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雨卿確實已經好很多了，但周彌很顯然不是很放心，讓她起來多走一點，消化一下。

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周彌也不好再說什麼了，這時才有閒心去在乎其他人。

面前站著的，是許夢晴。

那天在超市裡見了她，她一上來就熟稔地將胳膊勾在了萬雨卿的肩上，後來她讓萬雨卿介紹一下自已，萬雨卿還沉默了。

其實那一件事之後，她就一直很擔心，萬雨卿會不會根本就沒有把她當做是自已的朋友。

但經過後來的相處，她覺得，萬雨卿是有把她當做朋友來對待的。

不然之前那麼多違揹她性格的事情，她不也還是依著自已做了嗎。

周彌走神走的太久，等反應過來時，自已的手就已經落入了一片溫暖之中。

她順勢下望，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覆住了她的手，溫熱的溫度頓時讓她心跳猛增。

“這是周彌，”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新交的朋友。”

僅幾個字，就足以撥動周彌的心絃，她臉上爬上一絲緋色，側頭，看見了萬雨卿微微勾起的唇角。

一瞬間，她甚至以為萬雨卿真的能看透她在想些什麼。

許夢晴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我知道啊，上一次她不是說了嗎。”

那麼剛才……她是在向許夢晴正式介紹自已的身份，補缺上一次的沉默嗎。

萬雨卿看見了許夢晴眼裡那愈發濃郁的戲謔情緒。

她也是腦子一熱，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話都說到了一半，手也不老實地牽住人家了。

江郝萱像是看見了什麼不得了的畫面，四人忽然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許夢晴的目光遊蕩在她們緊握的雙手之間，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抬手遮了遮忍不住憋出的笑。

嘖，出息了。

萬雨卿也後知後覺地感到一點不好意思。

女孩的手小小的，嫩嫩的，自已隨意一握就能將女孩的手近乎全部蓋住。

說都說了，手也牽著，總不能現在鬆開她的手辯解什麼吧，只會越描越黑。

分別之後，江郝萱不出意外地發了一長串的訊息來轟炸周彌，以表自已的震驚。

周彌口袋裡的手機一直在振動著，她看也不看一眼，一聲不吭地將手機直接掐關機了。

反觀另一邊的許夢晴，就淡定得許多。

萬雨卿空著的另一隻手劃開了和許夢晴的聊天窗。

對面的人只發了一條訊息，短短兩個字，彷彿包含了眾多的情緒，似乎還有一絲欣慰。

許夢晴：【出息。】

“……”

萬雨卿沉默三秒，也將手機關了。

今晚真的很不像她。

許夢晴和江郝萱早就走了，她們的手還在牽著。

手心有點出汗了。

她猶豫了三秒，試探性地鬆了兩分力道，女孩像是提前有所預料一般，反將自已的手牽得更緊了。

溫熱潮溼的雙手之間，好似有一根無形的紅線將她們緊緊糾纏，誰也不想先鬆手。

萬雨卿對上了一雙清澈的雙眼。

無比濃厚熾熱的情緒，不同於先前那些，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自已的心底逐漸抽根發芽，在默默破土。心跳驀然快了兩分，兩人同時挪開了視線。

萬雨卿偏著頭，在她看不見的角度，微微翹了翹唇，眉眼更是籠上了一層柔和的濾鏡。

*

“你認識她們呀?”雖然她已經目睹全程，但還是忍不住問道。

許夢晴淡淡“嗯”了一聲。

怎麼……面對萬雨卿的時候這麼熱情，單獨和自已待在一起的時候性子就轉變得這麼快了？

江郝萱有點酸酸的。

既如此，只能她主動道：“我也認識她們，她們是我同班同學。”

聞言，許夢晴腳步一頓。

江郝萱細緻地捕捉見她的動作，心哼哼著。

“你也是桁高的嗎?”江郝萱問道。

“是。”許夢晴道。

“喔，但是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你。”語氣有些遺憾。

“你和萬雨卿是好朋友嗎？”

許夢晴：“嗯。”

是最好的那種。

江郝萱：“周彌也是我好朋友。”

許夢晴：“……”

許夢晴其實挺驚訝的，自從上一次在超市問完那句話之後得來的答案是她們兩個人之間尷尬的沉默，許夢晴就知道這事絕對不簡單了。

誰知道，過了沒幾天，她們連手都牽上了，萬雨卿居然還會主動向自已介紹身旁的她。

江郝萱不知道許夢晴心中所想，只是許夢晴外在表現得淡淡的，江郝萱以為她對周彌的事情不感興趣，便又將話題轉回了萬雨卿身上。

“萬雨卿雖然長得好看成績又好，但是她在班上看起來沒什麼朋友的樣子，好像對誰都淡淡的，也從來不會主動找人說話。”江郝萱說道，“所以班上很多同學也不太會主動找她玩，可能大家對萬雨卿的關注大多數就來自她和薛宇的緋聞吧。”

許久不提薛宇，差點忘了他是個背景挺硬的乖乖男，別人不知道的是，這樣一個平日裡老實上進的男生，私底下為了和萬雨卿傳出緋聞廢了多大的勁。

萬雨卿和薛宇鬧出緋聞的那兩年，周彌雖然沒有明說自已的失落，但江郝萱時時刻刻待在她的身邊，多多少少還是能看得出來的。

不過以萬雨卿當時那種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性子，估計都不知道周彌是誰。

“周彌平時性格也挺內向的……就是沒想到，畢業之後她們倆居然待在一塊了。”江郝萱抿了抿唇，看了一眼許夢晴。

江郝萱沒告訴她的是，自已其實早就知道周彌暗戀萬雨卿了。

許夢晴神情淡淡的，好像這樣也提不起她的興趣。

怎麼辦啊……她根本不想搭理自已了。江郝萱在心底默默乾著急著。

許夢晴作為萬雨卿的好朋友，應該也會替對方留意一些什麼吧……

“其實……我剛剛看她們有點不對勁，她們不會是在談戀愛吧？！”

江郝萱說完，咬了咬牙，在心底默默給周彌磕頭謝罪八千八百八十八次。

對不起了周彌，為了你好朋友的幸福，透露一點點資訊給你暗戀的人的好朋友……應該沒關係吧。

果不其然，此話一出，許夢晴就勾了勾唇。

“可能吧。”語調微微上揚。

江郝萱暗暗舒了一口氣，順著她的話接下去。

“其實……我覺得現在女生和女生之間談戀愛也很正常啦，周彌和萬雨卿她們看起來還蠻般配的，”一高一矮，一個清冷御姐，一個可愛甜妹，站在一起確實養眼。

江郝萱清了清嗓，準備由此切入正題，順帶委婉地暗示一下許夢晴自已的取向。

“我不排斥同.性.戀，我也是能和女生談戀愛的。”江郝萱巴眨著眼睛，含著些暗示和期待的目光落在了許夢晴的側顏上。

“你呢？”

這一句，是在打探許夢晴的取向。

就見許夢晴勾了勾唇，不知想些什麼，笑意不達眼底。

“我也是。”

江郝萱的心裡已經開始放起了煙花。

*

擺好了星星燈的位置，摁下開關，兩秒後，寂靜的夜晚悠悠亮起了一串暖黃色的光芒，散發著微熱，周遭的一切彷彿都柔和了起來。周彌偏頭看了看萬雨卿，她墨色的眸子裡反映出暖黃的光亮，柔和的暖光籠罩在她的身上，逐漸變得模糊不清。

“萬雨卿。”她忽然輕聲道。

萬雨卿側頭，嘴角噙著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愈發動人。

周彌想說，這個氛圍，好適合擁抱，接吻啊。

“好美。”她抿了抿唇角，笑意盎然。

“嗯。”確實，很美。

萬雨卿微微垂頭，笑了一下。

“不是。”周彌搖了搖頭。

她往萬雨卿的方向挪動了兩步，頂著萬雨卿略微疑惑的目光，傾身上前，柔聲糾正道：“我說的是——”

“你很美。”

萬雨卿一愣。

女孩大約也知道自已在說什麼小情話，不好意思地望向另一邊，站直了身子，雙手背過身後，咬了咬下唇，臉頰紅紅的像一個罰站的小孩子。

萬雨卿眼底染上一絲笑意。

周彌的目光，下一秒就和她直直對上。

裡面是濃烈的，不加掩飾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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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線過於曖昧模糊，她分辨不出真假，只是心頭一震，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周彌就又將目光移開了。

像是在……

躲避什麼。

萬雨卿這若有所思的神情有點令周彌擔憂，生怕自已剛才太過於明顯以至於在今夜就挑明瞭自已對萬雨卿的喜歡。

她還沒有準備好告白。

或者說，她希望有更多的時間來讓她們彼此相處，建立更豐厚的感情基礎。

等到她發現，萬雨卿看向她的眼神裡，也多了一絲別的情愫的時候，一切自然就會水到渠成。

周彌抿了抿唇，道：“萬雨卿，你要不要去我家？”

“現在嗎？”萬雨卿驚訝道。

周彌點了點頭。

-

周彌隨手一摸，準確地開啟了家裡的開關，白熾燈亮起，偌大的空間一下子亮堂起來。

已經有一週沒有回過家裡，一切還是原來的陳設，沒有變動過。

好在她一個人居住的時候也有整理家裡的習慣，雖然家裡的東西不少，但看上去還是很整齊的。

這樣一對比，周彌的家就顯得有生氣了許多，各種可愛精緻小擺件，客廳小角落裡立著一個很大的落日燈，刷的雪白的牆上掛著幾幅藝術油畫。

其中有一幅，萬雨卿覺得莫名有些眼熟，想了好久，也還是沒有記起來在哪裡見到過。

周彌從房間裡拿出了一個袋子，周彌領著萬雨卿來到了陽臺上，陽臺內側的大大一圈，被她用來擺上了花花草草。就像周彌所說的，在這兒中間放上供人休息的桌椅，氣氛很是雅緻。

周彌不需要萬雨卿動手，只讓她站在一旁看著她。

女孩將星星燈的一端纏在了陽臺黑色欄杆上，順著欄杆上下隔開間隙纏繞，一直到陽臺的盡頭，很是熟練。

摁下開關，綁好的星星燈一如萬雨卿那邊的一樣柔和溫暖。

周彌順勢一指：“看。”

順勢望去，才發現原來她們的陽臺如此之近，平日裡沒有注意過。但在今晚，星星燈一起發亮，彷彿照亮了今晚漆黑又寂靜的夜。

“其實，我原本不住這兒的。”周彌說。

“那你怎麼忽然到這來了？”

萬雨卿問道。

周彌抿了抿唇角，故意賣關子，佯裝深沉道：“不告訴你。”

萬雨卿“嘁”了一聲。

但一種從未有過的柔情，好像在心底緩緩流淌著。

說來也奇怪，明明上學時從未有過交流的兩個人畢了業之後居然會待在一塊兒，還整上了一些……

浪漫的東西。

萬雨卿幾乎很少去關注過別人，但周彌於她而言，卻好像是一個神奇的存在。

像個小朋友一樣，帶著她就像是帶著個妹妹，偶爾會發呆犯傻，可能她自已都沒有察覺到，有時她無意間的一些小表情實在是可愛得要命，饒是萬雨卿，都忍不住想哄一鬨她。

她作息規律，會做飯會做家務還會照顧人，對生活有情調，感覺總是積極樂觀的樣子。

而自已，明明沒有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沒有金錢煩惱，也沒有青春暗戀心事，僅僅只是因為父母不理解、不陪伴自已，總想著控制自已的人生而時常感到人間不值得。

這樣一來，兩人直接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她也逐漸發現，在和周彌相處的這些日子裡，自已的生活肉眼可見地充實豐富了起來。

她缺的從來不是金錢和榮譽，她想要的，從來都只是一個能陪伴自已的人，僅此而已。

萬雨卿抿了抿唇，眸色沉沉。

周彌對她的好幾乎是從不掩飾的，可自已原本就是比較慢熱的性子，所以有時並不能及時地回應別人對她的示好。

僅是這一點，萬雨卿便覺得疑惑。

——為什麼周彌會對她好？

先前就說過，她們上學是從未有過交流，萬雨卿這生人勿近的這臭脾氣幾乎是人人都知道，所以為何，周彌會選擇，對她好？

加之今晚，周彌讓自已不要總是遷就她，她緊握著自已的手，對自已說了一句類似於曖昧的小情話，還有剛才主動的邀約。

所以，成為鄰居，也是她的主意嗎。

周彌的眼眸柔情似水，下一刻，她似是有所察覺，側了側頭，衝她微微一笑 ，小小的梨渦在她的唇邊淺淺漾著，像一個等待誇獎的可愛孩子。

萬雨卿一瞬間，好像是明白了什麼。

只是……她覺得不可思議。

也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