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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傍晚的天空被染成了暗藍色。我在車上瀏覽微博時,專職新聞媒體的博主釋出了一條天氣預報資訊,稱本市今天夜間二十二點至次日三時,有雷陣雨並伴有大風。

即使我仍要在外逗留一到兩個小時,但我心中也沒有興起風雨來臨前的暗湧。

這個我前日來過的地方或許會成為我記憶裡的烙印場景。遠遠就能望見建築內燈光通明,宛如燈塔。看到這兒,我深知計劃會按照預想進行。

一如我所預料的那樣,老師傅獨自一人在房內。我看他正在踱步,似乎是在模擬散步。

我輕輕敲了門,他旋即轉身表情愕然地眯起眼觀察門外。過了三秒,他的腦中關於我的記憶復甦了,於是快步上前為我開門。

“這麼晚也來辦事?”他轉頭看牆上的表。回過頭又看看我手中的東西,一時又驚訝起來。

“我不是來查案的,是來探望您的。” 我提高了兩隻手展示禮品,我知道他會發問,也想好了接下來的各種回答。

“哦?也用不著帶東西來吧?”他很疑惑,但仍請我進入。

“不成敬意,權當我個人多次打擾您的補償。”說著,我把它們放在桌上。看得出來,他一時接受不了現實,手足無措地怔住了半天。我繼續解釋道:“單純是補償,再沒有其他理由了。”

他嘆了口氣,似乎是接受了,但額頭和眉頭緊皺。

“真的?”他質疑道。

“真的。”我肯定地點頭。

“好吧,我勉強收下。不過我總感覺大可不必,倒不如送給你的父母。”

“我下次會付出多倍的愛意去回饋他們。”我說,這也的確是我未來的打算。

他逐漸放下心理負擔,表現出興高采烈的態度,邊搬出椅子邊問我打算待多久。

“送完東西就走人,才顯得不禮貌。我再坐個十多分鐘吧。”我自然地坐下。

“好,就聊個十多分鐘。”他笑得很開心,“要喝茶嗎?我們的習慣是喝到很晚才會停止。”

“不了,我擔心徹夜難眠。我只要一杯溫水,麻煩您了。”

他立刻拿出紙杯去飲水機那裡接水。但是聊什麼呢?我又沒了主意。

“嘿,無巧不成書,今天上午那位警官和他的小跟班也來我這裡了。”他把水遞給我。

“他們又來了一次?”我的手下意識地抖動,水差點撒出去。

他撲哧一笑,點點頭。

“他們又來一次是為了調取案發前幾日的監控錄影,側重點應該是我們房前這臺監控的錄影,因為警官問了多遍。”

我朝他伸手的方向看去,由於室內光線太亮,視野較暗,我必須讓眼睛對焦集中於那臺固定於房簷下的外觀黑色的監控。

“他們說了調取原因了嗎?”我問。

“他們說可能和命案有關,我便默不作聲了。於是讓他們自已在電腦上操作,選取想要的錄影。”

“不是您說,我還不知道呢。”我看向桌角那臺臺式電腦,上面佈滿了灰塵。

為什麼還要調查監控,裡面有線索嗎?還是驗證推測?接著他便問我休假後第一天上班的心情。

“和休假前沒什麼兩樣,單位內也是風平浪靜的,很祥和。”我喝了口溫水,“我們轄區也沒有重大案件需要全員出動。平日裡如果大家沉默不語,一整天猶如度年。有人說些笑話,時間反而消磨得很快。”

他沉吟著遐想我描述的工作生活,喉嚨發出輕嘆,多少暗含了同情。

“度日如年,我們工作的每一天都可以這樣形容。尤其是我連上了兩日班後,更深有體會。啊,也不知那小子有沒有這種感受。他是否對我抱怨過,我也淡忘了。但看他的樣子,好像樂在其中。哈哈,明天就是他來獨守空房了。”

“不過我對這裡有獨特的看法,它就像一座燈塔,指引了方向,告知路人此處有人煙,警示別有用心的人。”

“雖是很好的比喻,但我不這麼看。”他面容平靜,手指敲在桌面上,“等你走了,我就會把房中的照明燈關上,再開啟那邊插座上的小燈。”

我依照話意看過去,發現牆上的一個插座上安裝了一個插電夜燈。我試著回想,可怎麼也不能在記憶中找到有關它的印象。我猜這傢伙白日裡不在插座上。於是我問老師傅是不是這樣。

“不錯,像我的話半夜就把它拔下來了。餘濤則會讓它一直在插座上。有很多時候,都是我替他拔下來的。”

“我明白了,但是為什麼不開房中的燈?這樣影響視線也無法讓別人知道這裡有人?”

“這樣會在某種程度上影響房中人的視線,但也不必讓別人看清房裡。”他高深地一笑,同時翹起了腿,“你肯定在夜間乘坐過汽車,哪個司機願意一邊開啟車內的燈,一邊駕駛。如果開了反而會影響視線,看不清隨時而來的狀況,從而引發交通事故。當然了,公交車除外,司機若是不開燈,乘客該看不清腳下的路了,也會感到不舒服。同理,我們關上房內的燈,是為了更好的看清房外發生了什麼,這是我們長期工作後得出的規律。事情多發生在室外,而不是室內。你在外敲門,我不是也要適應一會兒才能分辨清楚你的相貌嗎?但說實話,乍一看心中難免會有一絲驚悸。”

“哦,一件利弊參半的事,但也算是符合人體的生理反應。原來管控室裡並不是持續開著燈呀。”我像獲得新知識一樣點頭,又不禁埋怨自已,這些都是常見的規律,可我從不仔細思考。

“話說回來,可能是我們這裡漆黑無光,才沒有起到警示的作用,增加了兇手的膽量。”

我點點頭。“這臺電腦也會發出光亮呀,不至於讓你們看不清腳下和五指。”因為要保持亮屏,它顯然會不眠不休地處於開啟狀態。

“只是微弱的光,我們會把亮度調低。否則會傷害我們的眼睛。不過為了學好如何除錯,我可花了不少時間。”於是他動手去操作,不料剛開始就把螢幕調亮了。“哎呀,是這個按鈕。”然後他做對了。我看到這一幕覺得很有趣,偷偷去看時間,該走了。他轉眼間也察覺到了我的想法,馬上提出請求。

“在你離開前,請幫我看守一下這裡,我去個廁所。”

“不成問題,請便。”

他動身開門,我喝光了杯中的茶水,將它扔進垃圾桶,然後活動全身。可以想象到,獨自守候著這座建築是多麼孤獨,更別提要夜夜被黑暗所包圍。長期如此,雖能適應,但身在其中的人多半會感到單調乏味鬱悶難受。

我環視四周,卻能從各種事物中看出他們為營造幸福安定的氛圍的心思。桌面上和地上沒有散落的碎屑,兩張相對放置的床上鋪疊得整齊乾淨,物品分門別類地擺放有序。

老人家見多識廣,又或是聽從了專家的建議,室內沒有過多擺放綠植,兩盆龜背竹分開放在牆角里,窗臺上也僅有一盆仙人球和一盆虎皮蘭。

而放眼望去,房外也並不黑暗,那路口上的一盞路燈燈光明亮。我忽然思考到,我該搭乘哪一輛公交回家呢?在目光下移中,兩個閃光的東西倏地進入了我的眼簾。是仙人球花盆土壤內放著的兩個紅色物體。我把臉貼近它,清楚地發現這是兩個形狀和大小相似、通體鮮紅的珠子。我的大腦和心臟產生緊迫感,中間彷彿被一根瞬間繃緊的繩子所拉扯。儘管我猛然呼氣,但眼前突然變黑,使我險些暈倒過去。

“怎麼了?是我上廁所用了太長的時間了嗎?讓你等著急了?”老師傅看見我呆呆地站在桌子旁。他一定想不到,在他進門前我是用手支撐在桌角的。

“不,我一點也不著急。實在不行我還可以坐計程車回去。”

“好了,謝謝你暫時代班,而且又送來這些美味可口的食物。”他抓耳撓腮想某件事,“無以為報,等後邊菜地裡的蔬菜成熟,我摘取又大又好的給你送過去。我記得你說過的工作單位名稱,我只要過去一打聽就能摸清具體位置。我保證是用無公害的標準培育它們的。”

“這份好意我心領了,能否請教一件事?”我問。

“好的,但說無妨。”

我把臉對著他,嚥下口水。“為什麼要在花盆中放兩顆圓珠。”我的手慢慢抬起,指向那裡。

他盡力把頭伸過去,然後嘴巴一歪,向口腔吸氣。

“噢,沒什麼。這是下午我打掃房間時在這邊的櫃子底下掃出來的。我也不知道這底下怎麼有這兩顆小玩意。扔掉怪可惜的,於是我就把它們放進了花盆裡。是不是用來點綴很好看,才引起了你的注意。”他又指出了這個地方所在,是在桌子後方與床鋪中間的一張櫃子下。

“是,很有畫龍點睛的意味。”我閉上眼思索著說,“您知道這是誰的嗎?”

“也許是某個掛飾上掉下來的。你瞧,我們門後就掛著一個,底下懸垂著幾顆相似的珠子。”

我看過去,發現了這條開關門時會發出悅耳的聲響的瑪瑙玉吊飾,尾端確實有和手鍊一樣的圓珠。但又顯然不是,那上面的圓珠看起來直徑較大,可能多了幾毫米。

“可能是這樣,我也是好奇才問的。您別多想。”我深深喘氣,“您早上會在八點半與餘濤交班是不是?”

“對呀,你的記性真好。怎麼了?”

“我在計算您還要在這裡堅持多久。”我淺淺的笑,移開目光掃視屋內。

“感謝你替我著想。不論多久,我都會堅持下去的。”

“您多保重,我這就走了。”

他為我開門,向我揮手送別。或許他不再目送我,但我的脊樑莫名滲出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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