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晏景的能力顯然是半成品,因為加恩斯的記憶不僅沒有清除,還隱隱有醒過來的趨勢。
“我覺得,我們還是跑吧.”
然而還沒跑,相柳同步過來的加恩斯記憶就顯示出了一段影像,似乎是在討論繼承人問題。
謝瀰瀰撇了一眼,認出為首的是帝國三大元老之一,並不聰明,靠著加恩斯的重情在政治部呆到現在,光拿工資都能盆滿缽滿,他嗤了一聲,沒說話。
加恩斯也是老狐狸,反問了一句:“那你覺得誰來做這個位置比較好?”
那人悻悻道:“這不是全看陛下你.”
“安德魯,你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了,咱們都是過命的交情,別這麼支支吾吾,有話直說.”
安德魯等了兩秒,好像做了什麼巨大的心理準備,長撥出一口氣:“那我就說了啊.”
“說.”
安德魯轉了一圈,拿腔道:“小年輕撐不住場面,咱們這些老傢伙又半截入了土,依我來看,要麼讓二殿下頂上要麼把陛下的位置空出來,六殿下還是做皇子,帝國的重大決策由政治部一起決定.”
這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大家都知道帝國那麼多子輩,只有伊斯梅爾符合繼承人的身份,私底下不論,他絕對是當之無愧的黑馬,而安德魯提二殿下這一嘴,就是表明政治部準備‘垂簾聽政’了。
二殿下地被推上了風口浪尖,他推推眼鏡,攬住旁邊女人的腰,篤定道:“我沒興趣.”
他有自己的機甲店,規模不大但是是自己和老婆共同的心血,對帝國這塊大肉餅,沒有絲毫想吃的慾望。
安德魯給周圍人使了個眼色,另一箇中年人也站起來,慢吞吞的說:“我們也是為了帝國的未來著想,帝國走到今天這一步多不容易大家都明白,誰都不想在這個風口浪尖出事.”
謝瀰瀰託著下巴:“這些人好像把加恩斯架空了.”
怪不得加恩斯迫不及待的想要奪走相柳的控制權。
二十分鐘後,兩個人乘坐上了通往茵萊的飛船。
晏景替自己斟了一杯紅酒,施施然的坐到了沙發上面,冷靜的說:“不用擔心,今天的事情是加恩斯的問題,他想悄無聲息的奪走你的機甲卻沒想到我也在,他不會為了私情和聯盟在明面上發生衝突.”
謝瀰瀰卻沒有那麼豁達,“伊斯梅爾可以找到白問的軌跡那麼加恩斯也可以,這下我們在茵萊也不一定安全,估計又得搬一次家了.”
可是放眼望去,除了厄流區他們確實沒有地方能去,黑戶被發現無非兩種下場,一被流放或處死,二在太空監獄住一輩子。
謝瀰瀰能光明正大的在外面出現完全是因為她遵紀守法,但白問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揹著案底,這可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晏景冷不丁道:“不如搬去聯盟,我會護你們周全.”
謝瀰瀰轉頭,俊朗的男人眸色深邃,表情平靜,他是認真的,傳說中這位不近人情公私分明的冷麵秘書長一而再再而三的為她放款了自己的原則。
但他可以說,謝瀰瀰卻不能做,她搖了搖頭:“我再想想辦法.”
一旦開了徇私的先例,後面就會一發不可收拾,尤其是晏景這種身居高位的人,最容易被抓到把柄。
正說著,飛船卻瘋狂的震動起來,謝瀰瀰還以為加恩斯的追兵來了,結果三十秒以後,飛船直接熄火。
“差點忘了,這還是伊斯梅爾故意留下的那臺垃圾飛船,改了自動回航的bug卻忘了這玩意是用落後能源驅動的.”
謝瀰瀰無奈的說完,甚至想回去揍伊斯梅爾一頓。
也不知道這人是喜歡收集古董,還是料到了他們會逃跑故意的。
總之,兩個人現在就處在了一個尷尬的位置,走不了離不開,偏偏這裡剛好是帝國和茵萊之間的一片官方禁飛區,如果通訊就意味著會面臨五十到一百年的牢獄之災。
謝瀰瀰心想,下次她再也不走黑航道了,近是近,容易出事。
晏景本來想回復她一下,但臨開口又不知道說什麼,所以緘口,默不作聲的檢視內外氣壓和空氣質量,好在這裡的氣體構成很適合人類生存,他們不用穿防護服,也算是悲劇當中的一點幸運。
“外面是個廢棄港口,我們去看看有沒有剩餘能匹配的能源,如果能遇到流浪商人,那就更好了.”
流浪商人就是沒有固定店面,走到哪賣到哪的生意人,他們最愛的地方就是某些廢棄基地和港口,因為交易隱蔽也能碰見一些出行故障的冤大頭。
飛船在港口上空盤旋了半分鐘,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躍遷點緊急迫降,艙門緩緩開啟,謝瀰瀰率先跳了下去。
空氣質量很好,甚至可以說是神清氣爽,但是很可惜,他們連當冤大頭的機會都沒有。
港口長滿了雜草,廢棄集裝箱和破舊廠房給這個場面布上了一層寂寥的色彩,邊上停了許多大型商船,裡面空無一人,一眼就可以望到頭。
謝瀰瀰轉了一圈,擰眉道:“這毀的也太徹底了,連個油桶都沒有,比海盜們收拾的還乾淨.”
晏景跟了上來,讓止刃查勘了一下四周的熱源分佈,目光掃向廠房前面的一個簡易涼棚,沉聲道:“這裡確實被海盜掃蕩好幾回了,僅剩的生物也只是些蛇蟲鼠蟻.”
繼續往裡面走,來到核心區域,晏景開啟中央控制室的大門,隨意的掃了一圈裡面,低聲道:“讓相柳給我打個光.”
相柳聞聲而動,整個黑暗的空間霎時間亮如白晝,也照亮了裡面光禿禿的佈置——除了控制檯和角落幾個不明支架以外什麼都沒有。
但是東南方向卻有個被開啟的地道。
謝瀰瀰過去看了一眼,發現裡面有奇怪的灼燒感,她半跪在地下探頭,睜大了眼睛:“裡面是一個空的武器庫,不過從留下的食物痕跡來看,他們好像剛走啊.”
外面看起來杳無人煙,裡頭卻有臨時落腳點,但為什麼把最重要的食物水源留下,而帶走了武器。
謝瀰瀰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坐在了旁邊,小聲道:“難道這是什麼叛軍的基地?但是這種禁飛區每年帝國會派人來查探,不應該有殘黨啊,這地牢這麼明顯,第一時間就被端了.”
晏景不可置否,沒有接話,他對什麼地牢不感興趣,他在想要不要把他剛才找到能源倉位置告訴她。
說了他們可以安全離開,但不說兩個人可以在這裡多呆一會,沒有外人的侵擾,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看著他的背影,彷彿回到了某一年的夏天,那個時候他還在成堆的公文裡學習怎麼當一個秘書長,而她已經可以率領軍隊圍殺敵人了。
帝國的軍事力量一直很強大,但在她以後,海盜和敵族的泛濫邊界線足足往後退了三十公里,表面上看起來並不多,但要知道在此之前,每天死在域外海盜和蟲族手底下的人數以萬計並且帝國對此毫無辦法。
從前仰望的星光變成了觸手可及的影子,晏景從一開始的手足無措已經變成了現在的淡然處之——不管外表性格多變,只要她活著,就已經很好了。
哪怕她不再強大,沒有厲害的功勳,不會叱吒風雲的在戰場上廝殺,她也是自己的星雲。
“你別盯著我看了,搞得我像一塊砧板上的魚肉.”
謝瀰瀰從剛才他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就已經察覺到了,這種如芒刺背的感覺還真有種被吞吃入腹的錯覺。
然而她每次轉身,都只能看到晏景正襟危坐的模樣。
所以今天她乾脆不轉身,直接先發制人,反正尷尬就尷尬一會兒。
晏景這回沒否認,轉而說:“你是怎麼到的厄流區,經歷了些什麼?”
他本來還想問那杯毒酒痛不痛苦,重生之後害不害怕,是怎麼堅持下來的,可以看著她的眸子,就什麼都問不出來了。
謝瀰瀰擺擺手,隨口道:“哎呀都是些不重要的小事,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晏景說:“我”
他沒有退縮,即使相隔甚遠,謝瀰瀰都知道那雙暗如星辰的瞳孔中會倒映出她的影子,她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其實我還蠻幸運的.”
至少在撿垃圾的時候沒有被街頭混混欺辱,沒飯吃的時候能靠自己的身手換點小錢,後來遇見白問上一任老闆,生活自然也好了起來,儘管他只存在了很短的一段時間。
晏景的眸光閃了閃,不動聲色來到了謝瀰瀰旁邊,他抬起手又放了下去,剋制的攥住旁邊的欄杆。
謝瀰瀰又說:“你為什麼總想問我的過去,我們現在重要的應該是當下和未來.”
未來,晏景看著謝瀰瀰嫣紅的嘴唇,喉結微動,然後挪開了目光。
時間還長,不急。
兩個人將飛船挪到能源倉外頭,連上介面,不急不躁的點了一下啟動按鈕,進度條瞬間講起來,明黃色的2%格外顯眼,剛好能蓄滿一臺飛船。
看來這裡的上一波人沒有上演釜底抽薪的戲碼,也給他們留了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