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葉還是沒忍住，在梁鴻飛看不到的地方對何阮雲翻了個白眼。

何阮雲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來，顯得忽遠忽近：“宣發那邊不給過劇本，我們就一直拖著嗎？可時間來不及了啊，公司和方總已經催了好幾次了！這可怎麼辦才好啊……”

你可別再問怎麼辦了！拜託，卡進度的是你所謂的宣發部門，又不是編劇和導演。

方總這個人，夏葉經過這幾次的接觸，覺得他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的人。

聽何阮雲這個意思，方總並不知道宣發那邊卡劇本的這檔子事兒。

甚至，他有極大的可能都不知道宣發就劇本提了這麼多顛覆性的意見。

如果這麼催進度的話……

夏葉在心裡快速地過了一遍前因後果，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怕不是方總認為是夏葉和梁鴻飛不願意配合工作，抱團鬧情緒，才導致劇本一直被卡？

從專案開始到現在，這中間所有的資訊都是何阮雲在搬運，畢竟她是製片人。

那如果她想左右逢源，四處甩鍋的話……

夏葉挑了挑眉。

這個何阮雲，不簡單啊。

“那哥們兒不是說只提意見和建議嗎？咋的，他還有卡劇本的權利？”

經過這幾天的觀察，夏葉發現梁鴻飛的口音只有在心情很好，或者脾氣上來的時候會特別明顯。

“當然是沒有的，但咱們還是得考慮宣發部門的意見，畢竟這是公司的流程。”何阮雲倒是會找擋箭牌。

“行，”梁鴻飛換了個坐姿，“那何總，咱們現在統一一個口徑行不行？”

何阮雲極度配合，彷彿自已也是個受害者：“嗯嗯，導兒你說。”

梁鴻飛直接問道：“咱們明確是要在年前開機的對吧。”

“那肯定的呀。”何阮雲軟綿綿地回答道，“這個是絕對不能改的。”

但梁鴻飛根本不吃這一套，只聽她再次發問：“最終拍板專案的是宣發部門嗎？”

何阮雲柔柔一笑：“那當然不是啦。他們只是從宣發上提供意見，都為了讓咱們專案更……”

“那劇本定稿誰說了算？”梁鴻飛不想聽她囉嗦，直接打斷，“如果是宣發那邊說得算，我沒啥好說的了。”

何阮雲那邊頓了頓，感覺大腦在為找藉口飛速運轉：“導兒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咱不能不聽他們的意見。這個宣發部門是整個集團下面的，跟出品公司是平級的。”

原來是這樣……

夏葉突然明白了這個中的關係，如此說來會不會是……

梁鴻飛眉頭一皺：“他們投錢進專案了？”

漂亮！

梁鴻飛和夏葉的腦回路完全一樣。

“那當然沒有啊。導兒我明白你的意思啊，”何阮雲又強調了一次，繼續解釋道，“我們的唯一原則就是年前要開機，他們的意見和建議能配合就配合一下。專案是公司的，上面很重視，所以才會安排兄弟公司在這個階段進來幫助咱們一起把專案做好。”

好好好，又是這句話。

顯得好像只有她自已一個人想做好專案一樣。

“好，”梁鴻飛和夏葉交換了一個眼神，“那我們就儘量配合，只在可修改的範圍內進行細化。別的只要是我們認為可行的就堅持，夏老師你同意嗎？”

導演發話了，夏葉肯定配合，她點了點頭表示認同：“我同意。”

“何總呢，同意嗎？”梁鴻飛也怕戴上個不配合工作的帽子，又向何阮雲確認了一次。

何阮雲語氣裡滿是贊同：“當然同意啦。內容上肯定還是以導演和編劇為主嘛。”

“行，”梁鴻飛看了下時間，隨後總結陳詞道，“還有二十分鐘開會，到時候就按我們統一的這個口徑來。”

“好的，導兒。”

梁鴻飛得到何阮雲和夏葉肯定的回覆後，幾人便結束了語音。

可夏葉心裡始終覺得這事兒不會那麼輕易解決。

看著兩人一籌莫展的模樣，蘇紅特意為兩人叫了咖啡提神。

梁鴻飛笑著接過咖啡，向蘇紅道了謝。

等蘇紅走出會議室，梁鴻飛轉頭便看見夏葉有些愣神。梁鴻飛以為她困了，便遞給夏葉一杯咖啡。

“等會兒還要繼續抗戰呢，提提神兒吧。”

夏葉笑著點了點頭：“謝謝導兒。”

剛才一直忙著對付何阮雲，所以夏葉都沒留意。

直到現在才發現，其實梁鴻飛這麼多年一點也沒變。

最大的改變也僅僅只是把當年的黑長直剪短了，變成了齊耳的短髮。也許是常年在外拍戲的原因，面板也稍微黑了一點。

手腕上隱隱約約能看到幾處紋身，再加上她立體的五官，直爽的性格，讓她整個人顯得格外酷颯幹練。

夏葉突然有點關心她這幾年的經歷，便忍不住開口問道：“導兒是因為什麼原因考慮轉行做導演的呢？”

梁鴻飛倒也不藏著掖著，無所謂地撩了撩頭髮，語氣輕快：“不願意當狗了唄。”

夏葉一口咖啡沒嚥下去，差點嗆到自已。

人家都是在社會上越歷練越老成，到最後恨不得都修煉出一身口吐蓮花，左右逢源的本領。

怎麼這姑娘的性格卻比以前更直了。

“挺好，挺好的……”夏葉倒是真心欣賞這個小學妹，夠帶勁兒！

“夏老師看起來也挺直爽的，咱倆挺對脾氣！”梁鴻飛似乎也很喜歡夏葉，只聽她的東北口音又出來了，“以後有機會，一起再合作個舒心點兒的專案。”

看來梁鴻飛也覺得這個專案實在糟心，不過夏葉覺得和她一起共事確實挺合拍的。

不用拐彎抹角的斟酌措辭，也不用諱莫如深的隱藏情緒。

有什麼直截了當的說出來便是。

在這個行業裡，這樣直爽的人已經不多見了。

“好的，”夏葉笑著答應，“導兒等會也別太著急。誰也保證不了以後不會再合作，沒必要得罪他們。”

夏葉是真心喜歡梁鴻飛的性格，但是這樣的性格其實並不適合這個圈子。

太直率的人說話往往很不容易被人接受，所以偏偏大多數人都不愛聽真心話。

梁鴻飛這種性情中人放在以前，那是直爽，是真誠。可放到現在，卻是不好合作，是不知好歹。

夏葉不想這麼真誠的一個人被汙染，但也不想她就此被孤立，被邊緣化，甚至被踢出這個圈子。

梁鴻飛聽完卻不以為意：“夏老師這個觀點我就不是很贊同。TMD，憑什麼我當了導演還要給他們當狗啊！我們不能為了掙錢，就失去身為藝術創作者的堅持！”

得得得，還反被教育了一頓。

不過這話說的……夏葉覺得也不無道理。

本質上說，梁鴻飛，林婉，和莫曉南他們都是一類人。

而這類人，則是這個圈子裡最缺少，也是最珍貴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