高。
“這是駑馬？”
劉盈一愣，如此神駿高大的馬兒，怎麼就成了最劣等的了？
“客官有所不知。”
注意到劉盈詫異的目光，小廝苦笑一聲。
駑馬雖然高大，但是體形過寬、過重，根本就跑不快。
“而且，還有一點。”
小廝說著，拿起馬廄上掛著的三角形鐵器用力一敲。
‘叮！’
一聲脆響，原本悠然吃草的馬兒們立刻頓住了，瞪著一雙小眼睛，機警的四處觀察起來。
“這馬膽子太小，聽到金鐵交鳴的聲音就會立刻停下不動。”
若是馱個車架還好。
放到血肉橫飛的戰場上，它這一停，怕不是要了騎士的命。
“原來如此。”
劉盈點了點頭。
膽子小了點沒關係，押鏢的時候也用不上它衝鋒陷陣，能馱車就夠了。
“你便給我牽兩匹120兩銀子的駑馬來吧。”
......
“好嘞客官！”
聽到劉盈一下要買兩匹馬，小廝立刻歡天喜地的牽馬去了。
“且慢！”
沒成想，這時李四突然一伸手，喊住了他。
“你這小廝好生無禮，我家哥兒買了你兩匹無人要的駑馬，你不得給我家哥兒些添頭？”
添頭就是購買貨物時，商家贈送的小禮品。
只是...
劉盈不過購買了兩匹最便宜的駑馬，李四居然想伸手要添頭。
這多少是有些說不過去了。
小廝有心不理，但又不想錯過這單生意。
心裡糾結了半天，最後一咬牙，滿臉為難的找到了管事。
......
“幾位是想買駑馬？”
不多時，胖乎乎的管事晃著身子走了出來。
見到被李四和王五夾在中間的劉盈，管事立馬露出了笑容。
眼前的少年，身形英挺，丰神俊朗，一雙眸子雖然灰白，卻不驚悚，反而顯得格外沈隨。
‘好一個英俊的美少年！’
管事心中暗贊。
“有勞這位管事了。”
劉盈抱拳行禮，認同了他的問話。
“叫我馮福就好。”
管事馮福擺了擺手。
“這添頭當然沒問題。”
商人逐利是不假，但高階的商人更喜歡看人下菜碟。
劉盈氣質不凡。
身旁的李四和王五，一個魁梧粗獷，一個精明沉穩。
二人把劉盈夾在中間，明顯以劉盈為首。
這樣的組合，前途可比普通的富戶光明多了，馮福自然願意結個善緣。
“既然是駑馬那肯定是要拉車的，不如送閣下兩架山核桃木的車架如何？”
山核桃木硬度極佳，用來做馬車再適合不過。
就是價格有些小貴。
一套車架下來，得10兩銀子往上了。
馮福這趟買賣做下來，很虧。
“多謝！”
這麼大的添頭，劉盈自然是欣喜。
緊忙抱拳謝過。
......
劉盈這邊順風順水，縣衙裡有人坐不住了。
“李管事，既然劉盈走了，那書吏的位置是不是就空出來了？你看我這不成器的侄兒...”
劉盈一走，趙祥直接對李狸發起了難。
安排侄兒進公辦區三番五次被縣丞推脫，趙祥也有了火氣。
這次他決定繞過縣丞，直接安插。
“嗯。”
李狸頭也不抬，隨手一指公辦區。
“就讓他自已尋個位置吧。”
“真的？”
角落裡的趙匡一喜。
‘終於輪到自已了嗎？’
‘而且還是最清閒的書吏？’
‘這下後半輩子穩了！’
然而趙匡的興奮還沒持續多久，李狸突然一句話將他打回了現實。
“接下來，你負責統計黃龍縣人口，整理稅務。”
“什麼？”
趙匡一愣，天都塌了。
統計人口，整理稅務難嗎？
難！
比翻天都難！
黃龍縣是個大縣，光是四個城區十里見方的範圍，放在整個大炎都少有。
更何況圍繞著這個大縣城林立的30來個鄉鎮。
地大，就代表人多。
整個縣內，攏共80多萬的人口，每個月婚喪嫁娶、嬰兒新生、搬遷入籍都是一筆極為龐大的數字。
這些還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稅務。
大炎採取人頭稅制，每年每人抽取三成生產值。
乍一看清晰明瞭，但其中橫著一個大坑——世家！
每逢饑荒災年，活不下去的百姓就會把自家田地，連同一家老小打包賣給世家，成為世家的佃戶。
雖說佃戶也要向朝廷繳納人頭稅，但是其中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就多了。
佃戶人頭統計歸世家管，不歸鄉里管。
打個比方，今天老李家生了個娃娃，若是百姓身份，肯定是要上報的，以後這個娃娃長大了，開墾田地，種出來的三成糧食得歸朝廷吧？
成為佃戶，世家就可以隱藏這個娃娃的出生資訊。
以後娃娃的三成糧食，可就被世家給吞了。
作為世家出身，趙匡自然清楚這其中的齷齪。
李狸讓他統計人口，整理稅務，簡直就是讓他背叛階級，刨世家的根。
當然，趙匡也可以選擇知情不報。
不過嘛，負責專項業務的官員知情不報，那可就是徇私枉法了。
大炎律例對於徇私枉法的處置，輕則流放於披甲人為奴，重則...車裂，夷三族！
車裂就是五馬分屍，很刺激的哦。
“你...李狸，你想害我趙家不成！”
“憑什麼瞎眼的小子能做大案書吏，我侄兒就要統計人口，整理稅務！”
公辦區裡，還沒走出去的縣尉趙祥聽到這話，鼻子差點沒氣歪了。
“趙大人請自重。”
李狸滿不在乎的聳聳肩。
“黃龍縣衙壓根就沒有大案書吏這一官職，劉盈是剛來，我讓他熟悉熟悉業務，日後準備著手統計戶籍的。”
“您擠兌走了劉盈，我自然讓您的族侄立刻頂上。”
“難道說，我要為了您的族侄，耽誤整個黃龍縣的民生要務不成？”
為了一個趙匡耽誤整個黃龍縣的民生要務？
這個帽子可大了。
趙祥被扣得一聲不敢吭，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已的行署。
......
趙祥慫了，縣丞可沒放過他。
趁著空隙，縣丞大人掏出宣紙，奮筆疾書。
“啟奏陛下，黃龍縣縣丞趙祥，兢兢業業，領黃龍縣縣尉一職二十餘年，從未出現過偏差。
如今更是躬耕政事，關心縣內人事吏治，闖入書吏公辦區，橫眉冷對縣丞、書吏管事，決心清退書吏劉盈。
如此拳拳之心，臣下拜服。
萬望陛下恩准，調趙祥入京，酌情重用。”
一番話明褒暗貶，直言趙祥越權，插手我縣丞的公務。
我，管！不！了！辣！
陛下，您趕緊把他弄走吧，求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