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盛好言好語,一雙眼時不時低頭瞥向喉口的長劍。
他也不是不怕玉天凰。
畢竟這女人從不按套路出牌,到底什麼時候會真的一劍封喉奪了他性命也未可知。
她能在知道“天意”以後說出“天意必可違”的話,從一開始就下定決心要殺他。
要不是自己的主角光環,龍盛猜測他這會兒應當已經被大卸八塊掛在了丹霞宮的牆上。
從前她沒能殺的了他,以後卻未必殺不了他。
他掌心尚未癒合的傷口就是證明。
“玉宮主,您細想一下.”
龍盛好言勸道,“你我在原本劇情中關係也不錯,如今更是相遇甚早,我又何必多此一舉,要跟你為敵呢?”
玉天凰冰霜般的臉上終於稍稍鬆動幾分。
她收了幾分氣力,將劍撤離他喉口,收回鞘中:“我只有一個要求,丹霞宮,不能有事.”
“你都這麼說了,我自然竭盡全力!”
庸弋一直靜坐一旁,聞言就問:“龍少俠,你不是一心想要回去嗎?丹霞宮若真是你迴歸之路上的攔路虎,你也願意這般給面子?”
龍盛卻道:“那我問你們,你們既然知道我是男主角,也知道主角光環是怎麼回事,那跟我作對必定倒黴,為什麼還要犯傻這麼做?”
玉天凰嗤笑:“我就不信這個邪。
這天下難道就繞著你轉?那丹霞宮幾十年起伏、天下幾十年起伏和你壓根沒關係。
這些沒關係的事難道就不重要了嗎?”
“所以這事就很有趣。
有的信了和我有關係,也許就會受其所困,而你偏偏不信,倒是真能傷我。
你以為我不怕?我自然也怕.”
龍盛晃了晃自己纏著繃帶的那隻手,“我們之間有個平衡,這個平衡就是我害你們,我可能要遭殃,你們害我,也沒好果子吃。
這種平衡挺好的,我覺得很完美.”
“就是說你要放我們走了?”
“對。
而且我希望用時間來證明一件事.”
龍盛攤手,大大方方道,“我是你們的最佳靠山。
只要你們想通了,把廣護法借給我用一用,我給你們的就是千倍萬倍的回報.”
“那我不給,我只想回去呢?”
“我也會讓你們回啊。
合作這種事,強求不得。
只有你真心實意是自願的,我才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龍盛說罷,又從懷裡取出一塊玉佩,“喏,這是我的信物。
玉宮主,我知道你這次看了我處理我師父的死,心裡對我生出疑慮。
但沒關係,日久見人心,以後你會明白的.”
玉天凰接過他給的那塊玉佩,沉了沉目光,勉強收下:“那我明日就要下山。
你准不准我都要走.”
龍盛也不糾結,笑眯眯地一拍掌:“沒問題!玉宮主想走就走。
我要的是長期盟友,自然有求必應!”
玉天凰看著他那張和和氣氣的笑臉,雖心有疑慮卻也不好發作,最終只是拉著庸弋一塊站起身,和他一擺手,轉身便走出了屋。
不可謂不瀟灑,不可謂不自在。
龍盛不忘起身揮手:“玉宮主,我是好人吶!可別忘了這回事!等你想明白了,記得飛鴿傳書,我一定會好好證明給你看的!”
玉天凰她們一走,柳霓裳也就跟著進了屋。
她一進來就瞧見龍盛喉口的紅痕。
玉天凰剛剛那一劍雖然沒有沒入膚骨,卻也留下了痕跡。
“盛哥!”
龍盛知道她又要大驚小怪,趕緊先擺擺手:“沒事沒事,玉宮主那脾氣,方才只是發了火,倒也沒別的.”
他是一直到玉宮主攜著夫君在那長廊見看不見蹤影了,才將手放下,臉上的笑意也斂去了三四分。
柳霓裳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看丹霞宮的人走遠了,就開口問:“盛哥,我還是有些不明白。
這丹霞宮到底是有什麼厲害之處,讓你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讓?”
龍盛轉回了身去坐回到桌旁,他朝柳霓裳招招手問:“霓裳,你覺得丹霞宮的人到底怎麼樣?”
柳霓裳想著那幾個人,搖搖頭:“性子乖戾,實在難以相處.”
“是嗎?我怎麼不覺得?”
龍盛笑了,“你不覺得他們很有趣嗎?”
“那盛哥覺得有趣,我也覺得有趣.”
龍盛卻無奈一笑,嘆氣道:“哎,那你也不是真心覺得有趣。
要是可以,我真的挺想跟他們做朋友的。
可惜了。
現在天意變了那麼多,事情也變得更豐富多彩了.”
沉吟片刻,他望著玉天凰與庸弋留下的杯盞悠悠然道。
“我們以後,還有的是見面的機會.”
玉天凰進了院落,長袖一揮便利用內力將門給掀開了。
門一開,就看見廣闥與林鐺二人整裝待發,將所有東西都已收拾妥當。
看她神情,二人施一拱手,恭恭敬敬道:“屬下尊聽宮主命令.”
玉天凰將手一揮:“我們回丹霞宮.”
這一趟,趙自來死了,龍盛暫且也是殺不了。
除了回去,倒也沒有別的法子。
林鐺等這句話也算是等了有些日子,立即去將馬車也牽了過來。
四人如今重新踏上了歸途,回去的心情早已與來時有些不同了。
廣闥拿起打火石來點起手裡的煙,吞雲吐霧間就問一句:“你這趟和龍盛沒談妥?”
玉天凰眉眼微挑,只道:“這小子嘴裡沒句靠譜的話,今天答應了明天說不定就反悔.”
“那你就這麼回去?”
“我要是不回去,他當真要對丹霞宮發難怎麼辦?只少眼下還能尋得一絲平衡。
你說的對,龍盛的確沒有那麼容易殺。
所以眼下我只能先用他,再想著如何除去他.”
玉天凰低下頭來,望著自己的手掌,這麼多年,她若想要殺誰,誰便難逃一死,可遇上龍盛以後,不論是當真殺意凌然而上,還是好似玩笑出手,終歸還是不能傷他分毫。
庸弋看她出神似乎在想什麼,瞥一眼她目光所落之處,忽然間意識到,她想的是那天龍盛掌心受傷之處。
“你們說……”玉天凰神色疑慮,“那日擊傷龍盛的其實另有其人?”
廣闥好奇:“不是你我,那會是誰?”
玉天凰眼中漸漸凝起幾分明朗來:“那個黑衣人,你們記得嗎?武功不亞於我,當日若不是我葵水在身,早就與他分出高下了.”
她說罷這話,便和廣闥下令:“著暗館眾人給我在武林中細細排查,我定要找出這個黑衣人來!”
庸弋坐在一旁眉眼一跳,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才是。
廣闥苦笑:“姑奶奶,我知道你一心想找出龍盛的弱點,可你都說了,這個黑衣人聽口音聽不出籍貫,看模樣又沒個準數。
暗館再如何神通廣大的,也沒法給你這樣大海撈針啊!”
玉天凰撅起嘴來有些不服:“你滿江湖的龍盛都給找出來了,怎麼一個黑衣人都尋不到?”
“大小姐!這是一件事嗎?龍盛我可是知道家庭背景、種種經歷!”
“那你難道小說裡頭沒有發現過這麼一個傢伙?”
“哎,你別說,這樣的人還真就不多.”
廣闥摸了摸下巴細細思量起來,“能夠傷到龍盛……也就只有他爹還有他爹手下黑鷹教的人了。
但這些人也最多隻是把他打成重傷,最後一條命肯定還是能撿回來的.”
兩人說話之間,庸弋的腦子也快速運轉著。
當初他那一招極為平常,以瓜子殼為暗器阻礙了龍盛的攻勢,並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功夫——可如今看過玉天凰屢敗屢戰,屢戰屢敗的境況,庸弋自己也發現此事蹊蹺了。
難道說……他真有能力傷到這個男主角?可惜當初在山莊之內,他始終沒有驗證過此事,如今跟著玉天凰走了,一時半會兒還尋不到脫身之法。
下回再遇上這人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呢。
玉天凰還在那衝廣闥撒嬌:“我不管,我就要把這個黑衣人找出來,你掘地三尺也得找,這人說不定就是龍盛命裡的剋星!”
“別別別,玉天凰你別給發嗲!”
“不嘛不嘛,我要他!”
“你相公還在邊上呢!”
玉天凰拉著庸弋的手:“我相公自然是能明白這其中的緣故!他理解我,自然知道黑衣人之重要性!”
庸弋乾笑了一下,總不好意思說自己就是那個人,只能跟著附和般點點頭:“是是是……確實如此.”
三人說話之間,馬車突然一陣顛簸,車門外傳來鈴鐺高聲厲喝:“何人敢對丹霞宮的馬車動手!”
此言一出,廣闥與玉天凰立即擺出姿態守在庸弋跟前。
又聽箭鏃聲呼嘯而來,更有不少紮在了馬車車身上,看的玉天凰都一陣心疼:“老孃這車修一次不少銀子!哪個不長眼的,居然打到姑奶奶跟前來了!”
她說罷這話,轉頭嫻熟地將兩條安全帶給庸弋繫上,又取來兩側的抱枕將他護住:“相公,你好生待著,等我與廣護法他們一道教訓完這群不長眼的就來找你!”
“哎,宮主……”庸弋話都還沒說完,就看廣闥與玉天凰二人飛身而去。
車身一陣顛簸,時不時能聽見外頭傳來廝殺聲。
他看著自己身上的這一條條的束縛與保護,正思慮著要不要換身衣服出去幫忙迎敵,就感覺車軲轆似乎撞到了什麼巨物。
車身翻轉,天旋地轉,庸弋只聽得玉天凰的一聲高呼:“庸弋!——”他便跟著馬車從某處高地一路翻滾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