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尖叫聲、鐵架翻倒聲、催促聲連成一片,分不清到底是誰的聲音。
幸好他們的隔離服可以防止火燒,幾個人退了出來。
謝瀰瀰想起剛才藤蔓異動時看到的影子,努力回想它的模樣,身材碩長,行動敏捷,好像是金色的毛髮?越回憶就越覺得那像個人。
所有人都在一起,謝瀰瀰總有超強的記憶力,她確認他們沒有這個特徵,但異種橫行的流浪星球世界中,惑亂之森真的會有人類存活嗎?他又會不會是影響藤蔓活動的罪魁禍首?但她記得在編年史中,這玩意是由守護一族製作的放生星球,三百年前就已經被地下生物入侵,早就不再安全,所有人轉移到新星曆時並沒有遺漏,因為老弱病殘根本活不到現在。
謝瀰瀰不準把這個發現告訴別人,至少現在不行,不過回去以後倒是可以和晏景討論一下。
這次他們並沒有進入核心區域。
坐上返程車的時候所有人臉色都不太好,在藤蔓那裡傷亡慘重,中層重甲又沒有帶回鑰匙,幾乎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晏景面無表情的坐在後方包紮手臂,他旁邊的狐女渾身都是傷口,另外蜥蜴人的左腿呈現一種扭曲的弧度,應該是骨折了,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傷口。
只有謝瀰瀰,還保持著最開始的整潔。
這並不是因為她消極怠工,而是因為大家都照顧她這個年紀最小的新“改造人”,衝鋒陷陣的事情並沒有讓她去做。
謝瀰瀰垂下眼睛,從旁邊的醫療箱拿了一卷紗布,向後面走了過去。
狐女還在安慰某個新加入的改造人:“不用沮喪,我們本就是偷偷摸摸成立的組織,大多數時候都是無功而返的,今天我們至少發現了新型異種,在以後的決戰中也可做參考.”
謝瀰瀰疑惑:“瘋刀改造了你們,然後又讓你們在斯凱因佈置的防禦中假裝出任務,怎麼看都是準備造反.”
狐女疑惑,“什麼是造反?”
謝瀰瀰:“就是利用你們對付他的老大.”
狐女嘆了口氣,“如果可以離開這裡,我們什麼都可以幹.”
那改造人面色慘白,一個勁的搖頭,崩潰的哭出聲:“可是白鷹死了!...我們一起從那些魔鬼的壓制中出來,第一次試探他就死在了巨蜥嘴裡!那些藤蔓...到底是什麼東西!嘔——”那應該是他的同伴,這種狀態很多新人都會經歷,斯凱因提供模擬訓練,但第一次就受到這麼大的衝擊,任何人都受不了,謝瀰瀰的狀態稱得上是獨樹一幟,她一點都不害怕,有種純真的殘忍。
“有時候,我覺得你好像獨立在世界之外,不屬於人類也不屬於異種,就是旁觀著正在發生的一切.”
狐女笑了一聲,又嘆了口氣:“我承認一開始我對你有惡意,因為地獄裡怎麼可能有這麼純淨的人,但現在,我不怕了,因為你就算沒有善意,也不可能有惡意.”
謝瀰瀰聽了一半,但她沒法回答,因為她對人類的合作和情感羈絆很好奇,但好像有一層膜,永遠不可能真正的體會。
謝瀰瀰學著他們的樣子,將繃帶纏繞在晏景的胳膊上,對方沒有拒絕,偏過頭來看她:“下一次,可以站在前面.”
謝瀰瀰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疼嗎?”
她感覺不到痛楚,但鮮血浸透衣服,傷口泛白的樣子,她能看見,如果可以,真想自己體會一下。
晏景收回手,語氣平穩:“習慣了.”
他總是這麼惜字如金,地獄裡人們都用言語表達自己的情緒,感受活著,另一種就是對生活喪失熱情不打算開口。
而晏景就是第三類,惜字如金但有問必答,像一個機器。
那雙淺灰色的瞳孔在陰影中更加明顯,在車廂頂燈的光暈中,有了那麼一點朦朧的高光,看人時彷彿穿透肉體,達到靈魂的最深處。
謝瀰瀰不知道為什麼,自覺的別開了眼。
天已經慢慢亮了,夜行異種隱藏起了自己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白日裡擁有自我行動能力的生物,在車廂外面跳躍,卻沒有攻擊意圖。
黎明,是一天中最安全的時間。
超級心臟的出現讓斯凱因異化成了怪物,曾經的霸主帝國已經變成了螻蟻,在微塵中間掙扎求生,位置驟然顛倒,很難讓人懷疑這不是一次對帝國的大清洗計劃。
這次和上一次不一樣,謝瀰瀰已經有了自己的身份——一個經過認證的改造人。
瘋刀沒想到他們會這樣大搖大擺的重新回來。
當然,他們馬上就要進入斯凱因的中心區域了。
安全檢查的時候她知道自己能透過,半點也沒有擔心,旁邊有人被感染,在火光中變成粉末,在凌晨的日光中顯得格外殘忍。
身後是陸陸續續回來的幾人,出去的時候排成長龍,回來的時候四面八方加起來也不過十幾輛車,到了清算末尾,也沒有多出來,看來大家今天的任務完成的都並不好。
“這太反常了.”
狐女顯然也注意到了這個場景,從驗血儀上收回手,活動了一下手腕,嘖道:“看來我們並不是唯一失敗的人,惡魔們怪不到我們頭上.”
身邊的晏景沒有說話,目光穿透人群,直直的望向萬丈黃沙中被掩藏的廢墟之外。
謝瀰瀰聽見閘門叮的一聲,鬆了一口氣:“可是,我看一片的記錄中,都從來沒有這麼大的損失.”
為了完全融入小隊,她看了很多關於這方面的書,顯然,今天的損失已經超過了百分之三十。
“沒錯.”
晏景轉頭:“這意味著變故.”
狐女嘆了口氣,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晏景:“雖然不知道你對科恩有什麼意見,但上回異種入侵的原因資訊部已經公佈了,是因為瘋刀回來的時候超聲檢測沒到位,有蟲卵附著在車輪上,你知道的,陰謀論容易動搖人心,”“如果人心是那麼容易就動搖的話,人類的滅亡也不遠了.”
晏景說這句話的時候竟然笑了一下,那種冷淡和對所有事情都沒有興趣的表情消失了一秒,謝瀰瀰想,這個人或許在期待人類的滅亡。
“可是...”狐女還想再說,晏景擺擺手:“我只是提了一嘴,什麼時候都保持警惕總沒錯的.”
狐女點頭,旁邊的海盜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吹了個口哨:“小狐狸,還在跟同伴吵架呢,看他那副性冷淡的樣子就知道腎不好,這次空手而歸,不如申請一下做城防,跟兄弟們享樂享樂?”
“不好意思.”
狐女轉過頭啐了一口,朗聲道:“老孃對你們的屁股沒有興趣!”
後面鬨笑成一片。
這些外層海盜都是從斯凱因選拔中篩下來的,混久了,染上了不少流氓氣。
斯凱因攏共就那麼些人,抬頭不見低頭見,人們都互相認識,只是不知道晏景為什麼不受待見。
謝瀰瀰緊緊的跟在人身後,在晏景被付以惡意時,輕輕的拽了拽對方的袖子,嘀咕道:“你不是木頭.”
晏景正收回槍械,沒有聽清,看了她一眼。
謝瀰瀰抬頭,望著他的眼睛認真的說道:“我說,你不是木頭.”
在無妄海的時候,他雖然看起來也很冰冷,但態度並沒有太過強硬,不知道為什麼,在斯凱因的時候,他每天都不開心。
但這也足以證明,他和木頭完全不一樣,他有情緒。
晏景瞳孔閃爍了一下,旋即恢復正常。
剛想開口,卻被另一個海盜打斷。
“喲小姑娘還給他說話呢,你不知道嗎,他們小隊都是灰眼睛,從來沒有a級基因會有瞳色缺陷,不知道怎麼進的這裡呢,怕不是賣屁股吧!”
原來他們是在嫉妒。
謝瀰瀰不知道這些人是有什麼怪癖,怎麼對屁股這麼執著。
但就算她再遲鈍,也明白這些人來者不善。
“你——”但她人類的的文明都學的不太完全,別說源遠流長的國罵,說了一個字,後面的一片空白,她絞盡腦汁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該怎麼回覆。
時間過去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一道聲音響了起來,是晏景。
“連老大初篩都過不了的改造廢物,就算賣屁股,上頭那幾個估計對你們也不感興趣.”
就算說出那種粗俗的話,晏景也聲色未改,語氣中的森冷像十二月的冰凍古潭,平鋪且有力量。
那海盜本來在嬉皮笑臉,這句話彷彿戳中了他的痛楚,他從檢查臺上跳下來,怒目而視:“你他媽再說一遍!”
晏景輕飄飄的瞟過去,一字一頓:“我說,你,們,是,廢,物.”
他說的極為緩慢,怕那些人沒聽清,還湊近了一點,腰間半開的唐刀鋒芒一閃。
雖然還是原來的表情,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在生氣。
進的了核心的人體能素質比海盜高了一個檔次,能組建自己小隊的又是一個檔次,後面那些海盜知道打起來自己佔不到什麼便宜,還可能被審判,從後面拉住了最先的海盜的胳膊“算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