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的兩天,萬雨卿還一點都不適應,早上七點整女孩就會做好早餐準時敲響自已的房門,起床氣一向不小的萬雨卿都懶得搭理她,中午她自已餓了出門找東西吃,就發現女孩準備好了一切乖乖等著她,不去敲門,不吵不鬧地就這樣一直等著她自已出來。
愧疚的情緒在萬雨卿腦海中一閃而過,可能是不想看到被放鴿子之後女孩那張單純乖巧地臉,容易讓自已生出一絲罪惡感,從那之後,為了遷就女孩的三餐,自已也得被迫七點起床。
作息規律就這樣硬生生被規範了過來。
周彌很勤快,家務活全都包攬,一日三餐按時做好,還會用冰箱裡剩餘的東西變著花樣做好吃的,萬雨卿這幾天真是大飽口福。
每次做好了飯,她就會坐在自已的對面,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已吃下一口她精心做的菜品,哪怕萬雨卿只是隨口說了一句好吃,或者敷衍地點一點頭表示肯定,她都能開心大半天,用餐的全程嘴角都不會放得下來。
可能是有些誇張了。
但確實如此,萬雨卿有時總覺得周彌怪怪的,但卻又說不上來是哪怪。
她猜不到原因,周彌好像遠比自已想象中的神秘難懂。
但她不可否認的是,周彌確實是一個有利於自已的存在。至少在當下,自已是挺享受有她在的生活的。
萬雨卿在房間窩了一個下午,口渴了出來找點水喝,恰巧看到周彌在準備著今天的晚餐。
她並不打算上去看一眼她準備的怎麼樣,喝了口水就準備回房間,走前看了一眼周彌的動作,就見她一個動作定格了很久,不知道在做什麼。
萬雨卿準備往回走的腳一收,衝著周彌的方向走過去。
周彌正在搗鼓著手機,忽然頭頂的燈光被一片陰影遮住,她一回頭,差點撞上萬雨卿的胸口。她呼吸一窒,臉頰悄悄爬上一絲緋色。
她……走路都沒有聲音的嗎……
萬雨卿察覺到她身子一瞬間的僵硬,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和她拉開了一點距離。
“要錄影片?”萬雨卿無意間看見她手機螢幕上開啟的相機頁面,問道。
周彌“嗯”了一聲:“但是感覺不是很方便……”沒有適合放手機的地方,有些視角根本看不到她手上的動作。
“有支架,需要嗎?”萬雨卿微垂著頭,清楚看見了話落之後女孩眼裡藏不住的驚喜。
萬雨卿無意識地勾唇笑了一下。
有了支架之後就方便多了,周彌就可以繼續錄影片剪輯,繼續釋出更新了。
萬雨卿看著她立好支架角度,錄一段洗菜影片之後,又重新將支架拉近換一個機位,拍攝切菜的視角,幹一會換一次,如此重複,萬雨卿都覺得麻煩。
逮著一個她換機位的空子,她開口問:“你這樣換來換去的不麻煩嗎?”
她還以為是一個單純的一個視角拍完的做菜影片,沒想到還要換這麼多機位,看著都麻煩。
周彌不知道怎麼回覆她的話,倒也不是非得換這麼多次機位,在她剛接觸到這個的時候就是一鏡到底,動都不帶動一下的,後來火起來之後,粉絲也漸漸上漲,影片的質量當然也得提升,不然的話怎麼可能留得住粉絲,吸引到更多的人呢。
她現在是屬於一個十幾萬粉絲的階段,影片質量是必然不可能拉下的,就算麻煩也得照做。
“……”
見周彌抿了抿唇,沒有回覆自已的話,自已也懶得多嘴了,索性直接走人,懶得理她了。
周彌抬眸望了一眼她離開的背影,莫名的心裡不是很舒服。
但她到底還是什麼都沒有說,默默換了個機位,繼續了拍攝。
沒辦法啊,這就是她經濟的根本來源。
所以麻煩一點,又有什麼辦法呢。
她不知道的是,萬雨卿並沒有回房間,她走到走道,卻又忽然折返了回來,坐在了一個可以望得到她的沙發上,一坐就是半個多小時。
萬雨卿也覺得自已有點毛病,自已真是閒得慌了才會坐在這裡看著女孩忙碌的背影,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她感覺自已心裡有點不爽。
是因為她剛剛和她說話,而她卻沒有搭理自已嗎。
還是因為覺得她太固執了,明明只是做個飯而已,拍影片就算了,還弄一些複雜的東西給自已增加工作量。
她不爽了半個多小時,每次不自覺望向女孩時又逼著自已收回那該死的視線,還在心底冷嘲一句她的傻。
暴雨連下了三天,正午時已經有停歇的兆祥了,可不知為何到了下午,暴雨又忽然猛烈了起來,甚至比前面幾天的還要誇張。
此時的窗外還在下著暴雨,噼裡啪啦地打著窗戶,好像擾亂了人的心智。她倏然起身,走向了她在的那個方向。
“我幫你。”一道冷冷的女聲傳來。
萬雨卿不由分說地將支架從女孩的手裡奪走,立在了她恰好想要的那個角度上。
女孩動作一頓,微微昂起頭,似是有些驚訝。
“幫你按開始暫停,你說開始我就按。”萬雨卿語氣淡淡的。
周彌忍不住失笑,又被萬雨卿有些冷的、倔強的那一計橫眼給駁回了。
什麼嘛,明明是來幫人家忙的,怎麼還一副拽拽的樣子。
周彌默默在心裡吐槽著,眉眼間的笑意卻暴露了一切。
周彌收斂了些笑意,輕輕說:“開始。”
萬雨卿收到指令,幫她摁下開始鍵。
攝像頭捕捉著女孩輕巧幹淨的動作,她的刀功很好,很快就將所用的配菜給整理切好。
萬雨卿聽周彌的指導幫她換了個角度拍攝。
肉類下油鍋時,熱油飛濺了起來,萬雨卿扶著支架忍不住後退了兩步,生怕油飛到臉上來,反觀周彌,整個人像是紮根在那裡似的,動都不帶動一下,顯然的經驗豐富。
萬雨卿抿了抿唇,從螢幕中看著女孩的側臉,挺拔精緻的鼻子,流暢的下顎線條,幾縷短髮落在耳前,更襯肌膚白嫩。
骨架小巧就罷了,模樣生得也是不賴,偏幼態的長相和身高,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初中生。
萬雨卿默默想。
周彌悄悄地瞟了她一眼,看見萬雨卿正盯著手機螢幕裡錄製的畫面,飛快收回目光,故作專注地輕咳了一聲。
實際上,從剛才萬雨卿又一次走進廚房的那一刻起,她的心跳頻率就已經開始不正常了,就連平時大大方方的動作都因為萬雨卿的存在而收斂了幾分。幸好有油煙,她還可以解釋自已的臉紅是因為被燻的。
那麼萬雨卿臉上難以讓人察覺的一絲赧然的神情,是不是也可以用這一藉口作為理由。
只不過周彌沒有注意到,只有萬雨卿自已心裡清楚。
這還是這兩天以來兩人第一次連續相處這麼久。雖然做飯時萬雨卿只是在一旁幫忙錄影片,那也足夠了。
兩菜一湯,周彌做的飯菜賣相和味道一直不賴,萬雨卿也是空著肚子,就先盛了飯動筷了。
周彌坐在她的對面,拿著手機檢查了一下剛才拍攝的影片效果,竟然意外的還不錯。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影片中的人動作弧度都偏小,可能剪輯出來的效果別人可能會覺得不是那麼大方利落。
周彌悄咪咪抬眼看了一眼萬雨卿毫無表情專心吃飯的臉,微微勾了勾唇。
不太習慣而已,她要是以後都能幫自已多拍幾次的話,說不定自已就會適應過來呢。
“你錄這個有什麼用?”一直不說話的萬雨卿忽然開口。
周彌手指頓了一下,還沒開口回答,萬雨卿又接著話:“釋出到網上?”
“嗯。”周彌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之前也都在錄嗎?”
“是,因為這對於我來說幫助很大,也算是我的一條出路。”周彌對視著她的眼睛,鄭重地說。
她並沒有接觸過此類的東西,一下子不是很快能理解周彌話中的“出路”是什麼意思。正欲問她,周彌就搶先一步轉了話頭:“怎麼樣,鹹嗎?”
萬雨卿若有所思地盯了她兩秒,搖了搖頭:“還行。”
“不鹹就好,剛才放鹽的時候手抖了一下,還以為會很鹹呢……”女孩語調歡快,顯然心情不錯。
萬雨卿卻安靜了下來,半垂著眼睫,氣壓驀然降低。
她感覺女孩的那一句話暗含深意,可能背後還會是一段不是很美好的故事。
應該是自已的錯覺,她覺得那段故事會和幾天前女孩如此狼狽的原因有著很大關係。
暴雨從下午一直下到夜晚十點,不確定今晚會不會接著下雨。夜色暗了下來,唯有屋子裡是充滿溫暖亮堂的。
萬雨卿經過她身邊時,女孩衝著自已乖乖地笑了一下,眼眸似漾著一湖清泉,唇邊的小梨渦淺淺地掛著,回眸勾唇的瞬間甜美的不像話。
女孩扎著丸子頭,抱著衣服進了浴室,準備關門的一瞬間又探出頭來:“我洗澡了喔。”
萬雨卿緊盯著她可愛的笑顏,張了張嘴,莫名有點嗓子癢:“嗯。”
女孩得到了回應,樂滋滋地關上了門。
熱水將壞心情都沖刷走掉,女孩小聲哼著調子,將沐浴露在浴球上揉出白色泡泡,她把泡泡塗在自已細白的胳膊上,沾了些水,用手比了個圓形,小心地吹了個泡泡出來。
透明的小泡泡這折射浴室的燈光,映出了彩虹的顏色,在浴室裡呆呆地飄了一會,很快就破掉。
周彌心情頗好地哼著小曲,碎髮被打溼了些,她跑去照了照鏡子,發現臉上的傷已經結痂,只不過印子還在,不知道好了之後會不會留疤。
要是真的留疤的話……
周彌悲哀地想,那自已也太慘了。
平時受點心理上的摧殘就罷了,還要受肌膚上的疼痛,還偏偏是臉上。
知不知道她有多喜歡自已的臉啊!!!
算了,這輩子攤上這對重男輕女的爹媽算她倒黴,好在她已經具備了賺錢的能力和資源,終於遠離了他們,她再也不想看到那對氣人的父母和那個整天不學無術網癮嚴重的心機弟弟了。
自從上一次將話說明白之後,她媽就再也沒有給她打過一次電話了,估計也是打算放棄她了,將所有的希望寄託在自已那個廢物兒子身上。
但不可否認的是,要是自已以後真的做出了點本事出來,父母肯定少不了張口問她要錢來幫弟弟買房買車。
那也無所謂了,反正還早著呢,還是現在的日子舒坦。
過好當下,才是好的。
半個小時,周彌還是沒有出來,萬雨卿坐在客廳裡,看了眼明天的天氣預報。
颱風前天就已經登陸了,到昨天最強盛的那股勁也已經快結束了,剩下的就是接著來的一些暴雨還在下著。明天應該不會下很大的雨,市民應該可以出行了。
正好冰箱裡的食物也快沒了,是時候出門囤一些回來了。
那先前計劃著的,讓人給女孩送幾套合身的衣服,還有必要嗎。
萬雨卿想到了什麼,抿了抿唇,神色不明。
這樣說來的話,周彌應該也很快就能叫開鎖師傅來幫她開鎖了,以後就不用再借住在她家裡來了。
時間好像過的比自已想象中的還要快。
周彌剛住進自已家裡的那一天,自已將周彌視作一個麻煩的存在。她從來沒有試過兩個人單獨住在一起,這和同居有什麼區別,可真準備到周彌要搬走的那刻,自已也不知道為何,居然還會有點不捨的情緒。
就連許夢晴要走時,自已也沒有過這樣的心情。
無錯書吧上學時,自已的成績屬於年級裡拔尖的水平,也可能是這一原因,讓許多同學們給自已蒙上了一層濾鏡。自已平時話不多還總愛板著臉,在他們的眼裡自已也就變成了“清冷話少的神秘學霸”的形象。
這話從自已口中說出來會顯得很不要臉,但這個形象的確許夢晴聽八卦聽來的,萬雨卿聽說之後,也只是淡笑著搖了搖頭。
只有她才知道自已是個什麼貨色。
她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自已非常討厭別人忽然的肢體接觸,非常討厭別人的忽然靠近,就連追求者向她表達愛意,她都會覺得很噁心。
從小格格不入的性格養成慣了,放在人群之中,也只能是最不合群的那一個。
別人情竇初開的年紀,女同學間的話題永遠離不開愛慕的人,唯獨自已一句話也插不上去。她從來沒有感受過喜歡一個人的心情,甚至一度懷疑自已是不是性冷淡。
高中之後,有人傳出了自已和薛宇的緋聞,並且越傳越開,有些人甚至懷疑兩人是不是早就確定了關係,萬雨卿聽說之後也並沒有主動出面澄清關係。
一來是覺得沒有必要,謠言止於智者,二來是當時的自已以為自已性冷淡,要是透過這個荒謬的謠言自已會在日漸相處之中對薛宇產生一些不同的情感,那麼就剛好可以排除自已是性冷淡的嫌疑。
然而並沒有。半年之久的“曖昧關係”,不僅沒有對薛宇產生好感,反而對他感到越來越噁心。
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女孩竟會在那一次聚會上對她問出那種問題,娛樂的同時,也道出了自已的真心話,也算是當眾地,對自已和薛宇倆人荒唐的流言關係劃了一個清晰明瞭的界限。
而讓她更意外的是,自已和這個女孩的故事,竟還沒有結束,甚至已經變成了一個讓她感覺不捨的存在。
可能真的是……自已孤獨太久了嗎。
她總覺得自已並不需要朋友,並不需要陪伴,可當真的有人用溫暖在靠近她的時候,她卻還是會下意識地感覺到依賴與不捨。
從先前自已胃疼得想死的那一閃而過的,想要有鄰居的念頭,再到現在希望她不要這麼快離開的依賴感,好像都在告訴自已,自已需要她。
適時,浴室門開啟了,女孩左望望,右望望,衝著沙發上神情凝重的萬雨卿,像一個乖乖報備的孩子一般,喊道:“我洗完了喔!”
奇怪,為什麼要她總是習慣向自已報備一些小事。
可自已,也沒有產生絲毫的厭惡之情。
萬雨卿抬眸,氤氳的水汽從室內蔓延而出,女孩掛著笑的面容被水汽遮蓋模糊。
溼漉漉的水滴落到了衣襟上,深刻雪白的鎖骨一路延伸。
她好像聽見了自已的心跳聲。
那是一種令人戰慄的、全新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