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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9章 暴風雨前

沈崇旭從建陽回來,到了上杭縣衙。

比之前杜言秋在建陽見到他的樣子憔悴了許多。

“可是有人責怪沈知縣當初沒有盯好盛詠?”杜言秋直接問道。

沈崇旭無聲搖頭。

不論有沒有責怪,都沒必要多說了。

沈崇旭仔細看了看杜言秋,想從他身上找到記憶中的影子,“你與楊鴻很不像。”

不是樣貌,而是氣質。

楊鴻看來隨性不羈,而眼前的人看起來冷冷淡淡,卻又好像身上壓著許多東西,讓他每一步都要走得沉穩。

可他到底是走了過來。

這讓沈崇旭很羨慕。

他這些年就像是被困在盒子中的螞蚱,想跳出去,卻無論如何掙扎,都衝不破頭頂的蓋子。

後來,他便蔫了。

只求能在盒中活著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甚至不如堂弟沈崇安。

沈崇安一開始便選擇在荒野中探尋,而他,是自己跳入那隻盒子中的。

他曾經以為自己選擇走仕途是錯了,頭頂上那片堅硬的天不是那麼容易捅破。

直到杜言秋橫空而降。

他才明白,是自己能力不夠,也是當年的自己沒有信心。

否則,他何需弄出一支如意雲去哄人,以為仗著這份功勞能夠青雲直上。

為何不能靠自己的力量單獨闖出一片天?

十幾年過去,他仍只是個小小建陽知縣,偶爾替人辦點見不得光的事,其他一無所獲!

“有什麼說直說。”

杜言秋可沒興趣與沈崇安敘舊。

他們可沒什麼舊情可言。

沈崇旭正了正神色,“盈盈……姜大姑娘是因他弟弟的遺物被福威鏢局的人毒害。逼迫我從姜大姑娘口中套話的人都來自鏢局。姜大姑娘沒有與我多說,我猜鏢局那般關心姜子卿命案,肯定是被姜子卿拿住了他們的短。你的兄長楊鴻性情頑劣,眾所周知。他的身上盡是江湖習氣,但又年紀小。據我在鏢局聽聞,他是被邱大山蒙哄,做了邱大山手中的刀。但他後來又得罪同生藥鋪掌櫃劉通,死於劉通之手。”

“所以……姜子卿還是被我兄長所殺?”杜言秋目光迸出如劍般的寒意。

沈崇旭輕聲一笑,滿眼悲哀,“是在我從建陽回來的路上,得人授意,拿我沈家人命要挾我這般說。今日我在杜大人面前,不願再說出對不起姜大姑娘的話。”

杜言秋沉色道,“說!”

沈崇旭看了眼一旁的張主簿,見杜言秋對此人沒有任何避忌,橫下心,繼續說道,“杜大人一定已從崇安口中得知姜大姑娘遇害的大致情形。我不知崇安交代出多少人,但我此時肯定的告訴杜大人,令兄並非兇手。姜大姑娘曾與我說,殺害她弟弟的另有其人。而除鏢局出面行兇,另外指點我做事的是汀州知府胡應和。”

“崇安以為我把如意雲交給邱大山,實則我是先拿手中有如意雲之事逼迫邱大山帶我去見他背後的人。我知道,像邱大山那樣以殺手謀生的,肯定只是替人賣命,不會是真正的主子。”

“……後來,邱大山便將我帶到胡應和麵前。我把如意雲恭敬地呈交給當時的胡知縣。此事我雖從未與崇安提過,不過崇安既然已經成為楊諄義子,想必有些事他已很清楚。”

“杜大人!”

沈崇旭拱手,“若大人需要,我會當堂指證胡應和。若崇安口供仍有保留,我也會去盡力說服他。”

“不必了。沈崇安比你能幹,他給本官提供了不少有用的線索。”

沈崇旭覺察到杜言秋言語中的嫌棄,卻羞愧得無言以對。

“不過,沈知縣也有功勞。”杜言秋又道,“當年送出的如意雲也算是沒少生事。”

“慚愧,那如意雲——”

“本官說它是姜子卿的遺物,它便是。”

沈崇旭剛出口的話僵住。

這話的意思是,杜言秋已經知道如意雲是假的?

難道真的遺物已經找到?

杜言秋看了眼正在記錄口供的張州珉,“沈知縣的話本官記下了。畫個押吧。”

沈崇旭上前,接過張州珉遞過來的口供記錄。

見這記錄分為兩部分。

一份只有他前面那段話,一份是補充了後半段。

沈崇旭沒有多說,在兩份口供上畫了押。

……

距邱大山等人被官兵剿殺,已經過去七日。

查案時,每天都過的很實,被各種事情塞滿,甚至連覺都顧不上睡。

可自從老戈病重,看似每天都在操心老戈性命的姜落落,在這些天只做了一件事,制如夢草的解藥。

羅星河就成了試藥的人。

以平常手段,很難查驗出如夢草毒,但是譚大夫對如夢草比較瞭解,懂得如何利用其他藥物的作用去試驗出他體內含有多少如夢草毒。然後根據他體內的毒量去試驗出所需解藥的分量,先為他把毒清理乾淨。

在這段日子,譚大夫的女兒劉夫人來過一次。

自從劉通暴露被抓,劉家被查封,她就一直被關在劉家出不來。還是好不容易託看守衙差請示杜言秋,才得了允許,來譚家祖墳的石院見她老爹。

縱然一番哭訴,譚大夫也無能為力,除了嘆息還是嘆息。他現在滿心都是不知所蹤的兒子,哪裡還顧得上女兒的家事?何況他在旁人眼中,仍是那個壞掉腦子的人,對這個少了許多記憶的女兒也不該表現出多重的情分。

幾個時辰後,劉夫人越發傷心地離去。

劉通是該判死罪的,杜言秋已經將摺子呈上去,只等刑部核審。暫時仍關押在縣衙大牢。

還有那個怪人阿難,每日每夜地熬著他,卻像鷹似地熬過了這麼多天,仍是不肯多吐露什麼。

杜言秋也不急,似乎被阿難激起了脾氣,專門要跟他磨性子。

這些天,他一直來往各個鏢局分舵,清查舊賬,翻找遺漏。

鏢局損失了不少人,新任鏢主閆虎發出了招人告示,不限於汀州。給出的報酬豐厚,這幾日也開始陸陸續續有外地人前來應招。

閆虎也很配合杜言秋,把鏢局留下的賬本以及走鏢路線都整理好交給杜言秋過目。

邱大山留在鏢局的這些東西表面上看是乾淨的。

但是聽了真正邱大山的話,杜言秋知道往北的一些鏢差有問題。

當然,問題不在鏢局,而在這些趟鏢差的最終目的地。

杜言秋將這些鏢差都暗暗記下,與自己真正要說的話,都透過相府留在上杭的信使秘密送到虞相手中。

……

曹運去太平鄉搜尋必然沒有結果。

阿赫盯著的王陽倒是與胡應和派去的人秘密碰了頭,被叫到府衙。確切的說,是胡應和透過錢亮找到王陽。見王陽對地圖的事以及邱大山下落都表現出一無所知,胡應和也再說不了什麼。

負責盯著胡應和的京差又發現他喬裝改扮後悄悄去了一鳴山莊。

不過沒有進了山莊大門,只有楚幸在山莊門口與他說了幾句話。

然後這些天,他們各自也都沒再做什麼。

又過了兩日,老戈病情終於好轉。

也就意味著譚大夫攢了那麼多年的蒼辣子都用完了。

在衙門“無所事事”數日的羅星河來收最後一包藥。

這些天他真的很閒,可是又與從前的閒不一樣。

從前除了辦些小案子,是真的閒。現在他的心每天都很焦躁,巴不得趕緊來點事做。

杜言秋說,此時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可他只感到悶熱不已,好想趕緊痛快地淋一場雨。

這場雨終於在乾道六年閏五月的最後一天下來了……