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那個騒包是我大姊的女兒,她叫琉璃子。」他漫不經心似的說。
「咦?」鄺求安怔了怔,為他脫衣的動作也跟著停了一下下。「但她好像比你大嘛!」
「她大我一歲。」康橋證實了她的猜測。「我『老』爸都已經七十二歲了,我大姊今年剛滿五十歲,有個二十三歲的女兒應該不奇怪吧?她還有個快三十歲的兒子呢!」
「說得也是,我老是忘了你爸爸年歲不輕了。」鄺求安低語,忽又輕笑。「不過琉璃子一定覺得很窩囊吧?明明比你大,還是得乖乖的叫你舅舅。」
無錯書吧「窩囊?」康橋不以為然地翻了翻眼。「你剛剛看她哪裡窩囊了?不在老爸面前,她總是直接叫我的名字的,更何況,她叫我舅舅還不算什麼,還有個四歲的小女娃得叫我舅公呢!」
「舅『公』?」鄺求安噗哧失笑。「你一定覺得很不自在吧?」
康橋聳聳肩,張開雙臂讓她為他穿上男性和服專用的內衣:長懦拌。「習慣就好了。」
「也是。」她低頭為他拉好衣襟並綁上帶子。「康橋。」
「嗯?」
「爸爸究竟想怎麼做呢?」
聽她以平靜的語氣提起他老爸,康橋當下就明白,她在經過一整個下午的獨處之後,業已整理好自已的思緒和心情,讓自已接受這一切事實了,這就是她最為令他激賞的特質!在令人憐惜的柔弱之中,潛藏著無與倫比的韌性。
再難以接受的現實,再無法面對的困境,只要是必要的,給她一點時間,她就會讓自已全盤接受下來。其實早在開門的那一刻,他就該想到了。
她主動穿戴和服,打扮成日本女人的樣子,不就表示她已經準備好要迎接挑戰了嗎?他感激的親親她的額頭。「他想用什麼辦法說服我加入住吉會,我還不知道,因為他自已也還沒想到,不過鋪路的工作可以先進行,就算我進了住吉會,畢竟我的資歷淺薄,要讓我順利成為組長,就必須擁有足夠的靠山,除了老爸自已以外,最快的辦法就是娶幾個背景有力的老婆……」
「但你已經結婚了,難道他是想……」除去她?
「你放心,他不敢動你。」他以低沉有力的語調做下保證。「一來是他不能違背對我老媽的承諾!他那種年代的極道男人最重的就是諾言;二來是他不想惹翻我!要真惹翻了我就什麼戲都別唱了;再說,日本極道男人擁有好幾個女人是很正常的事,他不需要冒險動你。」
「所以,他是想……」
「對,他會找幾個有資格的女人讓我挑,做小老婆。」
「嗯嗯,我明白了。」她輕應,繼續為他套上長袍和服。「那大姐夫呢?他為什麼叫琉璃子來套你的話,他知道爸爸的計劃了嗎?」
康橋淡淡一哂。「不,他還不清楚,不過已經有所警覺了。」
「他察覺到多少了?」
「原本,依照跟我老媽的約定,老爸對我是十分放任的,從來不過問我的事,只要求我每年到日本來探望他兩回,但從四年前開始,老爸不但頻頻以健康為由召喚我到日本來看他,還暗示說希望我留在日本並加入住吉會,大姊夫以為老爸想收我為義子……」
「義子?但你……」
「沒錯,我是老爸的親生兒子,大家都知道,但我也只是他的私生子,他並沒有認領我,我沒有入他的戶籍,也跟他不同姓,甚至沒有日本國籍。」康橋指出事實。「極道男人認自已的私生子為義子,這並不罕見。」
「我懂了,」鄺求安恍然頓悟。「大姊夫多半是以為爸爸想認你為義子,將來爸爸過世或引退之後,直接由你來繼任組長的位置,所以才會積極為你部署,以便將來有能力和他競爭?」
「正是如此。」
「可是……」表情又轉困惑。「像大姊夫所以為的那樣做不是簡單多了嗎?爸爸為何還要繞個大圈子?」
「因為老爸是上萬個組員的組長,他的所作所為必須令人心服口服,不能單憑一已之私,否則必然會引起組員的反彈。」康橋耐心的解釋。「長久以來,組員們都認定大姊夫就是未來的組長,沒有任何理由,老爸也無法擅自做變更,只好繞個圈子改變最後的結果。」
「原來如此。」鄺求安點點頭表示瞭解了。「那你為何不直接告訴大姊夫,表明你對組長的位置一點興趣都沒有呢?」
「這就是我最大的困擾,」康橋苦笑。「我不能說。」
「咦?這又是為什麼?」鄺求安不解地停下手上的工作。
「老實說,如果我願意聽從老爸的安排的話,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大姊夫也不能對我怎樣,他要是敢動我,人家頭一個就會懷疑到他身上,到時別說是組長的寶座,恐怕他連老命都保不住了,他可沒有那麼蠢,但是……」康橋咧咧嘴。
「我完全沒有那種意願,這麼一來,問題就複雜了……」
「多複雜?」
康橋很誇張的嘆了口氣。「這全都要怪我老爸,他身體太健康了,明明都是七十二歲的老頭子一枚了,還能夠去跟人家賽跑得第一名,要他再活個一、二十年大概也不會太困難……」
「請等一下,康橋,」柳眉輕顰,鄺求安用責備的眼神往上啾他。「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你的親生爸爸,他老人家身體健康,你應該高興才對,怎麼可以……」
「所以,問題就來了,」彷佛沒聽見鄺求安的斥責似的,康橋自顧自繼續說他自已的。「既然他還這麼健康,就有時間再培植另一個組長繼任者,譬如老爸另一個小老婆的女兒!三姊的兒子,雖然他父親去世了,但三姊夫在生前也是住吉會的高階幹部,論資格來講也是沒問題的,只是他稍微年輕了一點,才十五歲……」
鄺求安話說一半的嘴張著,合不上了。
「不過既然我父親還健康得很,這點就不算什麼大問題了,我不幹,就陪著那小子來幹吧!」康橋說得眉飛色舞。
「可……可是你外甥願意嗎?」鄺求安脫口問。
她的問題一出口,刷一下,康橋先前的眉飛色舞就好像假的一樣瞬間消失了,他一點表情也沒有的低眸望著她。
閒那不是重點。」
「不是?」鄺求安疑惑地喃喃重複。
「不是,重點在於……」康橋慢條斯理地說。「你以為大姊夫會很高興在我之後,又出現另一個人威脅到他的族長寶座嗎?不,他當然不會高興,所以,一旦我明言對繼任組長沒興趣,大姊夫就只好立刻動手除去老爸,這時候就不會有人懷疑到他了,因為我已經表明不願繼任組長,而老爸也還沒開始培植我那小外甥,表面上看來,沒有任何人威脅到他的組長寶座,也就沒有人會懷疑到他頭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