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吧,昨天還火辣辣的照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今天怎麼下起了雨?
我想出生西南盆地的人大多都是這樣:一遇到下雨天心情就莫名的惆悵,不過剛上一年級的我可能不知道“惆悵”是什麼意思,但我知道:下雨意味著今天上學又不能穿鞋子了!
今天早飯還是和往常一樣,玉米粥配鹹菜,運氣好的話碗裡可能會多一兩塊紅薯,這就應該就是農村家庭的標配吧!
正如故事開頭所講:我出生在西南盆地一個偏僻的小山村,這裡遠離城市的喧囂,沒有人來人往、沒有車水馬龍,有的只是一排排泥土房,一片藍藍的天空和一群無憂無慮的少年。
還在挨啥子,今天不用去讀書嗎?說話的是爺爺。爺爺叫黃逸昆,打記事起我的印象中爺爺總是叼著一杆菸斗,不管是在田間地頭還是在和熟人一起擺龍門陣的時候,你總能看見一圈圈煙霧從他嘴裡徐徐地冒出來。
今兒老天爺真不給面子:明明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下雨天。哎!算了,怎麼可能事事都如願呢,“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蘇東坡先生不是早就在他的作品裡告訴過我們了嗎?可想著吃過早飯後上學要光著腳丫子走去學校,心裡著實感到難受。
其實在農村長大的孩子哪個沒有光腳走路的經歷,更不用說大人們在田間地頭勞作、忙農活時,光腳應該算得上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我不怕光腳走路,我怕的是路上的雞屎、鴨屎!一想到我的腳會踩在上面心中不知罵了多少句“日你仙人闆闆!”。
我出生在一個農村的大家庭裡,家裡從上到下依次有曾祖母(祖祖)、爺爺、婆婆、爸爸、媽媽、二爸、二媽、么爸、么媽、妹妹和弟弟們,不過關於爸爸媽媽和妹妹的記憶總是覺得很模糊:在7歲之前爸爸媽媽還有妹妹都去了另一個城市,我們這種農村的家庭想要多掙點錢出門打工是唯一的選擇,放眼看看,哪家還有多少親壯年待在家裡的,但凡有點門路的都出門打工去了!
說到這裡大家肯定都會問了:你爸媽出門掙錢怎麼只帶上妹妹不帶你呢?哎!只怪我小的時候體質太弱,生病對我來說就像是每天吃飯一樣平常,可謂是三天一小病,一月一大病,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落下了哮喘的毛病。爸爸媽媽去的地方在高原上,那裡空氣稀薄,海拔太高,對於我這樣一個有哮喘的人是萬萬不能去的,也是沒有辦法只有把我留在老家。
關於爸爸媽媽,我只是依稀記得:那應該也是一個剛下了雨的初夏午後,媽媽扛著鋤頭準備上山去育苞穀苗——這是家鄉的說法,媽,我要跟你一起去!哎呀,仙人闆闆!你明曉得自已有那麼個毛病你就莫跟到攆路嘛,你就在家自已耍會兒,我下午做完活路就回來了,乖哈!
我不,我就是要跟到你一起去!一個人在屋裡有啥子耍的嘛?你在屋頭幫到二爹帶下妹妹,你祖祖有時候忙不過來。我不?回答得很堅決,我就是要跟你一起去!母親知道自已是犟不過的,於是拿鋤頭的任務很自然的交給了這個不夠一米二身高的小肩膀上。
母子倆一前一後,這個畫面看似溫馨,不過因為有哮喘這個毛病而且又是上坡的緣故,沒走幾步我的步伐就開始慢了下來,走得慢點吧也就算了,我還堅持要帶隊走在前面!母親實在是受不了開始抱怨起來:叫你不要跟著來你偏不聽,今天這個活路怕是要晚上才收得到功哦!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爬上了山頂,此刻的我早已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80、90後的童年是簡單純粹的,那個下午微風和煦,空氣中混合著陣陣泥土的清香撲面而來,母親忙著搓苞谷湯圓而我卻心無旁騖地也在搓著苞谷湯圓!不知過了多久,母親的活差不多收尾了,回過頭一看,我手裡捏著一坨混合著草木灰的“湯圓”睡著了……
明星娃!你還在幹啥子,都還沒有吃完嘛?要遲到了,你還不搞快點!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我最要好的朋友——馬良,現在想想也真是奇怪:為什麼他父母要取這麼一個名字呢,他畫畫也不見得有多好啊?至於“明星娃”則是我的小名,關於這個小名的由來長大後我特意問過母親,原來這個名字是爺爺取的,說是出生的那天晚上格外晴朗,抬頭仰望天空,無數顆星星像寶石一樣閃閃發亮。就叫他明星娃吧!現在想想這個名字取得真好,爺爺肯定是希望他的大孫子長大以後要像天上的星星一樣璀璨奪目!
馬上就好,著什麼急,你沒看見今天在下雨嗎?指不定好多同學都遲到呢!我可不是什麼懂事聽話的好學生,雖說從小身體不怎麼好,但是絲毫不影響調皮搗蛋。
馬良同學:今天有什麼安排?怎麼,不是去上學嗎?我覺得今天這個天氣可能不適合唸書哦,你覺得呢?兩個少年四目相對,然後異口同聲地說“此話有理!”那我們今天做什麼呢,馬良問道?你看今天下雨,我們倆又都沒有穿鞋子,不如去田裡捉泥鰍吧!這個建議只能說太好了,我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對馬良說:還等什麼,快走吧!
說起老家就不得不說老家的房子了,我也是長大後才知道原來我們家不是一開始就住在現在那個地方,是我的祖祖輩當年為了逃避“抓壯丁”從另一個的地方遷過來的。那時的房子都是用黃泥混著稻草夯築出來,雖說不怎麼好看但當時就只有這個條件啊,不過我真是佩服勞動人民的智慧:因為它雖不好看但很實用,這樣的房子冬暖夏涼,就是放在今天,我也覺得它比城裡的鋼筋混凝土強!
前面說過,我生活在一個大家庭裡,既然是一個大家庭,每天的吃喝拉撒都是一件不可小視的大事情!就拿“水”來說吧,這麼多口人一天的用量也是不少啊,所以為什麼說農村有農村的好呢,我家的那口大水缸真不是蓋的!
在我的記憶里老家的水怎麼都用不完,就在黃土牆後不遠處的崖壁下面有一股清澈的泉水,不需要費多大勁,僅僅用一根大拇指粗細的水管順著山勢往下直接就引到我家的那口大水缸,關於那口水缸有多大,我只能說,如果都是7、8歲的小孩,跳兩三個進去洗澡是沒有問題的!
現在想想:我們以前是不是太浪費了,要知道這可是泉水啊,那時家裡可以說就不知道水龍頭是何物,也沒有安任何開關。水就這樣從山崖裡往水缸一直流著,水缸接滿了就任它流到崖下的水溝,順著水溝最終匯入河裡。
關於學校,其實我在老家只念過一年級上學期,那是我們大隊上唯一的一所學校,也是最近的學校,上小學的時候我們村上還沒有幼兒園呢,我是越過幼兒園直接就上的一年級。
不記得是哪天二爹(二爸)突然把一個紅色的布袋子掛到我脖子上,非常嚴肅的告訴我:你現在都這麼大了,該去唸書了!沒錯,就是這麼簡單,沒有一點準備,沒有什麼儀式,我已然變成一個小學生了!
既然是講老家,不得不說說外婆了,她聰明又勤勞,強勢而善良,在我的記憶中外婆家在半山腰上,那裡只有一戶人家,好處是每到夏天這裡就成了一個天然的避暑聖地,不過壞處嘛就是這裡太潮溼,蚊蟲、蛇蟻之類的太多了,這也成了我心裡一直揮之不去的陰影!
可能還是太小的緣故,現在有很多關於外婆家的事情記不住了,唯獨有這麼一個印象很深刻:就像是一幅唯美的油畫那樣定格在我的腦海裡,畫上看見慈祥的外婆把一個煮熟的雞蛋小心翼翼的放在我手心裡,嘴裡還不停的催促著:明星娃,起來吃飯了,太陽曬屁股啦!
再說說外公,外公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他話不多,外公總是嚴厲的,有時在我調皮搗蛋的時候只需一個眼神我立馬就老實了!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不怒自威”吧。
關於外公,有件事我不得不說:在我們小的時候我發現很多人家裡都有獵槍,外公也不例外,沒記錯的話一共有兩杆獵槍,一杆長的,還有一杆稍微短一點的。外公生平有兩大愛好:一個是打獵,一個是釣魚!我們小時候家裡的條件都差不多那樣,想要開葷腥沒有十天也要等半個月,不過在外公這邊就不一樣了。
還記得外公總是在夜裡全副武裝:頭上戴著探照燈、腰間別著鋼珠瓶、袋子裡裝的是火藥、最後是一杆長挺的獵槍扛在肩膀,外公說了,今晚上保準帶美味回來!大多時候外公口裡說的美味是是野兔,說實話直到現在我戀戀不忘的也還是這個味道!這是我吃過最好的味道,是記憶的味道,是外公的味道……
距離外公家不遠的山上有一片地,地裡成片地種著西瓜,那場面別提有多壯觀。小時候覺得大人總是有忙不完的事情,這片西瓜是和另外一家鄰居共同經營的,大人們忙不過來的時候就叫小孩幫忙看著,鄰居家也有一個小孩,他應該比我大,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只記得我一個勁兒的管他喊洪哥哥。
在外公的西瓜地裡有一張涼床,這張涼床就是隻屬於我和洪哥的小世界,最忘不了的是夏天的晚上,躺在涼床上看著滿天的星星,吹著陣陣晚風,耳朵裡傳來各種蟲子的低吟,彷彿全世界就只是這一塊西瓜地,而整個宇宙也不過只存在我們仰望的這片星空裡!
我想老家的點點滴滴不可能一一都詳盡的記敘出來,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關於老家的記憶卻越來越清晰,我是個念舊的人,想念家鄉的泥土牆、想念家鄉的大水缸、想念那泥濘的上學路還有那家鄉的人啊!
池塘邊的榕樹上
知了在聲聲叫著夏天,
操場邊的鞦韆上
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師的粉筆
還在拼命嘰嘰喳喳寫個不停,
等待著下課 等待著放學
等待遊戲的童年……
羅大佑的這曲«童年»唱出了我們多少的故事,又唱出了我們多少的憤憤不平,借這首歌祭奠我們逝去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