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對玉天凰飲酒習慣提出異議的人,並將這份抗議付諸行動,主要體現在隨時制止玉天凰的偷酒行為上。
旅途漫長,路途遙遠,月餘之內他們也路過了不少城鎮,如若天色將晚,他們會下榻在當地客棧內,如果是丹霞宮自己開設的就更好了,一路過來這樣的機會還不少。
庸弋至今都在為這些丹霞宮開設的布行、首飾行、客棧、酒樓和當鋪感到驚奇。
這些店面從夥計到掌櫃的都是丹霞宮學成出來的女子。
玉天凰這個宮主還真不是浪得虛名,家底極為雄厚,相比之下一些靠山吃山,靠著把所在地皮租給當地農戶種植收租的武林門派顯得就有些落伍。
不過雖然玉天凰自己說她這一路而去是為了追蹤龍盛下落,解決自己心頭大患,但是現在看起來,他們這行人更像是出來遠遊踏青。
到一處地方玩一處已經是小事了,除此之外,有機會的話,她們也能瞬間組成一支訓練有素的搶劫隊伍——畢竟有些打家劫舍的機會錯過就不會再回來。
用廣闥的話來說,做流氓也是有基本法的。
她們最愛搗毀的是當地的秦樓楚館、人牙口倉庫。
庸弋已經不止一次坐在富麗堂皇的樓閣中,看著前一秒還在臺上輕歌曼舞裝花魁的三個女人扭頭拔刀要挾在場所有嫖客交出金銀財寶。
假如當天廣闥和玉天凰還喝了酒的話,這種情況混亂程度會更上一層樓。
玉天凰可能會直接用九節鞭扯著人的喉嚨把這些嫖客當豬玀一樣毆打謾罵,包括但不限於懷疑這些人的人格、人品、社會忠誠度與道德感。
“你自己幾歲了看明白了嗎?這群姑娘們才幾歲你們有數嗎?這些人甚至可能和你們的孫女一樣大,真是噁心!下作!你們怎麼下得去手?”
雖然林鐺一而再再而三強調,她們只是來打劫的,儘量文明一點、溫和一些,但是隻要玉天凰和廣闥兩個人在,這件事就很難善了。
那種感覺怎麼說呢,庸弋活了那麼多年還是頭一回發現原來自己人生底線可以拉的那麼低。
明明他在離開京城之前,是帶著任務出來蒐集情報的國家棟梁,可在跟丹霞宮的人混在一起之後,他成了一群女匪的幫兇,打架鬥毆時被人一腳踹上前線的炮灰。
從前都是他站在官府衙門這一邊發號施令,但現在,他常常駕著馬車帶著車上三個瘋女人一路狂奔疾馳在山林之間逃過身後的追兵。
這群女人——放肆張揚、桀驁不馴,她們不守常規、熱衷於一切違法亂紀的行為。
明明這幫女人出行時早帶足盤纏,一路過來,又有自家店面送上銀錢,吃喝不愁,可她們就是熱衷於在這些地方製造一場又一場混亂。
庸弋曾駕著馬車飛馳在屋頂,曾在馬兒的呼嘯聲中躲避身後箭鏃。
他被玉天凰當做擋箭牌踹下過船跌入湍流的河流中,也在快要絕望放棄之際,又被這個瘋丫頭從下游撈上來。
因為目前的假身份,庸弋在未能確認玉天凰沒看著自己之前連武功都不能用,這些事情裡他只能遵循本分做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大夫,幫她們望風、打雜、駕馬車。
有時他甚至會忘記這趟旅程的目的,一個人坐在馬車上的時候放空自己,思考他究竟是為什麼被牽扯到這些事情中來,為什麼他放著安穩日子不去過,成為一個專門打劫嫖客的強盜團伙的一員。
離譜,就很離譜。
最離譜的是庸弋如今竟然還有些習慣了,不僅是玉天凰她們的言行舉止、行為模式,更可怕的——他甚至會在一些城鎮用丹霞宮式的思維模式來觀察批判當地人所作所為。
唾棄那些當街打罵妻兒的,再在侷限於所謂“家事”就置之不理。
遇到一群人抓起女子痛罵其不守婦道要送去浸豬籠的,會第一時間叫來玉天凰與廣闥等人把女人救下,送到最近的丹霞宮麾下店鋪去。
這樣的變化讓庸弋有時候都覺得有些詫異,可他心裡很清楚,他不支援以暴制暴,更不贊同這些出現在律條裡的行為。
庸弋坐在馬車上,聽著外頭玉天凰與廣闥二人放聲大笑聲傳入,莫名覺得是她們把這些暴力行為太過日常化才讓他變成這樣的。
他長嘆出一口氣後,默默下定了決心:“她們要是再拉我去妓院打劫我就走,不管說什麼都沒用。
我是個大夫,我只想治病救人,這種事情和我到底有什麼關係呢?別的都能接受,但是打家劫舍?不,我絕不能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