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境遇相異,家人竟生兩心
夜風吹著她的頭髮,風中飄著煙塵和汽車尾氣的味道,整個天空陰沉沉的壓下來,路上沒有一個行人,只有車輛一輛輛飛快的穿梭而過,一道道燈光倏忽閃過,彷佛一個光怪陸離的鬼蜮。
關上車窗,瑤光轉頭問身邊坐著的張耀祖道:“令子已然快六十歲,難道還不懂得欲速則不達的道理麼?”
張耀祖紅潤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一個八十歲老人應有的蒼老,苦笑道:“孝博他從小就痴迷於武學,對於家業一向不感興趣,四十多歲時在俗世已然是數一數二的高手。然而就在五十歲時他說感覺自己已經到了一個瓶頸,再難往上進一步。此後,孝博在此瓶頸上已然停留了快十年,此次得到瑤光小姐贈與的丹藥,他欣喜若狂,說有此靈藥必定能夠突破此瓶頸進入先天高手境界,卻沒想到……沒想到急於求成反而走火入魔。都是我的錯啊,如果多勸他幾句,也不至於如此!”他看著瑤光,眼中是一個老父親的懇求,“還請瑤光小姐救救我家孝博,我不想這麼大年紀了還要白髮人送黑髮人啊!”
說話間便到了張家,這是一座郊外的園林,離市區頗有段距離。園林內古松蒼勁、篁竹幽幽,更見梅樹成林,想必冬天時便是一片“香雪海”的美景,相比夏天景色更勝。
下了車,張耀祖也顧不得客套,直接將瑤光領入後院內兒子張孝博閉關的房間。
進了房間便見地上一個蒲團和蒲團前面一灘血跡,想必是張孝博走火入魔導致血氣翻湧而吐出的。床上的張孝博已然是呼吸薄弱,面目卻詭異的一會兒蒼白一會兒潮紅。
瑤光其實對走火入魔並無多大經驗,只是聽師傅說過此類事情,修士走火入魔大多是神念和精神上出了岔子,導致入了魔道,所以多用安神定魂的法器或者靈藥來引導,比如她的蒲團乃是安神草所編織,擁有靜心安神之效,在一定程度上可防止修士入定時走火入魔;而世間的武者所謂的走火入魔卻大多是內力執行不當導致氣血混亂,只要將體內混亂的內力梳理清楚便可恢復正常。
瑤光搭上張孝博的脈,仔細探察之下,眉頭便不由得微微皺起來。
張耀祖觀察著瑤光的神色,心驀地一抖,顫聲問道:“怎麼樣?我兒……還有救嗎?”
“他體內的氣血混亂,內力逆流,經脈損傷非常其嚴重。”瑤光自顧自說道,“他太急於求成了,連續服用靈藥後沒有好好煉化吸收,就好像他的經脈是潺潺小溪,那靈藥卻如洪水爆發,他的經脈承受不住這靈藥的藥效,反而被其所傷。”
“撲通——”那張耀祖猛地跪了下來,瑤光吃了一驚,連忙道:“你這是做什麼?”
“求瑤光小姐可憐我這麼大年紀,救救我兒孝博……”張耀祖臉上好似突然蒼老,臉上皺紋也顯現出來,那原本極精明的雙目竟然淚水模糊。
“張老先生,你先起來,我會盡力的。”瑤光也不由得為這張耀祖的舉動而微微感動,輕輕一揮手便將其託了起來。
她右手搭住那張孝博的脈搏,試著探入自己的靈氣,那張孝博體內已然極其混亂,沒有任何阻擋的她將自己的靈氣探入他經脈,那受損的經脈一觸及靈氣便如枯木逢春、久旱逢雨般開始修復,那混亂的內力也順著靈氣的走向匯進探入的靈氣之內。瑤光心頭一動,開始將靈力順著張孝博體內的經脈走向迴圈了一個小周天,將大部分受損的經脈都修復成功,至於那些不重要的經脈還是他自己慢慢修復吧!然後她又將其體內殘餘的藥力逼出體外,不一會兒那張孝博周身便滲出一層油汗,但是臉色反而開始恢復正常。
收回靈氣,瑤光閉目將體內靈氣迴圈一個周天,剛剛替張孝博梳理體內內力雖然不難,但是需要靈力一直引導其體內混亂的內力,需要心神和靈氣的雙重耗損,瑤光剛到築基期,一直沒有大規模的使用神念和靈氣,難免會產生疲倦的感覺。
再睜開眼,已經是凌晨了,窗外是微微發白的天空,鳥兒清脆的鳴叫聲清晰地傳進來。
“謝謝瑤光小姐救得我兒性命!今後瑤光小姐有什麼事情就直接吩咐一聲,小老兒必盡綿薄之力。”那張耀祖早看到兒子面色與呼吸已恢復正常,心中激動自不必言,看到瑤光醒來,連忙感激的說道。
“不必。天快亮了,我該回去了。”瑤光淡淡說道,父母見她一夜未歸,想必十分焦急。
等到張家開車送她回來,已經是早晨了,陰沉沉的天色已經散去,陽光透過朝霞射過來,樹葉小草上露珠微漾。滿牆的薔薇迎著陽光開的熱烈而熱鬧,若雲蒸霞蔚一般。
進了客廳,江父江母、江風寒、楚天暮都在,一個個神情疲倦的坐在沙發上等著她,顯然一夜未眠。
“你們怎麼不去休息!”瑤光疑惑道,昨晚她已經說過她去張家一趟,讓他們不用擔心。
“休息,你知不知道我們一直在等你!你到底是什麼身份,連大名鼎鼎的張氏集團幕後總裁都親自上門來請你,我們真是看走眼了,竟然不知道我們女兒這麼神通廣大!”江母原本就為晚上之事而心有芥蒂,又等了一夜,又擔心女兒出事,精神疲憊至極,這下見到瑤光平平安安歸來,還若無其事的問他們為什麼不休息,頓時火氣上來,張口斥道,口氣之刻薄連自己都沒有想到。
“夢音,孩子回來了高興還來不及,說這些做什麼!”江父連忙圓場,母女倆昨天晚上的矛盾還沒有解決,可不能又因為一個張家產生了新的芥蒂。
江風寒走上前來揉了揉瑤光的頭髮,笑道:“終於回來了,可擔心死我們了!”可眼中分明有抹陌生。
楚天暮望過來,眼神莫名而探究。
空氣一時靜默。
眾人的神情一個個映入她眼中,瑤光突然明白,她本不該回來的,她生活的世界對她來說再正常不過,但是對他們來說卻太過奇特。他們本來生活的世俗而平安,而她卻要來到他們跟前,告訴他們現在生活的世界同小說中一樣,有仙人,有妖怪,有鬼魂,顛覆他們的基本認知,顛覆他們原本的世界觀。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摻入他們幸福安康的生活中,打破他們的平靜,他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難道就只為貪戀那點兒家的溫暖麼?
他們原本可以快快樂樂的過著自己的日子,而她為了自己的一點貪慾破壞他們的平靜生活,讓他們擔驚受怕、整夜不眠。
瑤光,你該清醒了!
突然,瑤光抬起頭看著眾人,她眼睛很亮,幾乎要灼傷眾人的眼睛,她緩緩說道:“對不起,這一段時間打擾你們了,我不該回來的!破壞了你們平靜的生活我深感抱歉。”說罷,深深鞠了躬,好似她真的做了許多錯事,併為此感到歉意。
說罷,她頭也不回的走出客廳。
江父江母都有些吃驚和不知所措,江風寒和楚天暮相對而視,眼中都有些莫名,隨後漸漸似乎明瞭了什麼,最後同時出現一絲驚懼,兩人幾乎同一時間追出門去,江父江母看到兩人的動作也突然明白了什麼,趕忙追出去。
門外繁花似錦,一群蜜蜂嗡嗡著飛來採蜜,薔薇花熱烈而張揚。
而那個氣質清冷,微笑時如光風霽月的女孩早已杳無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